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線9：父女
我叫愛麗絲，或許我原本並不叫這個名字。
如果沒猜錯的話，我原本大概是夜樞城某個貧民窟里的孤兒，卻在某一天被教授下令抓到實驗室里，進行了一場名為「美蒂斯之眼」的人體改造實驗。
實驗的目標是極限強化人體的腦細胞，增強腦細胞的功能性和再生能力，從而讓被實驗者獲得超越人類的智慧。
實驗很成功，對於我來說。
但我也是成百上千個實驗體中，唯一一個成功的。
我從實驗床上醒來之後，只用了兩分鐘不到，我就憑藉著觀察周圍的環境和研究員的隻言片語，準確推斷出了自己當下的處境以及這場實驗的真面目。
但是我的思考能力還是太慢了。如果我能夠在一分半鐘內思考出所有東西，我就能為自己爭取到逃跑的機會。
但是正因為我的思考速度慢了一步，我就被闖進實驗室的研究員和保安們用鐵鏈拴住，重新禁錮在了實驗床上。
後來，我見到了我的“父親”，那個名為“教授”的中年男人。
他自稱是我的父親，但我能感覺到他很怕我。所以他下令給我穿上精神病患者專用的拘束衣，還用層層鐵鏈把我鎖在實驗床上，生怕我找到機會逃跑。
經過一系列的實驗檢查后，研究員們確信我已經達到了實驗的預定目標。他們用各種強迫性的方法對我進行了數次iq測試，儘管我儘可能地把自己偽裝成傻子，但我依舊在所有iq測試中獲得了滿分。
後來，我就被教授關進了一間沒有任何門的別墅里，就如同被關進了一間牢門焊死的籠子裏。想要離開這裏，就只能通過一種名為“空間折躍裝置”的科技儀器。
起初我考慮過逃跑，或者說服教授把我放出去。
但是我的計劃都失敗了。教授並不傻，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把我放出去。
「美蒂斯之眼」的實驗還在我身上留下了後遺症，使我的大腦永遠處於過份活躍的狀態，需要特殊的藥劑才能讓我平靜下來。
教授心生一計，讓研究員往穩定藥劑里加入成癮性藥物與肌肉無力劑。他覺得只要這麼做，我就再也離不開教授了，而我這顆充滿智慧的腦子也就只能為教授所用。
事實證明，教授雖然只是普通人的智商，但謹慎與狡猾程度卻是人類頂尖的水準。
在往後的二十年裏，即便是智慧如我也沒有任何逃出去的機會，甚至不得不為了實驗藥劑而聽從教授的命令。
雖然我憑藉一己之力研究出了“空間折躍裝置”的原理，但是我的手頭沒有原材料和製作工具，而且我的身體早就被「愛麗絲」藥劑侵蝕得千瘡百孔，就算逃出去也會被教授的手下再次抓回來。
在我被關在別墅里的第一年，我曾不停地憎恨着自己，埋冤着當初的我為何不能思考得再快一點，早點找到逃出去的辦法。
否則我現在應該自由自在地奔跑在夜樞城的街道上，而不是被困在這座沒有出口的別墅里，每天靠着飲用「愛麗絲」藥劑苟活。
而更讓我感到難過的是，那個自稱“父親”的教授越是殘暴地對待我，我就越發地渴望真正的父愛。
我希望能夠找到一位真正的父親，他會視我為摯愛的女兒，他會給予我最溫柔的照顧，會在我最脆弱的時候將我抱在懷中，也會放手讓我去自由地飛翔。
我心目中的“父親”可能是任何人，但絕對不是教授。
在我被關在別墅里的第二年，
我總算是接受了現實。
我開始努力地學習，竭盡全力地汲取各種知識。而教授也很樂意支持我，即便是被夜樞城全面銷毀的戰前禁書，他也能想辦法為我提供。
逐漸地，即便是足不出戶的我也掌握了許多學者們一輩子都參透不了的知識。當我閉上眼睛，整個夜樞城乃至整個世界彷彿都在我的腦海中形成了一片地圖，我甚至能夠預測某個地方將來要發生什麼事情。
逐漸地，我逐漸適應了這種生活。這種被教授囚禁着，除了學習和思考外什麼都做不了的生活。
至於“父親”...或許我依舊渴望着能夠找到一個愛我的父親。但是在我的想法中，父親肯定是要比孩子更厲害的存在，否則他要如何保護孩子並給孩子樹立榜樣呢？
縱觀整個夜樞城，恐怕已經找不到能讓我甘心稱作“父親”的人了吧～
我一直是這麼想的，直到我遇到了策劃。
那一刻，我才知道我錯了。
這世上如果還有人能有資格成為我的“父親”，那他便是策劃。
我那被囚禁在牢籠中，已經枯槁破敗的心，就像是被一束純粹的光芒所照耀，亦像是被一陣天霖所灌溉，終於再次充滿活力地跳動起來。
從那一刻起，我便發誓要永遠追隨策劃，成為他的孩子。
至於教授...他根本不配成為我的父親。至少和策劃相比，他只是一個小丑罷了。
......
