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接活
我和劉德為幹了一杯,他竟然捂着臉哭起來。
我去你大爺的,嚇我一哆嗦,這老死頭子要玩什麼心眼?不是要把我賣了吧?
劉德為哭了一會兒說:“六子,我拿你當兒子,一直想,有一個給送終的人,我現在看着風光,娶了你師娘,我要的是這個面兒,我心裏明白,到時候,給我送終的人,就是你了,我生不下一個崽兒了,我好好的教你,你想學畫,我也教你……“
這老小子性情突然轉變,讓我摸不着頭腦。
他突然問我:“你看出來那玉是怎麼回事沒有?“
這跳躍得也太大了,我說:“假的。“
問得突然,我沒反應過來,就搭了話,他竟然大笑起來,我一個高兒跳到一邊,瞪着,看着他,我怕這貨突然使黑招兒。
趙德才吃驚的看着我,半天說:“我沒教你,你小子還真的沒少偷學,這你都能看得出來?”
我心裏想,你大爺的,我原來就是在典當行乾的,這個再看不出來,我當什麼絕賣部的部長呀!
別提這事,一想起來,自己都恨不得把自己掐死。
他讓我坐下,說:“你很奇怪,假的我還花了那麼多大洋買來了,是不是傻?”
我沒敢搖頭,也沒有敢點頭,這老小子大概打我習慣了,那手才快呢!
劉德為說:“不然,這叫拱活,我知道是假的,我也買,這就給沈老爺面兒,這東西根本不是什麼收的,是他家的,有客人在,他這個落破戶,就是在一個面子,缺錢,但是東西不缺,這正是當口,下面的活兒死盯,跑不了就弄一個大活兒出來。”
我有點發懵,拱活兒?厲害了,捨得本錢。
劉德為說:“拱活不能亂拱,有地界的,這一片是我們的,沈大宅門是定了活兒的,當然,在這個地界的也不只我們一家,也有可能有其它的人盯着沈大宅門,但凡在這地界上的,可以搶活兒。”
可見,這打鼓兒也不是好乾的,這小子打了三十年鼓兒,這怎麼過來的呢?
這劉德為開始教我活兒了。
每天,串衚衕,走街,打鼓兒。
他不停的在教我,晚上,就教我畫畫兒。
自然,這老小子懂一點畫畫,更懂的是鑒定,眼力,我這個不專業,但是這老小子是真有道行。
他說給我請畫家來,教我,要等機會。
這串衚衕走街的流子,能請來畫家?那不過也是三流的貨色,或者說是不入流的,胡弄我一翻罷了。
打鼓兒,除了下雨,每天都要出去。
這活兒並不好乾,沒有點本事,真是收不到活兒。
打鼓兒這活,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劉德為這大活扎的,那不是開張吃三年,三十年開一張,一張吃三十年。
這不是撞大運,這都是積累而來的,什麼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
這劉德為還真是讓我大吃一驚,說給我找一個畫畫兒的老師,沒有想到,真的找到了。
這個人正是趙之謙。
我當時腦瓜子“嗡嗡”的,我上世就栽在了趙之謙的畫兒上。
這劉德為和趙之謙怎麼認識的不知道。
我所知道的,就是趙之謙是奉新知縣,進京來辦事,辦什麼事不知道。
那劉德為就把趙之謙帶到了家裏,兩個人喝酒聊天,我站在一邊伺候着。
最初我並不知道這是什麼人,兩個人的關係,看來也不一般。
酒菜三巡,劉德為叫我:“過來,叫老師。”
我叫老師,劉德為說:“這是益甫老師,教你余月,沒有太多的時間。”
我當時腦瓜子像被人打了一棍一樣。
益甫正是趙之謙初字。
真是沒有想到。
劉德為說:“這一個月,就在後院,照顧你的老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跟着細心的學。”
我沒有想到,我成了趙之謙的學生,我摔在了他的字上。
趙之謙,為人正直,也是十分的勤奮,天亮起床,半夜休息。
我跟着學字,學畫。
他教我各種技法,書法的,畫畫的,因為只有一個月時間,着重了技法。
他給我作範字,范畫兒。
范畫《富貴眉壽》,讓我臨摹。
我當時手都哆嗦了,這趙之謙恐怕是不知道,就這一幅畫,2010年的時候,在上海,賣了2408萬呀!
