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序章
仲秋，天氣轉涼。濱海的H市與往年相比，氣溫明顯低了幾度，街上穿風衣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
一條寬闊的大江穿過H市，頭也不回地東流入海。臨江靠海，得天獨厚，上天眷顧。H市幾百年來興盛不衰，近些年來越發的興盛，步入了國際化大都市的圈子。
入夜之後，大江兩岸大廈林立燈火輝煌，尤其是那座著名的地標性建築，如一顆璀璨的明珠，在林立的樓宇之間，盡顯盛世繁華。
夜色漸深，沿江的綠道上，散步的遊人已漸漸離去。一位身着白色T裇衫的男子，依然在綠道上慢慢行走。男子身形高大，健碩，走路時卻步履輕盈。留心的人會發現，男子行走時，就像一隻體內蘊滿力量的獵豹，隨時都會彈射出去一般。
男子似乎是在欣賞這一江兩岸的美景，又似乎對眼前的一切漫不經心。
正在行走間，一陣手機鈴聲響起，男子接通了電話。
“喂，您好。”男子禮貌地說道。
“喂，請問是柳先生嗎？”電話里傳來一個年輕女子輕柔的聲音。
“我是柳天龍。”
“您好，這裏是普濟醫院。根據醫院的治療規定，您必須在明天早上八點之前，預交手術費用。”女子的聲音依然是那麼柔美，那麼職業。
“我明白，謝謝。”
普濟醫院，H市的一家私立醫院，也是全國一流的腫瘤醫院。
掛斷電話，柳天龍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何博士您好。我是柳天龍。”
“哦，是柳先生呀，你考慮的怎麼樣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了過來。
“我想好了，我願意接受您的邀請。”
“哦，那太好了！”何博士的聲音里透漏出了喜悅，“你在哪裏？我們可以面談一下。”
“我就在H市，現在在江邊。”
“把定位發給我，我讓人來接你。”
掛斷電話，發了位置信息，柳天龍又看了看江邊的景色，這才慢慢地走向不遠處的馬路邊。
約半小時后，一輛黑色的商務車無聲無息地停在了路邊。柳天龍回頭再看了一眼兩岸的萬家燈火，便毅然鑽進了車內。車子起動，迅速消失在了車流與夜色之中。
車子最終在江北區稍遠的一個院子裏停了下來。院子很大，道路邊是高大筆直的杉樹，讓院子顯得越發安靜。在寸土寸金的H市，想要擁有這麼一院地方，恐怕不僅僅是有錢就能夠辦得到的。
司機把柳天龍送至一棟樓前，便駕車離去。樓前有一老一少兩人等在那裏。
“歡迎柳先生。”老人一開口，柳天龍便知道，他便是何去非博士。
何去非，可以稱得上是學界的奇人，擁有空間物理學、生物醫學、哲學三個學科的博士學位，有大量重要的研究成果在重量級期刊上發表，有的甚至是顛覆性的成果。據說曾被諾貝爾獎提名，被其婉拒。這幾年忽然很少有他的消息傳出，不想竟出現在這裏。
柳天龍在上次與何去非通話后，專門在網上查詢過何去非的資料。
站在何去非身邊的，是一位衣着得體的年輕女子。何去非介紹說是他的助手祁如月。
隨同何博士進入大樓，除了大廳的保安之外，很少有其他人活動。柳天龍卻感覺到，在這個看似寧靜的院落里，實際上戒備森嚴。這純粹是一種感覺，是獵人才有的感覺。
通過幾道門禁，柳天龍被帶進一間會議室，手機則被留在了會議室外的屏蔽櫃內。
“坐吧。”何去非道。
柳天龍便坐在何去非對面，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何去非：禿頂，很符合“聰明絕頂”的說法。面色有些蒼老，但一雙眼晴分外的清亮。
助理祁如月給兩人端來茶水，退了出去。
何去非盯着柳天龍看了幾分鐘。
“從你進入這間會議室，你就沒有退路了，你明白嗎？”何去非先開了口。
“我知道。”柳天龍很平靜。
“你的心理素質不錯。”何去非點點頭，“當然，你的身體條件也符合我們的要求。不過，我還是想再提醒你一次，這次試驗，有一定的風險，或者說風險很大。這一點，你確信考慮好了？”
“我知道。上次電話里，需要我作為一個活體，參加一個醫學實驗，您能具體點告訴我，風險到底有多大？”柳天龍依然平靜。
“是這樣的，我想通過實驗，來驗證我的一個觀點。目前，已經進行過上萬次非活體試驗，成功率在99%以上。”何去非說。
“那麼活體試驗呢？”
“在動物身上做過。用人體來做實驗，這個…應該很高。”何去非有點吞吞吐吐。
“八成？七成？六成？還是五成？”柳天龍一字一頓地問道。
何去非沒有回答。
“好吧，我明白了。風險確實很高。”柳天龍不在追問。
