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平刀流
待到陌辰回到家中，天已經微微亮了，忙碌了一晚上的陌辰只睡了一個時辰，便又起來給父親做早飯。
輕輕推開父親的房門，看到父親那熟睡的樣子，陌辰微微鬆了一口氣，還好父親沒有發現自己做的這些，不然平白又讓父親多添擔心。
“還是讓父親多睡會兒吧，等飯菜熟了在喊他也不遲。”陌辰暗道，隨即便是繼續在廚房忙碌。
約莫半個時辰，陌辰便將飯菜弄好，看着陌子龍還未起來，陌辰
放下飯勺，躡腳來到陌子龍的床前，陌辰輕輕的喊道：“父親、父親..”
“辰兒，讓我再睡會兒。”含糊不清的回答，陌子龍翻了個身。
“父親，時候不早了，該吃早飯了。”陌辰不由得好笑，自從自己叫父親起床吃飯以來，幾乎每次都會有這麼一出。
“嗯，好..我就起來..不過還是先睡會兒..”
站在陌子龍的床前，陌辰哭笑不得，父親這麼大的人，竟是如此喜歡賴床。
“父親，您再不起來，我可就跑去柳姨那裏，讓她來叫您起床了。”
果然，殺手鐧一出，立刻便有了效果，只見陌子龍竟是像彈簧一樣立馬從床上彈了起來，口裏還一邊碎碎的念着：“別別別，千萬別去叫你柳姨，不用麻煩她了，那小丫頭片子可是煩人的很。”
聽到這話，陌辰不由得一頭黑線，他口中的柳姨至少也有三十好幾了，沒想到會被父親說成小丫頭片子。不過陌辰隨即又釋然了，對於父親他們老一輩的人，或許這樣稱呼柳姨也算正常吧。
將飯菜準備后，父子倆便是開吃了。
看着父親吃着飯菜時流露出來的滿足感，陌辰也不禁有股淡淡的溫馨縈繞心頭，人生，能和家人平安的在一起吃個早飯，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吧。
“辰兒，你確定真的要去她給你介紹的那個地方？先前的地方不去了？”飯間，陌子龍突然問道。
陌辰聽聞，放下碗筷，回道：“嗯，父親，我打算等下就去那裏辭去那份差事，然後去柳姨那裏看看，也有些許日子沒去柳姨那裏了，也該去看看了，父親，您要不要一起去？”
陌子龍連忙低下頭去，含糊不清的道：“要去你去，我可不想去，為父..嗯，為父等下還要要緊事要辦，你便忙自己的去吧。”
聽着父親那蹩腳的謊言，陌辰不禁暗自笑了笑，卻也不在意，只是吩咐了一句父親最近不要再去賭場，而陌子龍似是也知道自己最近不宜再去賭場招惹是非，也就應承了下來。
飯後，陌辰再次叮囑一番后，便是往市集區趕去。
......
陌辰之前有一份差事，不過這份差事卻委實有些平凡，就是在市集區一家木頭雕刻作坊當一個學徒，一想到自己突然辭去這份自己之前還算滿意的工作，陌辰便是有些不好面對那個對自己非常和藹的老人。
雕刻作坊的佔地位置極好，一進市集區，便是能遠遠看到雕刻作坊的那道招牌——平海坊！
說來也怪，如此一個黃金地段，這家平海坊的主人卻是沒有將規模擴大，依舊如五年前陌辰初次來市集看到的那樣，一間寧心靜作的坊室，一間供客人觀看購買的展覽房，除此之外，便是那家店鋪的主人的卧室。
讓陌辰有些微微不解的是，這個作坊里，一直以來，都只有那個和藹的老人，還有老人的孫女，以及自己。
默默的回想着過去，卻是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平海作坊的大門前。
“辰哥哥。”一道清脆的聲音入耳，陌辰微微一笑，腦海中頓時浮現聲音主人的身影，清純之資，卻又鬼靈精怪，不是老人的孫女又是誰。
“清兒，早啊。”
“太早了吧辰哥哥，清兒可是記得辰哥哥每天都是很準時來的，為何這次來得如此之早？我和爺爺才剛吃完飯呢。”被陌辰喚作清兒的少女眨着大眼睛一臉疑惑的問道。
“嗯，我找老先生有事，所以早些點過來了，清兒，你爺爺可在？”陌辰詢問道。
“我爺爺在..”
