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平原郡守卓
天漸漸亮了，平原城中並沒有遭受刀兵之災，程昱很懂分寸，他指揮親衛軍捉拿那些望族大戶的內鬼，本來就遵守不擾民，只捉拿首惡的原則，如此一來，擔驚受怕了一夜的百姓起床之後往外一看，一切還如昨日一樣，既沒有滿城的鮮血，也沒有見多少大軍開過。
但空氣中的血腥味卻很濃，今天吹的是散風，四面八方都有。
城外，血流漂杵，劉岱的一萬人馬，馬匹大部分讓常勇卷了個空，人員傷亡還不足一千五，輜重物資還保留地很整齊，要不是為了照看這些物資，從城內殺出的魏延還想一路追着劉岱的屁股殺下去呢。
戰後統計，所得戰馬八百匹，俘虜三千餘，旗幟鎧甲軍械無算，劉岱昨日裏正好有一批剛送到的錢糧草料，程昱命人取了之後，粗略估算下來，足足有千石。另有工匠百餘人，劉岱望族出身，行軍打仗也不肯鬆懈了享受，這些工匠，有善於建築的，有善於鑄造的，最精貴的居然有兗州青州兩地的傑出工匠。
程昱大喜，急忙報告了卓逸夫，卓逸夫急忙命他在輜重營里設立起匠作營，一面修葺城池，一面用攪和的鐵打造兵甲。
中午時候，卓逸夫剛休息起來，石頭悄無聲息地冒了出來，報告道：“主公，那些個望族大戶，又在聚集商議了。”
卓逸夫精神一振：“怎麼，又要鬧什麼么蛾子？”
石頭古井般的臉上，也閃過一絲笑容：“程功曹要求只誅首惡，余者不咎，那些望族人家，眼看血淋淋的榜樣，哪裏還敢再頑抗。”
卓逸夫瞄了石頭一眼：“這麼說，昨晚血刺成功打入這些望族裏面去了？”
石頭彙報道：“遵照主公的指示，我們挑選里一批機靈人手，這次誅殺掉了幾個子孫單傳一脈的家戶，這些兄弟扮作他們的遠方附庸親戚順利接收這些家財，加起來總量也不小，若是這些望族要做什麼事情，這些兄弟一定會第一時間將消息傳送出來。”
卓逸夫可不會相信那些個望族大戶真的會出現一脈單傳家產沒人接收的情況，瞄了石頭一笑，揮揮手道：“記着把握分寸，另外，不可累及無辜。我相信，這其中的深淺你能把握得住，但得告誡下頭的人手，萬不可出現不必要的負面情況。”
石頭點點頭表示記下了，然後又請示道：“主公，兩位先生早上說要招募兵馬的事情，我覺着盤問審核應該嚴一些，大戰前後湧入城內的難民中……”
卓逸夫知道石頭的性子，這種事情他非但不會插手，還不會插嘴，既然今天這麼說了，就必然有他的原因。心裏一想，卓逸夫就問道：“是不是有曹操的人？”
石頭點點頭：“不止曹操，冀州韓馥，山陽袁遺，豫州孔伷，東郡喬瑁，濟北鮑信，甚至渤海袁紹，河內王匡，上黨張揚，都有遣密探。”
卓逸夫大為驚奇，算一算十八路諸侯，好傢夥，大部分都往自己這兒插暗探了，莫非自己還真成個人物了？
“這麼一算，北方地區除了南陽袁術，長安董卓，西涼馬騰，北平公孫瓚，還有遠在遼東的公孫度，其他的人都有遣密探進來了？”卓逸夫心裏盤算一下，緩緩說道，似乎也在問石頭，“哦，另外還有個徐州陶謙，小小的東平郡，難道就這麼吸引人目光？”
石頭又露出一絲有趣的微笑，對卓逸夫說道：“陶謙沒有遣密探來，但血刺打入徐州的弟兄回報，說他現在在觀望，劉岱這一打敗，這位陶徐州恐怕會為主公送個推辭不得的密探來，還是大搖大擺就可以刺探信息的那種。”
卓逸夫愕然，抬頭看石頭滿眼笑意的樣子，好奇道：“你說說，這位陶刺史派了個什麼密探，居然能讓我推辭不得？”