“沒什麼問題的話，就請你在協議上簽字吧。”何去非見柳天龍不再追問，暗鬆一口氣。
“我有一個要求。”柳天龍忽然說道。
“說說看。”只要柳天龍答應參與試驗，何去非打算答應他任何不算太過分的事情。
“我希望能先支付我兩百萬，十分鐘內。”
“可以，把帳號給我。我讓小月助理現在就轉帳。還有嗎？”聽到是錢的事情，何去非才真的放下了心。
對於有些人來說錢是個事，而對於另一些人來說錢真不算個事。
“我還要打一個電話。”
“可以。但是因為保密需要，只能用我們提供的電話，而且要錄音。
“沒有問題。”柳天龍點點頭。從衣兜里掏出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柳金玉”和一個銀行帳號，遞給何去非。
柳天龍被帶到另外一個房間，用座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姐，我是天龍。”
“天龍，你在哪裏？”
“我就在H市。咱爸現在怎麼樣了？”
“剛剛吃過葯，躺下休息了。今天又拍了片子，情況不好。”
“我知道了，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籌到錢了，一會打到你的帳戶上，注意查收一下。”
“嗯，那就好。那明天的手術可以正常進行了，剛才醫院又催款了，我讓他們打了你的電話。唉，弟，讓你為難了。”姐姐聲音里充滿了欠意。
“沒關係的，我有辦法解決。你沒事的時候多勸一勸咱爸，不要心疼錢，要聽醫生的，我們找的是最好的醫院，請的是最好的專家，一定能治好的。”柳天龍安慰着姐姐。
“我也是這麼跟咱爸說的。你明天什麼時候過來？”
“姐，我可能暫時不能過來了。”
“為什麼？出什麼事了？”
“我要出一趟遠門，明天一早的飛機。”
“去哪裏？要去多久？怎麼這麼急？”姐姐有些着急了。
“為了籌這筆錢，我答應陪一位老戰友去一趟中東。就是我以前給你提起過的猴子。”柳天龍聲音依然平靜。
為了在較短時間內籌到足夠的醫療費，柳天龍曾經考慮過到中東去當雇傭兵，干滿四年，死活不論，傭金四百萬，以他的身手，掙這種錢還是有富餘的。當時給姐姐說的是，到杜拜去當看大門的，那裏遍地黃金。沒有多少見識的姐姐信了。
只是後來被人介紹給了何去非，說是不用太辛苦，躺着睡一年大覺，酬金也是四百萬，不同的是，可以預付。於是，柳天龍選擇了何去非。
“你真要去？聽說國外挺亂的，會不會有危險？”姐姐還是比較擔心自己的弟弟，雖然自己也管不住。她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說好聽點是很有主見，說不好聽點就是那種“咬住攪屎棍，給根麻花也不換”的性子。
“不用擔心，這些年在部隊也不是白練的。再說了，酬勞可觀呀，夠咱爸的醫療費了。”柳天龍盡量用輕鬆的語氣說著。
“那好吧，反正我也管不住你。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咱爸這兒有我和咱媽呢。”姐姐反過來寬慰起了弟弟。
“姐，這一次，可能會……很久很久。再見。”柳天龍輕聲說了最後一句，便掛斷了電話。
回到會議室，自己的桌前多了一份協議書，封面上寫着《自願參與PX一1號試驗協議書》。
柳天龍翻閱了一遍，與前期溝通時了解的沒什麼變化，都是一些原則性的條款，便在尾頁簽名位置簽了字。
“好了，柳先生，從現在開始，你為我工作，或者說你為人類的未來而工作。今天太晚了，你先休息，明天上午我會詳細地向你介紹你的任務。如果一切順利，三天後，我們將正式開始試驗。在此期間，有什麼需要，可以找小月。”何去非心情大好，搓着手掌，有種躍躍欲試的意思。
“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你與外界完全隔絕了。”何去非笑了笑補充說道。
柳天龍來到為他準備的單人房間，躺在鬆軟的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腦海反覆回想着那句“為人類的未來而工作”，那是什麼鬼？柳天龍覺得何去非有點瘋顛，都一把年紀，算了，莫論他人是非。爬起來去洗了個熱水澡，又把鬆軟的床墊抽掉，睡在硬板的大床上，頓時覺得舒服多了。多年的習慣了，改不了。
對於想不明白的就不去想，天塌下來自有高個的頂着。明天自會見個分曉，這麼一想，柳天龍便快速的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