“清兒，是不是你陌辰哥哥來了？”一道滄桑的聲音從裏屋傳來，隨即一道傴僂的身影蹣跚着走了出來。
陌辰見狀，連忙上去扶住眼前的這位老人；眼前的這位老人，正是這家作坊的主人平若海。
“辰兒啊，進來說話。”老人擺擺手，示意自己不用人扶，逕自往裏屋走去。
待到老人坐定，陌辰這才躊躇着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平老，我打算辭去作坊的工作。”
“離開？辰哥哥你要去哪裏？”未等老人說話，清兒倒是先驚訝的問道。
“清兒，先聽你辰哥哥把話說完。”老人喝道，似是陌辰的這個決定也讓老人有些驚訝。
陌辰一頓，輕聲道：“我很感謝老先生這五年來對小子的照顧，這五年，您待我很好，但是我如今也快十七了，男子十七，便是該有些自己的謀劃了，此次來，便是向老先生告別。”
老人眼中閃過一絲可惜，微微嘆道：“也對，老頭子這小小的作坊自然是不適合你們年輕的居所，也罷，辰兒，你隨我來。”
說罷，平若海便是往裏屋製作木雕的地方走去；陌辰見狀，連忙跟上。
房間中，只有平若海和陌辰兩人，清兒卻是還需要去照顧前台的生意沒有跟過來。
“辰兒，我也不問你去哪，只要求你用你在我這所學的平刀流雕刻法刻一件你最得意之作。”面相和藹的老人此刻臉上竟是閃過一絲鄭重之色。
“是”雖然不知道老人是為何，但陌辰還是不願違背老人的心愿。
在懷中摸索出一把飛刀，陌辰在坊室中拿起一根未開動的圓木，就準備開始雕刻。
“等等，用這把。”老人出言阻止道，從身後拿出一把古樸的刻刀，遞給陌辰。
沒有拒絕，陌辰接過刻刀便是這樣站立着，開始思索起來。
所謂平刀流，便是從頭到尾只用一柄刻刀雕刻，而在所以雕刻的技藝中，這平刀流也是最容易上手，但也是最難精通的一門訣竅。
因為平刀流講究的是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容不得半點停頓，這也是陌辰接過刻刀並沒有立刻動手的原因。
剃圍，燧骨，平刀流的法門緩緩在陌辰的腦海中流過。
將心境調整到最平靜的狀態，陌辰開始動了，古樸的刻刀開始了最開始的外圍雕刻...
“索～索～...”刻刀與圓木划動的聲音響起，漸漸連成一串異樣的音符，不多時，一塊圓木便在陌辰的手中形成了一個大概的輪廓。
看着陌辰的動作，老人的心頭閃過一絲滿意，剃圍做到這個地步，這五年來，陌辰沒白學，從開始到現在的大概輪廓出來，陌辰沒有絲毫的停頓，足以見這平刀流的基本功底。
待到大概輪廓形成，便是開始第二步的製作——燧骨。
所謂燧骨，便是將初步形成的模型刻畫出骨架，假若是要刻畫一隻動物，這燧骨，便是要將動物的肢體五官都要刻畫出來，而且這過程中，同樣不能有絲毫的停頓。
“噶、嘎..”聲音漸漸的變換，成為了另一種音調，這燧骨的動作卻是要比剃圍慢上許多，不過卻仍舊沒有停頓，陌辰的心神也完全貫注其中。
一個時辰過去，燧骨的最後一個動作完成，老人不禁瞳孔一縮，陌辰雕刻的，竟是最難完成的人物雕刻，要知道，平刀流可不比其他的雕刻方法，要在一刀之下雕刻出人體的各個器官還有神韻，難度可是要比其他東西大上許多。
老人不禁有些緊張起來，但是緊張中又微微有一絲期待，因為這平刀流已經到了最後一步——描神！
更讓老人驚訝的出現了，當燧骨的最後一個動作完成，陌辰竟是閉上了雙眼！
“絲～絲..”音調再次一變，燧骨的沉重聲變成了輕聲的細響，動作也更加的慢了起來。
聲音便的細不可聞，但是仍舊存在，只不過隨着動作的變緩逐漸的變慢，但是，依舊沒有出現停頓。
一個男子的形態逐漸成形，雙肩寬大，左手微屈，右手斜指，下顎微微的低下，像是在沉思着什麼...