石頭目光中一閃而過殺機，道：“陶徐州孱弱老邁，不能理事，徐州大權，本便不在他手中。其部將曹豹有一女，容貌甚美，堪比夫人，聽那邊的兄弟傳來的消息，言外之意似乎，咳咳，好像……”
卓逸夫啞然失笑，道：“沒影的事情，就算咱們安安穩穩在平原郡盤踞下來，怎能比得上坐擁一州的那些個諸侯們？陶謙人老成精，大權不會旁落太多，我估計這個說法，用做迷霧的作用要大的多。”
石頭猶豫了片刻，又補充道：“主公，陶謙的病已經很重了，徐州的人，只要是能有點門路的都在說，說他撐不了幾天了。”
卓逸夫一笑置之，他不記得太多這些個諸侯的情況，但他知道三讓徐州的事情。三讓徐州準確的在什麼年代他也不知道，但主角劉備現在還沒到呢，說陶謙快完蛋了的人，卓逸夫估計這些人快完了。
陶謙雖老，雄心還是有的啊。
如今天下大勢，陶謙就算不是太明白，但他必然是感覺得到的，諸侯爭霸，他作為其中一個先天條件就比別人大的多的徐州刺史，他會眼睜睜看着別人發展壯大，然後來一口吞了自己么？
卓逸夫絕對不會相信演義里的昏聵的老陶謙是真的，北海孔融是個真正的文人，要說他對這天下沒野心還成立，但陶謙不會是孔融。他是一路從官場裏搏殺上來的，他有他的家族，就算陶謙老了，自己也知道活不了多長時間了，但他不會不考慮自己家族的前途。
假如把徐州死死地捏在自己手裏，老陶謙的眼睛還是比較歹毒的，他從這天下的雄主中找個人，用徐州作為交換來換取自己家族的興旺發達，這也是一個不錯的注意。
而且，曹豹這個人，卓逸夫記得，他是徐州的小望族出身，多虧陶謙提拔才做到徐州的二把手，假如真的要用他的女兒來聯姻，得益的是誰？
突然，卓逸夫一個激靈，用曹豹的女兒聯姻，陶謙得益，這麼一個因果關係的成立帶來的是什麼？
“曹豹的女兒要聯姻的信息，應該是準確的！”卓逸夫立刻站了起來，如果陶謙對自己也要下手的話，哪怕他支持誰對自己下手的話，小小的平原郡是抵擋不住的。那麼，這個出身富貴但命運即將陷入悲哀的女孩會嫁給誰？
卓逸夫讓石頭先下去，在屋子裏來回踱步考慮了半天，叫來親衛道：“速請兩位先生來，就說徐州將變，有大事商議！”
戲志才和程昱是急匆匆來的，眼角的睡意和疲憊還沒散去。
卓逸夫親自替他們斟了茶，歉然道：“戲先生身體不爽，仲德也有了年紀，這兩日也累壞了。原本想明天一早再請兩位先生商議，但總覺着徐州倘若有變要對我平原下手，只怕往後再要睡個好覺而不能得。”
戲志才使勁搓了一把臉，難得神色鄭重下來，對卓逸夫拱拱手，正色道：“主公，我和仲德剛才臨睡前也在說徐州，陶謙人老成精，雖無逐鹿天下的心懷，但算計人等，他更穩得住。我平原郡如今，西有交惡的劉岱和虎視眈眈戒心深重的曹操，北有無能韓馥，但想必冀州如今大半已落入袁紹手中，袁遺自不會成為盟約。而東郡喬瑁，此人雖是劉岱仇敵，卻也不能與我結盟，此人看好曹孟德遠勝於我。如此，只東面徐州一個出路，倘若陶謙果真有心平原郡，平原危矣！”
程昱隨後接口，道：“不錯，倘若不計大業，以主公之能，眾將軍之用，加上先生與程某這兩個不算太笨的腦袋，總能從這四面八方的鐵通合圍中殺出去。但若非實在沒有辦法，平原郡是我們的根據，堅決不能丟棄。現在，兗州刺史劉岱名不副實，必然更加仇視我們。陳留曹操，倘若再取下一方州縣，聲勢大振，更非我們如今的盟友。這兩人倘若聯手，西邊再沒有我們發展的空間。北方袁紹，四世三公，名門望族，與我平原絕不可能聯盟，除非袁紹到了走投無路的關頭。而南方，豫州孔伷，他是陳留望族，有曹操在，他必不肯賣我們面子。所以，也只有一個徐州才是有可能出現的缺口。”
