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章 王莊風波（3）
夜空陰沉無月，如同王源此時的心情。
懷希望而來，攜失落而歸。這種極致的落差讓本就話不多的王源臉上又多了一抹愁雲。
本以為幹完活能順利結到錢，哪知事與願違，還和東家老頭鬧出了矛盾。
王源開着三輪車，微涼的夜風扑打在臉面，似是在譏諷他的無能。
遠處村莊的一展展亮着燈光的窗戶，像是一隻只明亮的眼睛，似是在嘲笑他的軟弱。
此時的他有些拒絕回家，因為他怕老爸王大財的詢問，他怕妻子怨恨的眼神。
.......
王源剛開出王莊，王岩喊了一聲停車。
“怎麼了小弟？”
王岩蹦下車，笑道：“憋死王了，尿泡尿.....”
王源趁弟弟尿尿的空檔，點了一支煙。
王岩拉上拉鏈，也不上車，伸出手，向大哥要了一支煙，悠哉地吞吐起來。
看到王岩抽煙的姿勢比自己還熟稔，王源有些訝異，他很想說些什麼，可嘴唇一直蠕動，就是沒說出來。
王岩吐了一口煙霧：“大哥！這樣的生意，你覺得你能適應嗎？”
王源嘆了口氣：
“不適應又能怎麼樣呢？廠里的打工生涯我適應不了，現在有了佑佑，更不想離開他們娘倆了，也只有在家謀生這一條出路了，而我只會這一門手藝....”
王岩點點頭，又道：“對這種爾虞我詐的勾心鬥角，你覺得累嗎？”
王源笑了笑：“說不累那是假的，你也知道我，本來就不善講話，不過，我覺得以後一定會好起來的！”
王岩也陪着大哥笑了下：“說說，我也提前感受一下社會上的生活。”
王源吐了一口煙霧，緩緩道：
“現在家裏的生意環境都是這樣，除了醫院和超市，剩餘的手工行業就沒有不賒賬的，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種風氣彷彿成了一種潮流，要是誰提前將錢結清，就會被他人嘲笑是傻子......”
王岩悠哉抽着煙，靜靜聽大哥抒發著內心的情感。
“其實，這也跟生意人的劣性有關係，像我們這門窗生意吧，在最初的時候，也是非常和睦的。我幹完活，你結清賬，天經地義。可隨着時間推移，窗戶上的問題出現之後，矛盾也就出現了。”
“打個比方說，我的窗戶拉不動了，或者小鎖壞掉了，讓你來維修，那你來是不來呢？來的話，一路奔來，忙完也是免費，如果你要錢，東家會生氣，覺得這就是你的責任，壞了你肯定要過來維修的。可你認為，時間長了，什麼東西都會出現磨損，我維修理應給我維修費。”
“類似的矛盾出現之後，東家便多留個心眼，故意壓錢不給，就是為了避免這個問題，而我們呢！也多了個心眼，什麼時候給錢我再給你安裝窗戶扇，新房有那麼大一個窟窿，夏天屋裏進雨，冬天進雪，你肯定會找我安裝.....”
“雙方的彼此膠着對峙，循環呈惡性發展，慢慢就形成了現在的生意局面.....”
夜幕早已降臨，沒有月亮的夜空灰濛濛的，路上偶爾有路人匆匆經過。
不遠處的村莊房屋陸續亮燈，一陣又一陣的涼風吹來，明明是快要下雨的糟糕天氣，可王岩卻覺得今天的夜晚特別柔和溫馨。
他就那樣靜靜地聽大哥王岩說著話，時不時地點下頭，表示自己認同他的觀點，等他停下了，王岩問道：
“都這樣的環境了，你怎麼還有信心說以後一定會好起來的呢？”
王源頓了下，道：
“堅持！無論前期他們結不結清賬，我都會堅持將活做好、做完。以後有了維修上的問題，我也堅持免費上門維修。”
“我相信，在我的堅持之下，一傳十十傳百，生意越來越好還是其一，幹完活就能結清賬的問題，肯定也能解決！”
聽到這，王岩‘啪啪’鼓起掌來，笑着道：
“大哥好樣的！只要你堅持下去，我也相信你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看到弟弟如此相信自己的想法，王源一時有些赧顏。
王岩心下知道，在上一世，大哥的門窗生意做了七年，靠着他的信念，最終還是沒能扭轉任何問題，在嫂子鄔丹的嘲諷和緊逼之下，暗淡退場。
之所以為哥哥鼓掌，是因為王岩覺得大哥的這種理念很好，值得堅持。
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淘金順利的話，最多三年，就能為他找到一種生意，一種為他量身定做的生意。
現在既然什麼都做不了，那就什麼也不要說，在言語上給予其鼓勵就好了。
王岩突然說道：“大哥你手機呢？我看一下....”
王源也沒多想，從口袋掏出手機，遞給了弟弟。
這個手機是王源去年才買的，方便做生意聯絡。
王岩把玩了一下，差不多是諾基亞最老款的機型了，還是藍屏的。
當然，對這個時代而言，這可是最新潮的科技產品了。
王岩騎上摩托，對大哥王源說道：“哥，你在這等我會兒，我和王大爺去談談心。”
王源腦子一時沒轉過來，好奇道：“你去找他幹什麼？”
王岩笑了一下：“幫你將余錢要回來啊！”
王源這才反應過來：“算了小弟，你別去了....”
他實在不想讓王岩受這份屈辱。
王岩笑笑：“你也看到了，王大爺對我印象挺好的，說不定我真的能幫你要回來呢！”
“那我也跟你去！”
王源知道小弟的脾氣，怕他最終要不來錢，會大發雷霆甚至出手傷人。
王岩擺擺手：“你就別去了，剛才你和那老頭差點沒吵起來，再看到你，肯定減弱我的印象分。”
也不給大哥思考的機會，王岩打着火，一擰油門就往回趕。
看着越來越遠的小弟，王源這才想到一個問題：小弟什麼時候學會開摩托車了？
.........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王源看到一個燈光朝自己快速移來。
到眼前才發現，原來是王岩回來了。
王岩掏出一沓錢，笑呵呵地遞給了大哥。
王源一臉的不敢置信，直到接過錢，才驚喜叫道：“你是怎麼說服他的？”
王岩笑道：“大爺挺好說話的，我說你現在買奶粉錢都沒有了，他二話不說，直接將錢就給我了。”
王源自然是不信的，可王岩也不給他詢問的機會，“走了哥，快回去吧！爸媽肯定等着急了。”
說罷，載着大哥王源，油門擰到底，摩托三輪‘咆哮’着往家趕去。
說也奇怪，剛剛還陰雨欲來的天氣，此刻卻雲散霧消，缺了一角的月亮重又懸挂在蒼穹之上。
明天的天氣肯定不錯.....
王岩心裏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