老人的驚訝越來越大，沒想到陌辰的悟性如此之高，這人物的描神，已經完成了一大半，而且竟是絲毫挑不出毛病。
陌辰依然閉着眼睛，只是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想到了什麼。
手中的刻刀漸漸的變得更加的慢了起來，絲絲的聲音幾乎已經聽不見了，只有老人知道，那聲音並沒有停止，而是變得更加的緩慢。
“他在遲疑什麼？”老人疑惑，這雕刻的最後一步，對於將描神掌握到如此地步的陌辰，似乎並不應該如此滯止才對。
“難道要失敗了？”老人心裏閃過一絲可惜，不過卻又更加的期待，因為聲音沒有停頓，平刀流的訣竅，只要沒有停頓，而且沒有出現決定性失誤時，是不算失敗的。
“是了。”驀然，陌辰嘴角浮出一絲微笑，輕聲吐出兩個字，手中的刻刀不再遲疑，動作也漸漸的加快，絲絲的聲音重新迴響在安靜的坊室中。
“成了！”
陌辰睜開眼睛，低頭看着手中的木雕，男子的形態已經完全成形，一副長袍打扮，髮髻盤頂，頭髮自然散亂，雙肩微寬，左手微屈....
整個木雕竟然散發出一股憂鬱氣質，似乎男子在為什麼而傷心。但是！在老人看到這木雕男子的眼睛時，卻透漏出一股不屈向上的意志！
堅定、果斷....給這木雕男子加上一股偉岸英氣的味道。
“平老，做完了，只不過，這雕像平老我卻不能交給您了。”陌辰一臉歉意的說道。
老人哪裏還管陌辰說些什麼，心裏已經掀起了渲染大波！
“描神賦質！他，竟然做到這個地步了，天才！絕對是天才！”
“平老，平老。”待到陌辰呼喚，老人才從愣神中緩過神來，這才想起之前陌辰說過的話。
整理一下思緒，老人笑道：“好小子，難不成我還會搶了你的不成，唉，要是你是我的親孫子，就憑你這天賦，我綁也得綁着你學習我平刀流一門。”
“您過獎了。”陌辰不好意思道，其實剛才也是僥倖，當陌辰想要刻畫的時候，腦海里竟然不自覺的浮現穿越過來的那一幕。
那個頂天立地的男子，那個有着淡淡憂鬱的男子，就這麼印在了陌辰的心底，被陌辰刻畫了出來。
只不過，和記憶中有所不同的是，陌辰卻將那雙低迷無力的雙眼刻成了堅定、不屈和果斷的氣質，這也是陌辰之前有微微遲疑的地方。
因為，那是陌辰的父親，陌辰的心中，自己的父親始終是那麼的不凡啊！
“辰兒，這個木雕，以後你就隨身攜帶着吧，平刀流的技巧你也全部記得了，那些更深層次的，有空就多練練吧，或許將來你可以靠他吃飯啊，呵呵。還有這把刻刀也送給你了，當作我老頭子給你的出師禮吧。”將木雕還給陌辰，老人呵呵一笑，眼中滿意道。
陌辰一抱拳，感激道：“謝老先生。”
“好了，我也沒別的可說，你以後記得要常來看看我們爺孫倆，清兒那丫頭可是對你上心的很啊。”老人說道，隨即便是揮手讓陌辰出去。
點頭應是，陌辰鞠躬再次表示感謝，退出坊室。
望着陌辰的離去，老人微微的點頭，口中喃喃道：“此子天賦極高，平刀流派，後繼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