第二十七章第一次
說白了,王開利用的,其實就是一種燈下黑的心理戰術。
將自己的身形,掩藏在別人看不到的死角,然後趁對方注意力全部放在他處,如此,便可不費一絲氣力地從容躲過追殺……
王開驚鴻一瞥,忽見一黑一白兩道人影如柳絮般翩然飄落。
當下他斂聲屏氣,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只是雙眼微微眯起,目光透過那株靈目藻,瞥見那白影“嗖”地一下,在眨眼的數息光景,已沿這個方圓數十里的沼澤地,來迴轉了個遍。
也許是未能發現有何異常,遂見那白影腳尖倏忽點地躍起,身形驀然一提三縱,轉瞬便凌空踏出了十幾丈外。
而黑影身法則明顯比較遲滯,他以慢了那白衣人足足三四拍的速度,吃力地追趕着逐漸遠去的那抹白影。
白衣人不肖多說,正是身負長劍的蕭逝水,王開通過黑衣人的背影判斷出,對方是那名藏劍閣排行第六的內門弟子蕭天。
長着一副鷹鉤鼻、曾手持三星箭弩暗算林詩雅的那位藏劍閣三弟子,則不在其中。
“莫非,”王開心中一動,暗忖“難道他已被那三百顆淬火丹超強的爆破力給炸成了重傷?”
“若實情果然如此,自己還真該好生感謝一番薛通天、申屠岳和衛鐵衣這三個臭名昭著的東荒魔頭呢,”王開心道“若非是在那方祭壇之上,他們遭飛天犼噴焰襲擊時,肯“慷慨解囊”,無償將那些威力堪比重磅火藥的淬火丹,當做禮物“送”給自己,自己又如何能取得如此意想不到的偷襲效果。”
至於懂得珍惜這些價值不菲的丹藥符籙等財物,笑話,連命都沒了,還留着那些天材地寶作甚?
距離黑白兩道人影離去已有炷香光景,但王開卻沒有第一時間暴露自己的身形,而是扣起一枚鐵箭,順手對準兩隻背腹抱團貼緊的三足朱蛤,彈射了過去。
“呱”,那隻擺着上趴姿勢的三足朱蛤如遭雷亟,驀發出一道毛骨悚然的慘嗷,蛤身忽縱空騰起,朝沼澤沿岸電射而去。
又等了數十息功夫,待周圍的一切包括三足朱蛤那令人聽覺頭皮發麻的瘮人尖叫聲,均沉寂下去,王開才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緩緩從臭氣熏天的沼澤泥潭裏站了起來。
這裏已經遠離林詩雅療傷的那座荒涼古寺將近百里,而且一路上,王開都盡量選擇環境十分惡劣的崇山峻岭江河溪澗等地勢。
所以,王開自信,只要過了這片沼澤地,那蕭逝水再能夠沿原路返回,成功探尋到林詩雅與馬六九兩人藏身之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終於甩掉銜尾緊追的蕭逝水,王開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渾身頓覺一陣輕鬆愜意。
尋到附近一處水潭清洗掉渾身的污泥,王開轉動靈力一百單八個周天,將衣衫上殘留的水漬蒸干,然後才選擇一個與林詩雅兩人藏身的古寺相反方向,繼續踏上征程。
為防自己行跡敗露,可能再次給林詩雅兩人帶來危險,他準備繞一個大圈,從另一個方向與二人會合。
從沼澤地穿過時,天已經蒙蒙亮,東方那抹魚肚白,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逐漸擴大,一縷金光,俄頃,遍灑整個東荒。
驀然,王開頭皮發麻地望着前方土丘上昂首挺立着的那名黑衣勁裝青年,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感應到王開的到來,黑衣青年緩緩轉過身來,突然沖王開詭異一笑,道:“感覺很是詫異是不是?”
不待王開有回應的機會,卻聽他又洋洋得意道:“先前我跟小師叔說,像你這麼奸詐狡猾的傢伙,定然不會傻到一路潛逃,最後精疲力盡,任我們手到擒來。我猜,先前我們無故失去你的蹤跡,定然是你尋到某處隱秘地點藏匿了身形,對也不對?”
“只可惜,”說罷,黑衣青年繼續不給王開回應的機會,瞬又嘆道:“小師叔向來秉持磊落行事,認為天下人都像他一樣犖犖大端,所以不顧我的勸阻,依然一路向西,去追尋你的蹤跡……”
王開聽到這裏,雙眼忽地一亮。
那個蕭逝水竟一路追着自己向西去了!
“也就是說,”王開腦中念頭電閃,“此時此刻,攔在前方的,只有他這個辟穀期第七個小階層的蕭天一人而已!”
且不說王開前段時間,才剛剛將聚靈巔峰期的蕭逝水算計個灰頭土臉……
要知道,他王開自從踏足這片封壇大陸以來,所對付的修為最低之人,其境界,那可也達到了聚靈期第三個小階層。
至於辟穀期第七個小階層的蕭天,說句實話,王開還真心沒有把他放在眼底。
倒不是因為王開妄自尊大,以為辟穀初期的自己,已經擁有媲美蕭天這個即將步入辟穀巔峰期的實力。
相反,這個時候,王開的大腦反而分外冷靜。
畢竟先前暗算那些聚靈期的高手們時,有飛天石犼在旁做着幫凶,而此時此刻,要對付面前這個藏劍閣排行第六的內門弟子蕭天,所能依仗的唯有他自己的聰明才智。
王開暗中將一枚鐵箭扣在手心,接着,一整衣衫,舉步便要施施然朝對面的蕭天走過去。
“站住!”