戲志才看看卓逸夫，笑道：“主公，可是徐州陶謙奇迹般病好了，對反對他的那些個望族大戶下手了？”
程昱不確定道：“不可能罷，徐州本身就有望族無算，外頭又有陳登陳珪，陶謙雖有以徐州待雄主之心，卻無動刀兵之策，只怕未必如此。”
卓逸夫笑道：“兩位先生這一唱一和，我想賣個關子也是不成的了。好吧，血刺傳來消息，陶謙的心腹大將曹豹有個女兒，最近可能會選擇天下的諸侯們下嫁。”
戲志才眉頭一跳，和突地一聲站起身來的程昱面面相覷，本來想着還能有一段時間可以爭取，怎麼這麼快？
卓逸夫揉着眉心，慢慢地踱步，心有所悟，忽然間，三人異口同聲叫道：“是曹操！”
說完，相顧愕然，繼而相視大笑。
不得不承認，幾個聰明人坐在一起商議事情，實在是很讓人省心的事情。
重新坐定后，卓逸夫叫來石頭，吩咐道：“徐州之事，必然與陳留有關。讓斥候加緊探聽，曹操但有使者出行，兵馬動向，甚至曹操以及其家族內有人婚喪嫁娶，全部詳細報上來。”
石頭領命而去，程昱沉吟片刻，帶着詢問的語氣問道：“那麼，我們要不要遣人去徐州一趟？”
戲志才擺擺手：“不可！陶謙如待價而沽，但他想不到有些東西越是到最後越是廉價，諸侯爭霸都將過去，眼見便要迎來急速擴張的時候，這時候他這一州只是一塊肥肉而不是已經烹調出的美味，且看看再說吧，倘若陶謙不至於天真到孔融那種地步，他定然會沉不住氣遣使者正式來我平原的，貿然現在去了，豈不是為那位曹氏女作嫁衣么。這賓客雖好，想必主公此時還沒有擔當的意思，不過，若是這曹氏女花落平原，倒也是一樁美事。”
程昱拿古怪的眼光來看卓逸夫，卓逸夫只能苦笑搖手，指着戲志才道：“先生這忽焉在前，忽焉在後，若不是我時刻警惕防備先生轉移話題從而跟不上出醜，還真趕不上他這趟子。”
然後又道：“不過先生有這種心態也好，至少保持快樂心態的人，什麼都會好的。”
戲志才悵然，心裏道：“要是真的會什麼都好，那就好了。”
然後正色說道：“主公，倘若徐州果真要嫁女，我們是靜觀其變，還是摻和進去？”
戲志才道：“靜觀其變很簡單，我們埋頭髮展，等這些個還不算大魚的諸侯們為了曹氏女爭個頭破血流，等他們得到徐州無論陶謙還是望族的支持，我們也在平原郡發展出了自己的力量，過上那麼幾年，陶謙老去，他那出息的女婿，總得有幾個徐州本地人來反對甚至反抗才是。那時候，我軍雄壯，我兵馬錢糧豐足，出平原而席捲徐州，得之也不難。只是此方法的弊端在於不確定性，綜上所說，是最理想的一種狀態，但期間要是發生什麼事情，我平原郡地盤太小，轉圜空間也太狹窄了些。”
緩了緩，又道：“摻和進去的話，也不難，利用曹氏女出嫁這件事，可做的文章太多了。劫殺然後轉嫁栽贓，或者……”又笑了笑，很古怪的樣子，“或者主公便納了這曹氏女，當然，前提是主公雄心可吞……咳咳，可吞徐州。”
程昱聽他用詞也不掩飾，連連皺眉，再聽後面這一句，連忙轉過頭去。
卓逸夫笑着搖搖手，反而說了一句題外話：“好吧，這地盤嘛，咱們有個暫時夠生活的就可以了，他們誰想搶誰去搶，我們不搶土地，我們搶人！”
程昱猛烈咳嗽，戲志才也睜大了眼睛：“主公，果然要搶這曹氏女？”
卓逸夫哭笑不得，他現在的謀士武將太少了，現在看這些個諸侯爭地盤搶兵馬的，他也想起來自己的優勢了，我暫時沒能力搶地盤，搶點一流謀士武將總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