今天對我來說，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策劃正式向財閥聯合會宣戰，而我也在其他兄弟姐妹的幫助下，從那個囚禁了我二十年的牢籠中逃了出來。
別墅的牆壁被俄洛伊德的雇傭兵用土方車撞碎，我也被克勃洛操縱的遙控機械人抱出了房間。
我終於再次見到了真正的陽光，把我的皮膚燒得有些灼痛，卻讓我無比享受。
因為這一天，我已經等了二十年。
我夢想中的父親是一位蓋世梟雄，他會像帥氣的勇者一樣，將我從惡龍的城堡里救出來。
“是策劃安排我們來救你的。”坐在逃跑的轎車上，風翎對我說道：
“第一次離開那間房子的感覺怎麼樣？你可要好好感謝他，也要好好感謝我們啊～”
“那策劃去哪裏了？”我好奇地問道。
“他啊～他跑去聯合會大樓找教授單挑了。”風翎不經意地從桌上拿起一罐啤酒，對我問道：
“今天是個好日子，喝點么～？”
“不了，酒精會影響我的思考能力...”我婉拒道：
“我的大腦經過特殊改造，對於酒精這類抑製劑非常敏感，所以喝酒會很痛苦的。”
“好吧～真是可怕～”風翎也表示理解，沒有強迫我。
過了一會兒，聯合會大樓上傳出了爆炸聲，遠遠就能看見濃濃黑煙從窗戶口噴涌而出。
轎車來到了聯合會大樓底下。員工們正在從大樓的緊急疏散口逃跑，人流如同潮水般從這棟摩天大樓中湧出。
不一會兒，有三個人上了我們的轎車，分別是大哥，二哥和六弟。
稍微猜一猜便知道，他們也是策劃的協助者。
“我們先去中層區，蕾阿麗塔妹妹會派人來接應我們的～”風翎對我們說道。
“嗯。”我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就在車輛即將駛離中心區的時候，我們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我們放眼望去，卻看見聯合會大樓已經轟然倒塌。
“真是個瘋子，居然叫我們炸了聯合會大樓！”張神威輕哼一聲，說道：
“他最好別死在裏面，否則誰來複活我的亡妻？”
看着大樓倒塌的畫面，我微微笑着，心中卻開始狂跳不停。
——我是在...擔心他嗎？
我想道。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要回到聯合會大樓，我想要去找策劃。
我的腦海中有一種奇怪的想法，那就是如果我現在不去找策劃，那麼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是一種又奇怪又不理性的想法，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絕對不能無視這個想法。
“抱歉，我可能要下車了。”我突然開口，對風翎說道。
“嗯？”風翎好奇地看着我：“怎麼了，愛麗絲姐？”
“我想去聯合會大樓那邊找他。”我開口說道：“我的直覺告訴我，我現在必須去找他。”
“別鬧了，愛麗絲姐姐！”坐在旁邊猛喝伏特加的克勃洛說道：
“教授說不定沒死，正在全城通緝我們呢！我們現在回去，不就是自投羅網嗎？”
“我不會拉上你們一起陪我的。”我冷靜地說道：
“把我的輪椅拿出來，我會自己過去找他。”
“怎麼回事啊，愛麗絲妹妹...”張神威也嘆氣道：
“這種時候就別任性了，我們可沒工夫陪你胡鬧！”
“我說了，我不會連累你們的，我自己過去。”我堅決地說道。
“既然愛麗絲妹妹這麼堅持，那你就下去吧～”張神威嘆氣道：
“真是的，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來...”
