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坐地起價
在沙城水利投蘇永部長的的辦公室，來了一個身材敦實的中年人，他是沙南水建的副總經理王建凡，他進來就徑直坐在蘇永的對面，同時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丟了一根給蘇永，自己也咬了一根，他剛準備給自己點火，看到蘇部長沒動，趕緊給蘇永點上，蘇永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說道：“王大老總，今天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蘇總，今天是有事向您彙報呢，我今天看了楊河電站的招標文件，怎麼改了那麼多啊？“王建凡開門見山對蘇永說道。前一天，他跟蹤兩年的楊河電站終於掛網了，他打開招標文件一看，大吃一驚，招標文件幾個關鍵的條款竟然修改了，與原來的版本有較大的出入，他找到招標代理公司一問，得知是業主的指示，因此這天一上班就跑到蘇永辦公室來問個究竟。
“這也是省廳的要求，我們也沒辦法，省廳說這個項目投資約十個億，一定要找一個實力強的公司來承建，經過公司董事會的研究，修改了幾個條款。”蘇永笑着解釋道。
“省廳的要求？不會吧，我剛問了金副廳長，他好像不知道這個事情。”王建凡在來辦公室的路上就在電話里向金副廳長彙報。
“這麼小的事情，我們也不好驚動金廳長，我們公司董事會就可以確定，更何況修改後應該對你投標沒有影響。”看到王建凡搬出金副廳長，蘇永內心有點不悅，省廳的人都知道王建凡是金廳長的連襟。
“我的蘇總唉，怎麼沒影響啊，你看這三條的修改，明擺着對我們沙南水建不利。“
王建凡打開招標文件，翻開修改的部分，遞給蘇永，蘇永一看，王建凡已經用紅筆標記了。
“蘇總，這投標報價原來是以離投標單位的平均價最近的中標，現在改成合理的最低價格中標。還有，加分項，原來是近五年的業績為一個億，現在改成近五年業績加分為五個億，最後還增加了一條，獲得‘大禹獎’加兩分，這都對我們沙南水建不利啊。“說到這裏，王建凡的聲音有點急促。
其實蘇永清楚王建凡為了中標，已經拿了除中水公司以外的沙南省其他五家單位來圍標，如果招標文件不修改，沙南水建中標幾乎是定局，但現在這麼一改，王建凡手上的五家單位都只有一個超五億的類似業績，而且這五家單位都沒有獲得”大禹獎“，如此一來，存在很大的變數。
王總，你也別想那麼多，現在招標文件已經掛網，是不能再修改了，你現在把投標書做好，按理還是有希望的。“蘇永安慰着王建凡。
”狗屁。“王建凡內心罵道，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跟蹤這個項目已經有一年多了，到最後卻出現了這樣的變故。
“謝謝蘇部長了，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意思。”
王建凡內心對蘇永有一萬個不滿也不能表現出來，因為蘇永以後是這個項目主要的負責人。
說完，王建凡無奈的離開了蘇永的辦公室。望着王建凡離去的背影，蘇永心裏也在想：是誰突然冒出來，把王建凡到手的肥肉拔了出來？
因這幾天何星還在沙城辦事，所以顧正貴主持項目部的工作。根據國土局董平提到的思路，顧正貴打算兵分兩路，由他自己帶着吳德操聯繫國土局負責用地的伍科長，準備用地手續的資料，文衛陪同董平負責現場征地拆遷和青苗補償等事宜。
對於董平，通過那次唱歌，文衛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而那個伍科長，文衛與他接觸了兩次，印象極好，他年紀不到三十歲，辦事一絲不苟。有一次，文衛和吳德操一起給伍科長打了一個紅包，伍科長堅決不收。當文衛回來給顧正貴彙報時，顧正貴臉色有點凝重，他不無擔憂地說：”伍科長不接紅包我才更擔心。”
文衛半天不解，正想聽顧正貴的解釋，不過顧正貴卻沒再繼續說。
董平負責的青苗青苗補償正式啟動，楊河縣國土局的資料也基本備好。國土局伍科長說準備去一趟沙城，要用項目部的車，顧正貴正準備答應，他突然想起何星臨走時叮囑過，項目部的車離開楊河一定要給他報告。顧正貴思慮了一下，給何星打電話請示，何星電話沒有接，顧正貴猶豫了一會兒，撥通了彭明河的電話，這也是顧正貴第一次給彭明河去電話，他心裏也拿捏不準彭明河會是什麼態度。
“彭總，您好！我是顧正貴，有個事情比較緊急，我想向您請示。”
彭明河電話一下就接通了，顧正貴的語氣很謙卑。隨即他把征地拆遷和伍科長要帶車到沙城的事情做了彙報。
