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水月城地底
“問瑾遺,受教了。”來到白鱷身前,問瑾遺表情鬱悶地拱手說到。
然而,雖然語氣稍顯鬱悶,但問瑾遺卻也不惱。
從表面上看,白鱷看似只是一個人畜無害的老頭,實際上性格卻也是古怪得緊,大有‘喜怒無常’的趨勢,問瑾遺兩人只是‘稍有些防備’,便使用如此駭人的手段取信於兩人。
這種性格古怪,行事風格出人意料的傢伙,問瑾遺往往也是很‘欣賞’,因為他自己本身也不是一個拘泥於世俗的人。
“梁曉烔,也受教了。”
相比問瑾遺,梁曉烔卻是稍有些不滿,白鱷如此行事作風,可謂亦正亦邪。
梁曉烔年紀尚淺,修行歲月也不長,在她那還略顯單薄的世界觀里,正即是正,邪即是邪,無論問瑾遺怎麼想,白鱷的這種行事風格,她卻實在難以苟同。
對於問瑾遺兩人的情緒,年老成精的白鱷自然是全看在了眼裏,梁曉烔的不滿更是全寫在了臉上,不過卻也不在意,拱手笑着說道:“兩位小友,恕老朽得罪了,實在是情非得已。”
問瑾遺卻是苦笑,他可不認為當時的情況有到情非得已的地步,才讓白鱷選擇了這種方式。
不過也沒多說什麼,至少這種方式確實簡單粗暴的同時,也是十分有效,雖然不至於讓問瑾遺完全放下心來,但如今他對白鱷的防備無疑降到了最低。
三人原地客套了一會,白鱷笑着發出邀請,“老朽在水月城地底設有洞府一處,兩位小友可願前去一坐?”
問瑾遺和梁曉烔兩人恍然大悟,原來白鱷的洞府卻是在地底,難怪之前那般動靜也沒驚動他,想來是聲響還傳不到地底之下。
問瑾遺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白鱷,想了想說道:“善。”
既是要坐談,當然要找一個好地方才是,也少不了要準備幾把凳子椅子和置些酒水,這水月城看着不像是會有這種地方的存在。
水月城的在煉妖谷歲月也算不得淺,尋常木頭早就化做灰燼,遺留下來的建築,幾乎全是石頭所鑄大型建築,其餘使用了木頭的建築要麼坍塌,要麼搖搖欲墜,更別提有桌子椅子了。
問瑾遺點頭稱善,梁曉烔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過終究也沒說什麼。
白鱷見兩人不反對,不由地撫着鬍鬚輕笑,“既如此,煩請兩位小友稍待片刻。”
說罷,不待兩人反應,白鱷施展地游之術自己沉入了地面,只留問瑾遺兩人留在了原地。
不待多時,地面開始出現異動,只見兩人身前不遠處,有一座小山包大小的駝峰緩緩升起,待到擴展到臨近街道兩側時方才停止。
“這是?”梁曉烔有些不確定地問到。
“想來應該是那白鱷妖身的一部分。”
這般說著,問瑾遺念頭微微一動,法眼瞬間穿透地底之下。
入目所見,是一隻碩大無比的鱷龜,體型比之前那身高百丈的牛頭怪物也不遑多讓,全身呈青色,巨大龜峰上又遍佈有棱峰,整體看上去略顯猙獰,而此刻展現在兩人眼前的,便是其中的一道探出地面的棱峰。
收回法眼,問瑾遺輕笑,“這老龜倒是個惜物的,卻是不想損壞周圍建築才潛入地底顯出妖身。”
說著,問瑾遺率先跳上了龜峰,隨即招呼梁曉烔道:“且快上來,那老龜欲施展地游之術載我們一起前往。”
問瑾遺兩人不會地游之術,當然不能如同白鱷一般潛行於地底,卻是要仰仗他的神通才能遊行地底之下,至於為何要顯現妖身載人,自然是因為白鱷拎着兩人遊行的畫面不好看,也顯得不尊重。
聽得問瑾遺的招呼,梁曉烔卻是有些猶豫,鬼知道下面會有什麼等着自己,萬一有什麼陷阱怎麼辦?