就在我準備下車時，俄洛伊德卻拍住了我的肩膀，說道：
“我陪你一起去吧。以你電動輪椅的速度，遇見危險都沒辦法逃跑。”
“二哥...”我注視着他善良的眼神。
“乾脆我們就開車回去吧！”風翎也提議道：
“既然愛麗絲想要這麼做，那就是正確的。畢竟她可是我們之中最聰明的人了～”
“嗯，我也同意。”克勃洛點頭道：“我陪愛麗絲姐姐回去。”
“你們...唉，行吧！”張神威無奈地嘆了口氣，也點頭答應。
片刻之後，轎車開回了聯合會大樓前，而這裏也早已變成一片廢墟。
我推着電動輪椅下了車，來到廢墟前，用最大的力氣喊道：
“爹地，你在嗎？”
我的兄弟姐妹們也跟着我下了車。看着眼前的廢墟，他們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世事難料，令人感慨...”二哥俄洛伊德嘆氣道。
“愛麗絲？”就在這時，我聽見廢墟底下有個聲音在喊叫。
我聽出來了，那就是策劃的聲音，那就是爹地的聲音！
“爹地！你在底下嗎？”我趕忙推着電動輪椅往前走：
“你現在怎麼樣了，我們馬上救你出來！”
然而我剛說完話，我的眼前就一片花白，讓我失去了視線。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純白色的領域中。
有兩個人站在我面前，其中一人正是策劃，而另一個人則是從沒見過的女人。
這個女人漂浮在空中，看起來有些神秘。
“爹地！”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爹地，這讓我興奮得不能自已。
我撲進了他的懷裏，忍不住撒嬌起來。
“終於見到你了，愛麗絲～”策劃也輕輕撫摸着我的腦袋，讓我感覺很舒服。
“你好，愛麗絲女士～我是一位女神，你可以稱我為師匠。”一旁的女人突然發話了：
“請容許我打斷你們的親熱，因為我現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哦～女神嗎？”我意味深長地看着師匠，眯起眼睛。
——真是個蹩腳的謊言呢～
我想着，卻沒有立即開口戳穿。
一分鐘后，師匠向我解釋清了當下的處境，以及策劃面臨的選擇。
簡單來說，策劃可以選擇留在夜樞城或者回到他曾經居住的地方。但是如果他選擇回去，就能從夜樞城帶走一個人。
而就目前的情況來說，這個人只有可能是我。
我很快就理解了一切，並且對策劃說道：
“爹地，你現在應該很糾結吧？”
“是啊，無論選哪邊，都要捨棄一些東西啊～”策劃嘆氣道：
“你覺得我應該怎麼選呢？”
“其實爹地在猶豫的時候，就已經在心中做好了決定～”我笑着說道：
“但是無論爹地選擇哪一邊，我都會跟着爹地的～”
“那我...果然還是想要回到原來的世界。”彷彿是被我點醒了，策劃對師匠說道。
“原來如此，你選擇了未知與冒險，為了追尋真相而踏上新的旅途～”我對策劃評價道：
“很像是你會做出的選擇呢，爹地～”
“那麼愛麗絲，你願意陪陳熵一起離開嗎？”師匠對我問道。
“我都說了，我當然願意咯～”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至於夜樞城這邊，我想剩下的那些人應該會繼承你的意志，把這座城市打理好的～”
“希望如此...”陳熵捏緊拳頭，勉強笑了起來：
“謝謝你願意陪我，愛麗絲！”
“說什麼呢～你可是我的爹地呀～”我只是對他莞爾一笑。
緊接着，一道白光在我眼前閃過，我再次失去了視線。
......
......
當我醒來后，我發現自己躺在老舊公寓房的一張床上。
而我的身旁，躺着一個陌生男人。
我的心中頓時升起了困惑感，但我很快就推測出了這個男人的真實身份。
“爹地～起床啦～”我在男人耳邊輕聲喊道。
男人醒了，看着我問道：“愛麗絲？”
“是哦，我是你的女兒愛麗絲～”我笑着對陳熵說道。
互相確認彼此的身份后，我們便下床檢察了一下各自的身體狀況。
我的身上出現了顯著的變化。首先是我的大腦活性明顯沒有以前強了，思考起來會有明顯的愚鈍感。但好消息是，我以前學習的所有知識依舊刻印在我的腦海中，隨時為我所用。
不過，我的身體變得沒有以前那麼弱不禁風了。雖然我的四肢依舊很纖細，但是肌肉至少可以支撐着我的身體走路，以後應該不需要再依靠輪椅行動了。
我猜測，這個世界大概存在着某種“修正之力”，讓我的身體機能更加接近普通人。
陳熵那邊的情況也和我差不多。他的戰鬥能力退步回了頂尖普通人類的水準，已經做不出任何超越人類極限的行為了。
但無論如何，他依舊是我最敬愛的爹地。
緊接着，陳熵在房間裏搜索了一番，而我則打開電視機收看新聞，試圖以最快的速度推斷出這個世界的格局。
在我的協助下，我們僅用了半個小時就弄清楚了所有東西，於是便開始計劃下一步的行動。
“既然許氏集團在追殺我，那我們得先想辦法逃到炎黃國才行。”陳熵給了我一張身份證件。
我看了看證件卡，上面印着我的照片，而名字一欄則是「李思愛」。
——應該是把“愛麗絲”的第一個字挪到第三個字的位置，所製造出來的名字吧。還真是簡單粗暴～
我心想着，收下了身份證件。
“既然爹地遇到了麻煩，那我肯定會全力協助爹地的～”我笑着回應道：
“我們先去炎黃國，找機會站穩腳跟，然後再一起去調查那些事情吧～”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陳熵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
......