電話那頭，彭明河聽到顧正貴的彙報有點意外，他想，像這樣具體的事務何星就可以定，無需到他這裏，他思索了一會才說：“這個事情你和何星商量了沒有？”
“我先和何總聯繫了，何總沒有接電話。”顧正貴趕緊作了解釋。
聽到彭明河的回話，顧正貴內心有點失望，但隨即就調整過來，旁邊的文衛也沒有看出顧正貴瞬間的表情變化。
不一會兒，何星給顧正貴回了電話，聽到顧正貴的請求，何星完全贊同，並告訴顧正貴，說他要在沙城處理一些事情，估計還要幾天，在他不在楊河的日子，顧正貴全權負責，牽涉到資金調度等事情，可以電話與他聯繫。
得到何星的認同，顧正貴就安排吳德操即日與伍科長趕回沙城，並要吳德操到了沙城后及時向何星彙報。
吳德操一聽可以回省城，他異常興奮：“終於可以回沙城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一點都不好玩。”
聽到吳德操這句話，顧正貴、文衛都有點驚訝，這個吳德操一點都不掩飾他內心真實的想法，把楊河縣說得這麼一無是處，絲毫不顧旁人的感受，而且這次要他們回省城，是帶着任務去的，是去辦理用地手續的審批。
吳德操年紀三十左右，和徐濤差不多大，但徐濤為人處世比吳德操成熟穩重很多。文衛有一次無意間聽徐濤說，吳德操學的是財務管理，還沒有結婚，來楊河之前一直是待業在家，文衛猜想他可能是某個領導的親戚。
吳德操走了后，顧正貴開着楊河縣那部獵豹汽車帶着文衛奔赴楊灣鄉，他約了楊灣鄉的李副鄉長，就壩區李家三兄弟的房子的拆遷問題進行協商。
上次去楊村，李副鄉長熱情的接待了他們，但這一次牽涉到李副鄉長自己的利益，他會不會坐地起價呢？
這是文衛最擔心的問題。
考慮到李副鄉長是楊村本地人，在楊村也享有較高的威信，因此當楊河縣政府要求楊灣鄉派一個鄉幹部專門對接楊河電站的協調時，楊灣鄉黨委考慮再三，認為李副鄉長是最合適的人選。李副鄉長以自家的房子是拆遷的對象為由提出迴避，楊灣鄉黨委沒有同意，同時楊灣鄉黨委要求楊村支部書記楊文明全力配合李副鄉長，做好楊河電站項目的外圍協調。
這次顧正貴找李副鄉長協調主要是李家三棟房子的拆遷補償問題，因此顧正貴約了李副鄉長直接到楊村碰面，李副鄉長與顧正貴通電話后通知楊文明也到現場等候。
當顧正貴和文衛到達楊灣鄉政府時，李副鄉長已經在辦公室等候，顧正貴在李副鄉長的辦公室坐了幾分鐘，便提議一起去楊村現場看看，李副鄉長答應得倒也爽快。
楊灣鄉政府到楊村並不遠，在省道楊龍公路行駛不到十分鐘再轉一條鄉間小路便到了楊村。顧正貴將車停在李副鄉長的前坪，剛下車，那個楊文明便笑吟吟的過來迎接，文衛對這個楊文明印象特別深刻，一口一句省里來的領導讓人聽了起雞皮疙瘩，文衛曾經在酒湖公司搞項目時，與當地村幹部打過許多交道，很多村幹部本身就是當地的地痞無賴，不讓他們得到一點甜頭，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通過與楊文明的兩次見面，文衛初步判斷此人看上去很謙恭，但實際上會很難纏。
顧正貴與李副鄉長談及房子的拆遷補償問題，李副鄉長說一定支持楊河電站的建設，但當顧正貴提出按國家標準進行補償時，李副鄉長說：“顧局長，這個事情我還真不好說，我的房子怎麼弄都沒有問題，只是李老二和李老三的房子，我還真做不了主。”
李副鄉長這麼一說，就把顧正貴的嘴堵住了，仔細一想，李副鄉長的話滴水不漏，找不出半點岔子。
“李老二現在不在家，要不現在把李老三叫過來，如何？”顧正貴提議道。
“行，老楊，你去叫老三過來。”李副鄉長回過身對楊文明說道。
沒過幾分鐘，楊文明就把李老三叫到了現場，聽到他的新房子補償費用不到二十萬時，他立馬跳起來：“沒有一百萬免談。”
說完，李老三轉身就離開了。
文衛一聽嚇了一跳，沒想到李老三開口就要一百萬，他看了看顧正貴，兩個人面面相覷，半天沒說一句話。
房子拆遷的談判還沒開始就陷入了僵局，顧正貴看了看李副鄉長，場面很是尷尬。
“李鄉長，等何總回來后再商量，你看怎麼樣？”顧正貴給自己找了一個台階下。
“也好，我這邊也做一做老三的工作，不過完全按國家的標準來補償，估計老三那裏很難通過，畢竟這房子建好不到三年。”李副鄉長說道。
回家的路上，文衛感到有點沮喪。顧正貴安慰道：“文衛，你也不要太擔心，事情總會解決的，不急，好事多磨，和當地人打交道，要有耐心。”
過兩天何星就會回楊河，他來與李老三談判，會有一個好的結果嗎？想起李老三剛才那囂張的神情，文衛內心還是有點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