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宿命之敵
威壓,從靈魂深處傳來陣陣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恐怖威壓。
站在這個白衣飄飄丰神俊朗的負劍青年面前,三人包括聚靈期第八個小階層的瘦竹竿馬六九,都感到隱隱有種讓自己下意思想要落荒而逃的境界威壓。
彷彿,那感覺,如同一柄利劍般傲立於幾人身前的這個白衣青年,不僅僅只是聚靈,而是已經築了道基的存在。
“小師叔,就是這個女人,就是她殺了我們的大師兄!”
位於左側那名身材頎長長着一副鷹鉤鼻的黑衣勁裝青年,突然伸手指着林詩雅的方向,滿面猙獰道。
先前對方進門時,王開就感覺這人的身形看着眼熟,如今聽得對方的聲音,王開終於敢肯定,此人必是在古鎮圍殺林詩雅的那名黑衣蒙面手持三星連珠箭弩的藏劍閣排行第三的弟子無疑。
那麼佇立在他身旁同樣身着勁裝、面沉如水、兩眼如鷹隼般死死盯住自己三人不放的黑衣青年,無需多說,定然就是林詩雅口中的那名藏劍閣排行第六的弟子蕭天了。
這兩人那日連同藏劍閣的大弟子燕不凡,在王開穿越之旅的第一站——那座傾頹荒涼的古鎮,試圖聯手襲殺林詩雅,未曾想卻被修為高了自己一籌的瑤池劍齋聖女反撲,非但丟掉燕不凡的性命,二人更是丟盔棄甲,重傷之下,甚至顧不得去管自己大師兄的屍首,便落荒而逃。
好在逃入這座石坊鎮,便是藏劍閣的範圍,兩人總算才舒了口氣,後來又遇上破關而出的小師叔,兩人心中於是更添底氣,連忙將大師兄已遭瑤池劍齋的聖女林詩雅毒手一事,添油加醋地訴說一通,待勾起這位小師叔同仇敵愾之心,遂慫恿後者一道去尋那劍齋聖女報仇雪恨。
未曾想,就在三人剛剛還躊躇難斷,不知該從何處着手找尋這位劍齋聖女蹤跡的當口,王開幾人卻自動送上了門來。
真真是應了那句老話,這個世界還真是小啊!
陡聽那個藏劍閣排行第三的內門弟子稱呼那名白衣飄飄負劍而行的俊逸青年作“小師叔”,林詩雅驀地嬌軀一震,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藏劍閣內門第一人,號稱修道史上最年輕的聚靈巔峰,人送外號‘逝水東流’的蕭逝水?”
林詩雅瞳孔瞬間張大,忍不住驚呼一聲道。
“哦?”那名白衣飄飄丰神俊朗的負劍青年,聞言目光極為輕飄地淡淡瞥了她一眼,表情說不出的玩味道:“蕭某還當閉關五載,已經被這個世界所遺忘了呢,原來你還記得某家嗎?”
言外之意,其實是說,到了這個時候,你才認出我蕭逝水,不嫌太遲了點嗎。
瘦竹竿顯然也聽過這位曾經,不,哪怕是現在依然威名赫赫的“逝水東流”蕭逝水的名頭,當下面色也不禁大變。
甚至連那隻獅身人面的飛天石犼,面對那名白衣負劍青年時,都止不住渾身在戰慄。
場中唯一還算保持鎮定的,反倒是境界修為,在三人一犼中最差的王開了。
但沒有人知道地是,表面上看上去最鎮定自若的王開,其實早在白衣負劍青年現身的那一刻,心中早已如掀起了滔天巨浪。
從沒有任何一刻,能像現在這般,令他對一個人生出一種,源自骨子裏的,敵意。
冥冥中,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站在自己對面的這個人,就是他窮極一生,也難擺脫的,宿命之敵!
似乎也感受到了王開的目光中,那抹隱晦的難以察覺的敵意,白衣負劍青年下意識朝王開的方向,瞥了一眼。
可惜對方那可憐的辟穀期第三個小階層的修為,在白衣負劍青年的眼中,根本就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面對王開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敵意,白衣負劍青年渾不在意。
他只是遙遙地向著瘦竹竿馬六九,以及絕代佳人林詩雅的方向,慢慢探出那對如白玉雕成的頎長手臂,化成尺許青色劍光的靈力,在十指指尖如炫舞般輕靈地跳躍着,目光陰沉如水,一瞬不瞬地盯着被自己氣息籠罩的二人,聲音不含任何感情道:“死,或者臣服,除此之外,再無選擇。”
此時此刻,這位白衣飄飄丰神俊朗的負劍青年,就恍若化身成一名一言定人生死的宰執天地的判官,傲氣足可通天。
很顯然,林詩雅,馬六九,王開三人,在他的眼中,儼然就是那低微卑賤至極的螻蟻,生命任他予取予奪。
客棧內的其餘酒客,連同老闆及店小二,早就攝於白衣負劍青年的可怕氣勢,唯恐幾人的戰鬥,殃及到自己這條無辜的池魚,而逃之夭夭。
場中這時已只剩下雙方處於對峙狀態的六人。
王開心中一嘆,形勢的嚴峻出乎了他的預料,在那名擁有聚靈巔峰絕對力量的白衣負劍青年面前,以往的那些小聰明小算計,根本再難派上用場。
排除身受重傷的林詩雅不說,連己方最強的痴魔馬六九在那個白衣青年手中,也是遭到絕對碾壓的下場,更何況對方還有兩個辟穀後期修為的高手,在那裏虎視眈眈……