兩年後...
自從我和陳熵回到炎黃國，已經過去了很久，我們也經歷了很多事情。
在炎黃國安頓好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進行一次官方權威的iq智商測試。
測試的結果顯示，儘管我的大腦已經退回到了普通人的水準，卻依舊是普通人之中的最頂尖級別。
即便我已經故意答錯了十幾道題，甚至數次調整自己的心跳並進行自我催眠來讓測試醫生看不出我在撒謊，但我依舊拿到了很高的分數。
按照測試的算法，如果我把所有題目都答對的話，估計能夠拿到滿分吧～
但是這樣的話，測試機構是絕對不會放我走的。他們絕對要把我的測試結果通報上去，還要把我留下來進行各種測試。
有了這份數據保障后，我對自己的能力評級有了清晰的認知，也順勢規劃出了將來的道路。
接下來的三個月裏，我在書房裏高效地學習各種知識與常識，以最快的速度融入這個世界中。
等我學成之後，我便開始正式“工作”。
利用我的智慧，我很快就做起了一筆投機生意，賺到了一些錢。
但是這只是一個開始。以我的能力，想要把生意做大，日進斗金只是時間問題。
除了做生意之外，我也會協助陳熵調查那些事情，並且已經獲得了不小的進展。
......
“聽說你最近又賺到一筆錢了～”一座風景優美的海邊別墅陽台上，陳熵敬了我一杯香檳酒，感嘆道：
“不得不說，你還真是厲害！只用這麼短的時間就能在炎黃國內運營起這麼大的產業，而且還能賺到這麼多錢，買下這間大別墅！”
我卻謙虛地笑了笑，回應道：“這是不過是小試牛刀，爹地如果需要錢，我也可以再去做一點風險更大的生意哦～”
“不至於不至於！”陳熵連忙阻止道：“量力而行即可！”
“放心啦，爹地～”看着他着急的模樣，我掩嘴偷笑起來：
“我說的‘風險更大’，是說我們的合作方的風險更大哦～我可不喜歡賭博，除非是那種必贏不輸的賭局～”
“真是可怕呢，愛麗絲～”看我這幅壞笑的模樣，陳熵嘆了口氣，感嘆道：
“不過我很中意這樣的你。”
“我也喜歡爹地～”我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陳熵：
“說起來，我們之前買通了那個許氏集團的退休高管，他有給我們提供什麼有用的情報嗎？”
“有哦～”陳熵拿出一枚u盤，說道：
“根據他提供的證據，許氏集團曾經重點投資過一項名為「異空間建立，觀測與傳送」科技研究項目...”
“三年前，這項科技研究正式進入臨床試驗階段，而許氏集團獲得了那個科研組織贈與的五台beta版測試裝置...”
“有充足的證據表明，許氏集團在隨後的三年間非法招募了上百名實驗志願者，協助他們測試這五台beta機器的性能。部分志願者從此人間蒸發，志願者家屬也收到了許氏集團秘密贈予的賠償金與封口費。”
說完后，陳熵嘆了口氣，喝下杯中的香檳酒：
“非法招募志願者...志願者人間蒸發...哼哼，雖然詳細情況還得再調查一下，不過這些證據足以給他們公司定上萬劫不復的重罪了！”
“距離爹地想調查出的真相又進一步了呢～這是好事～”我欣喜地感嘆着，隨後對陳熵發出請求：
“我有點疲倦了。爹地能把我抱回床上，然後陪我睡覺嗎？”
“沒問題。”陳熵用公主抱的方式將我擁入懷中，隨後帶着我走進卧室。
在他溫暖寬闊的擁抱和輕聲細語的搖籃曲中，我陷入了甜美的夢鄉。
這兩年間，我們一直維持着這樣奇怪且畸形的關係。
我們既像情侶，也像父女，有時候更像是母子。
但是對我來說，陳熵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有資格當我父親的男人，而他也願意承擔這份沉重的責任。
所以我會一直陪着他，一直幫助他，一直全力支持他。
因為我永遠是他最忠誠的女兒，他的愛麗絲。
「end～」
－－－－－－題外話－－－－－－
愛麗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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