蕭天似乎也知道王開這個人智計百出陰招不斷,遂一口喝住不斷向自己靠近的王開,冷哼一聲道:“再上前一步,小心我現在就要了你的命。”
王開聞言頓足,卻沖他攤開雙手,聳了聳肩,道:“你看,我現在兩手空空,修為又比你差了一大截。難道你還怕我這個修為勉強步入辟穀初期的低境界菜鳥,暗算你這個辟穀期高階不成?”
便在攤手之前,鐵箭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他藏入了袖內。
“哼,”蕭天從鼻端發出一道不屑的悶哼,盯着王開的雙眼彷彿鷹隼,陰測測地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中打得什麼如意算盤!哼,你嘴裏說著不敢偷襲我,但袖內卻藏了不下三種暗器,難道還敢否認自己不是心懷鬼胎?”
王開聞言先自一愣,旋即“呵呵”乾笑兩聲,自覺地將藏於袖內的那支鐵箭和兩枚碩果僅存的淬火丹,攤在掌心,道:“你看,所有的暗器,都在這裏了。”
又是淬火丹!
蕭天不由倒抽一口涼氣,該死的,這個傢伙身上究竟藏了多少毒手?
似乎是看出了蕭天眼中隱藏的那抹懼意,王開竟彷彿似故意要令他寬心一般,沖他眨了眨眼,道:“放心,這真的是最後兩枚了。”
信你才怪!
蕭天悶哼一聲,道:“現在,取下你左手中指戴着的那枚須彌戒,將它扔過來。”
王開依言去掉須彌戒,順便將那兩枚淬火丹扣在指間,雙眼微微眯起,道:“要不要我將這兩枚淬火丹也一併扔過來給你?”
“住手,”蕭天被王開這突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連忙揮手道:“別扔,把須彌戒和淬火丹放在地上,然後退開三丈……”
臨了,卻聽他又惡狠狠地補充一句,“千萬莫要想着逃啊,否則,哼哼,你也知道,以我蕭天的本領,有一百種方法可將你生擒活捉!”
這種威脅也太顯底氣不足了些,王開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一聲,臉上卻裝作一副若無其事地樣子,道:“行,聽你的。”
說罷,他竟真箇聽話地半蹲下去,將那枚須彌戒和兩顆淬火丹,看似隨意地往一塊尺許高的碎石上一放,身子一連向後退出了五步。
蕭天見王開似乎果真被自己的威勢所懾,當下心裏膨脹地更加厲害,連走路都變得有些飄飄然起來。
來到那塊尺許高的碎石近前,蕭天先伸手抓起那枚須彌戒。
當神識掃到戒指內儲藏的大量令他口水直流的丹藥靈液法寶符籙等,他臉上頓時閃過一絲難掩的狂喜,接着,毫不猶豫地將其收入囊中。
然後,才見他用兩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對淬火丹,愛不釋手地把好玩幾下,方撐開自己的儲物袋,將它們塞了進去。
“咚”,兩枚淬火丹沉入袋底,發生一道弱僅可聞的輕微碰撞。
蕭天如聽仙吟,心忖從此自己也有機會去暗算別人了。
瞧,其實這個在人前裝的如何大義凜然的正派道統弟子,骨子裏也有他邪惡的一面。
但還未等他的這個念頭轉畢,驀地,異變突起。
首先,是一開始對他言聽計從的王開,忽然毫無先兆地轉身拔腿便逃,蕭天哪裏肯給他逃命的機會,當即毫不猶豫地提步猛追。
於是乎,那兩顆被他塞入儲物袋的淬火丹,不可避免地再度“叮”地一聲碰撞在一起。
最後,可怕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那對被王開攜帶着逃亡了不下數百里路程,之間磕磕碰碰難以計數的淬火丹,就在蕭天的儲物袋內僅僅輕輕互撞了兩次,便陡然“蓬”地一聲,整個爆炸開來。
爆炸來的如此突然,蕭天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瞬間便被波及。
更為糟糕地是,這兩枚突爆的淬火丹,早已被貪心十足的蕭天,給擱進儲物袋后塞入了懷裏……
也就是說,此次淬火丹的爆炸,駭然便是在蕭天的懷中誕生的!
好在淬火丹僅僅只有兩枚,又是一品的低級丹藥,所以威力遠遠沒有前兩次發生在那間酒字號客棧和江邊崖壁密林內的超強爆破,效果恐怖。
但饒是如此,蕭天的整個胸膛,還是被這兩枚淬火丹給生生炸出了一個盆口大的坑洞,五臟六腑更全部碎成了齏粉。
這時,原本打算逃命的王開,遂頓足轉身,一步步朝着奄奄一息的蕭天走將過來。
“這是……為什麼?”蕭天聲音虛弱到了極點道。
王開明白對方問的是因何淬火丹無緣無故會自發爆炸的原因,當下平靜地道:“好叫你死的瞑目,這種遇到撞擊或擠壓便會產生爆炸的淬火丹,設計的的確精巧,足可見煉丹術在你們這個世界,已經到了一種爐火純青的境界。”
“但你們這個世界的人,卻永遠不會知道,”王開淡淡地道:“構造這種淬火丹的化學元素,其實還有一種學名叫做鉀磷混合物,這種混合物的着燃點,會隨着周圍溫度的升高而降低的。”
他嘆了口氣道:“而我剛剛故意用靈力將這兩枚淬火丹內部的溫度提高了足足一倍還多,所以它們着燃后爆炸所需的撞擊力,無形之中就會降低數倍有餘……”
“差點忘了,”王開忽然探手將那枚掉落在地的鐵箭擒在手心,箭尖對準蕭天的眉心,聲音突然變得說不出的落寞,道:“你,其實連什麼叫做‘力’都不懂!”
說罷,腕部猛地使力,箭尖陡然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