如果他現在的畫兒能賣到這個價兒,還當什麼知縣呀?早捐了一個巡撫什麼的了。
我手一直在哆嗦,趙之謙拿着筆桿,上來就一下,打得我大叫一聲,真痛,立刻就青了,然後就腫了,這手勁可是真大。
還有範字“石橫水分流”,2011年北京賣出540多萬,如果他現在知道這些,能不能當時就氣閉了呢?
要是我,我就能。
我的腦袋是亂到了極點了。
兩三天,我才穩定下來。
如果我有這麼一幅字,或者是畫的話,我母親能瘋嗎?我父親能租房子嗎?
胡八爺,我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我咬牙切齒的。
趙之謙說:“畫畫不是讓你吃東西,咬什麼牙?“
趙之謙很嚴厲,這種嚴厲不用動手腳就讓人害怕。
那劉德為的害怕,是動手腳,讓你心是不服氣。
不過,現在我對劉德為是服氣的,就打鼓兒,我知道其中之道后,是服氣的,再有就是,他一個串衚衕走街的溜子,竟然能認識這趙之謙,在當時也是有名的人,能和這下三流交往?
實在是想不明白。
我沒敢多嘴,多年來沒有這麼緊張過。
這是絕好的機會,我絕對不能放過,每天我只睡兩個小時,天天的跟着學。
一個月,趙之謙離開,把他的範字畫都拿到院子裏燒掉了,我這心痛的,卧槽,這是燒錢呢!
劉德為安排吃了一頓飯,送走了趙之謙。
我整個人是蒙逼的狀態,那趙之謙好象燒了幾十個億吧?
一個月,上百張的范畫,就算沒有款兒,沒有章兒,值多少錢?
我問劉德為了。
劉德為說:“這是操守,不求一畫,不得一字,做人就這麼做,我讓你學,是鑒定,識別真假,不是讓你學了畫,你永遠也畫不到那個程度。“
我問他怎麼能請來趙之謙的呢?
劉德為說:“那你看呢?“
這老小子有一些事情,是絕對不告訴我的。
我說:“我還想學。“
劉德為說:“等機會,我攢了一下活兒,趙家大宅院,你去,把這活兒拿下來,是一個瓶子,宣德青花瓶,找趙二貝勒爺。“
我點頭。
我以為劉德為把活兒攢好了呢?
我去趙家大院,給門房使了錢,帶我去了趙二貝勒爺的屋子。
趙二貝勒爺在屋子裏抽大煙,味兒老難聞了。
我說:“我是大劉的徒弟。“
沒有人知道劉德為的名字,只知道叫大劉。
趙二貝勒爺撇了我一眼,從嗓了眼“哼“了一聲,他得享受完。
我過去,給敲腿,低頭不能四處看。
這是劉德為教我的,他說,當時是孫子,過後就是爺,這些大宅門兒的人,不能惹,雖然倒了驢兒,架兒沒倒,死要面子。
這趙二貝勒爺享受完了,爬起來,坐到椅子上,我扶到椅子上,然後彎腰弓背的,站在一邊。
趙二貝勒爺年紀不過就三十來歲,看着虛得要命。
他說:“你來幹什麼的?”
我說:“貝勒爺,我奉師傅之命,來拿瓶子的。”
這貝勒爺瞪了我一眼說:“想拿就拿呀?大劉這小子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我一聽,怎麼個喳兒?
我說:“貝勒爺,您大人不和小人計較,小心氣着身子骨兒。”
貝勒爺想了半天說:“一百五十大洋。”
我一聽,不對呀,劉德為告訴我,就八十大洋。
我說:“貝勒爺,您別拿小的打嚓了,小子不敢接呀!“
貝勒爺說:“燙手是吧?這大劉太不給我面子了,滾球去。”
我硬是被人趕出了趙家大院。
我特么的快崩了。
我不敢回去呀,回去,二踢腳就伺候上,弄不好還來兩個大貼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