難道今日,我們幾人註定要隕落於此嗎?王開心中起伏難平。
情不自禁地,他將目光,再度投向那個呆立一旁瑟瑟發抖的飛天石犼身上,心道能否闖出生天,恐怕只有希望你老兄再創奇迹了。
命運一說,原本玄之又玄,令人捉摸不透。
偏偏有些時候,這種玄奧至極的東西,卻又由不得你不信。
譬如你擲出去一隻骰子,儘管它還未落地,但其結果實際上已經被那一刻的風速、角度、投擲手法等等多重外部因素所決定了。
許多時候,人的命運也是一樣。
在那個世界,王開原本是一個無神論者,他也從來不相信命由天定這一說。
然而這一切,自從他莫名其妙地隨那三千軟妹幣購來的時空穿梭機,穿越到這個異域空間后,就徹底改變了。
是的,當他第一次踏上那座傾頹破敗的古鎮,望着入眼的與自己先前所在的那個熟悉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充滿復古氣息的建築群體時,便已經將發生於自己身上的一切,歸功於命運的刻意捉弄了。
尤其是在落日山十指峰頂的那座祭壇上,得悉祭台下那個神秘老者告知自己的有關魔神顧留方的那段驚天秘聞后,王開於是便更加篤信,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宿命。
而今,面對眼前這位白衣負劍的青年蕭逝水,王開心中有關宿命的信念更甚了。
既為宿命之敵,也許,兩人註定會像是情人那般,要糾纏一生。
當然,眼下,最主要的問題是,如何能從這位冥冥之中的宿命之敵手中,安然逃生。
王開輕輕轉動着右手中指上戴着的那枚銀灰色的須彌戒,如今戒指內儲藏的天材地寶已不下百種,除卻妖道林東來遺落的困仙鼎仿品、那部《太初演物記》,還包括情魔衛鐵衣的七星玄玉扇、《九宮步》,血刀狂魔薛通天的《穿雲指法》,哭魔申屠岳的伏魔杵,以及幾人用來保命的各種固本培元的丹藥靈液法寶符籙等……
此外,還有一枚被申屠岳無意中當做法寶扔出去的褐色玉質令牌。
王開從當初六魔乍聞這枚褐色令牌丟失后的激烈反應即知,這枚被六人稱之為“拜仙令”的褐色玉質令牌,若非擁有某種非同凡響的意義,便定然是一種彌足尊貴的至寶。
眼見林詩雅與瘦竹竿二人,在那名白衣負劍青年遙遙一指之下,均自面露痛苦之色,王開重重一嘆,意念突然一動,套在指上的須彌戒瞬間擴大。
他探手將那枚褐色玉質令牌從須彌戒陶了出來,沖白衣負劍青年故意揚了揚,道:“用這枚令牌換取他二人性命。”
“這是……傳說中的拜仙令?”白衣青年雙眼陡然眯起,死死地盯住王開手中的那枚令牌不放,足足過了半響,才聽他驀地嗤笑一聲道:“交換?你以為自己有這個資格么?”
說話間,他的人倏忽一動,就要朝王開的方向當空掠來。
“站住!”王開一聲暴喝,突然將那柄伏魔杵對準令牌上摹刻的紋路,沉聲道:“你再走近半步,休怪我一杵毀掉令牌上的道紋。”
這一招玉石俱焚果然湊效,白衣負劍青年聞言只得停下腳步,無奈沖王開聳了聳肩,道:“好吧,你贏了,蕭某答應交換。”
“不過,”頓了一下,才見他豎起一根手指,看向王開的眼神充滿玩味,道:“江湖規矩,一枚令牌只能救一人性命,你,準備留下誰?”
留下誰?王開不禁一呆,目光來回在林詩雅和瘦竹竿兩人的身上逡巡着,久久也難做出抉擇。
按理說,林詩雅救過他的性命,又在他的修道途上給予過不小的幫助,於情於理,他都該先行救下這位劍齋聖女,以回報她的恩情。
但是,儘管之前瘦竹竿跟隨薛通天等五大東荒臭名昭著的魔頭,干過不少人神共憤的壞事,然而他在被王開生擒后,就決定徹底痛改前非洗心革面,從此做一個唯王開馬首是瞻的良善之人,事實證明,他也正朝着這個方向在努力……
就好比在十指峰頂的那座祭台之上,這名痴魔為協助王開脫困,不惜與五位相交數十年的“結拜兄弟”的決裂。
試問王開又怎麼忍心,看着這麼一個棄惡從善的回頭浪子,白白送命?
“王少俠,就讓我馬六九留下吧,”這時,忽聽那瘦竹竿嘆息一聲,道:“你不知道,每天與那個五個邪魔呆在一起,我過的都是什麼樣的日子?”
只聽他聲音無比悲憤道:“遇到他們心情好,我還算幸運的,只是像個奴隸般被他們呼來喝去;否則,一旦他們哪天心情極差,就鐵定要尋我這個出氣筒暴打怒罵一番。名譽上我馬六九是他們排行第六的兄弟,實際上,我知道,他們從來都沒真正將我當過一個人來看……”
瘦竹竿說到這裏,突然更咽一聲,道:“但自從被你王少俠擒住后,儘管在開始時,你擺出一副凶神惡煞恨不得擇我而噬的樣子,不過當我老老實實將心中知道的秘密盡數相告后,少俠你對我的態度就明顯和藹了許多,哪怕是到最後逃命的那一刻,也沒有將我忘掉。”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我馬六九方下定決心,那便是,終我馬六九一生,這條命永遠都是王少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