正所謂有所得則必有所失,白鱷的一番舉措獲得了問瑾遺一定程度上的信任,然而,見識了白鱷的‘喜怒無常’,此時的梁曉烔卻比之前更顯懷疑,這是兩人性格差異所導致的結果。
好在,兩人的行動大多是以問瑾遺的意志為主,梁曉烔再三猶豫之下還是踏上了龜峰。
白鱷也是早看出了這一點,所以他大多數行為都只是為了獲得問瑾遺的信任,見兩人都上了自己的龜峰,內心暗笑一聲,妖身緩緩帶着問瑾遺兩人潛入了地面。
立於龜峰之上,梁曉烔感受周圍土地加身卻猶如微風拂面,絲毫不覺有一絲阻礙,不由得嘆道:“當真是神異的體驗。”
問瑾遺聞言,微笑着解釋道:“天地雙游皆是罕見的遁法之術,雖不如遊離一般駭人,卻也當得起神異二字,這般體驗確實不多,你也算是有福氣的。”
見問瑾遺還有心情調笑自己,一臉悠然之色,梁曉烔也不由地不滿道:“我卻不知你還有這等閒情逸緻。”
說到這裏,梁曉頭看了看前方大鱷龜的頭,壓低聲音對問瑾遺說道:“你為何答應白鱷前往他的地方,萬一他心懷不軌,我們卻是逃無可逃。”
見梁曉烔低語,問瑾遺不由地感到好笑,也是湊近梁曉烔壓低了聲音說道:“我豈是不知,不過當時我等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前,就算拒絕,那等距離,他若出手,我們必為他所擒,如此一來,拒絕與否又有什麼區別呢?”
說到這裏,問瑾遺也是學着梁曉烔,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大鱷龜的頭,然後對梁曉烔又是說道:“而且,我不認為,你我現在所說的話白鱷會聽不到。”
話音落下,梁曉烔當即一愣,問瑾遺則是捧腹大笑。
在梁曉烔愣神之時,只見白鱷也是配合著轉過了頭顱,大笑着說道:“無妨,你們自說你們自己的,老朽當真聽不見,哈哈。”
梁曉烔:“......”’
慘遭問瑾遺兩人調戲,梁曉烔當場羞紅了臉,咬唇不知作何言語,內心則是一陣羞惱,當真是可惡至極。
此時,只見白鱷大笑過後,又是看向問瑾遺,神情意味不明地說道:“再者,問小友卻是高看老朽了,若小友不願為之,縱使你身處我跟前,我卻也未必能強求得了你。”
說罷,也不等問瑾遺應話,白鱷自顧自轉過頭,不再言語。
問瑾遺挑了挑眉頭,心裏不由地也是小小吃驚,這老龜竟然能看穿自己的劍外化身,着實不簡單。
一路之上波瀾不驚,本就潛游地底,再加上有老龜開路,三人路途之中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以白鱷的能耐,其實施展地游之術回府不過就是幾個呼吸的時間,不過考慮到背後站着兩人,白鱷只是一點點地緩慢下沉,對三人而言,當真便是‘龜速’,這才有了這麼一段神異的‘旅途’。
旅途總有結束的時候,片刻之後,白鱷載着兩人來到了地底深處,此時問瑾遺以法眼向上觀望,水月城已經完全消失在了法眼的觀測範圍內。
“兩位小友,且都自己注意站穩了,我們到了。”
白鱷話音落下,問瑾遺和梁曉烔只覺得腳下一空,身體當即不由自主地向下落了去,俱是吃了一驚,急忙施展飛舉之術浮立於虛空之上。
“且麻煩你下次收起妖身前提醒一下,一腳踩空的感覺卻是很嚇人。”穩住了身形,梁曉烔語氣頗為不滿,對站在兩人身邊的白鱷如此說到。
原來卻是白鱷一聲不吭地收起了妖身,導致兩人一腳踩空。
白鱷笑着說道:“卻是老朽的不是,望請恕罪。”
話音落下,又聽得問瑾遺開口,“白老先生卻是卻是好大的手筆。”
放眼腳下,這白鱷卻竟然是將整個水月城地底挖空,就算以其妖身的大小,水月城住下幾百個他還是有所富餘。
且按理來說,身處煉妖谷地底深處,此處應比外面更加昏暗才對,然而事實卻正相反。
細看之下才發現,原來,這老龜竟是抓了數以萬計的發光水母,聚攏在了此處,充當照明之物,與外谷相比仿若谷間天堂,‘奢華’異常,問瑾遺都不由地暗道,他當真是挺會享受的。
白鱷聞言哭笑,“且都是年少不更事所為,讓小友見笑了。”
與其他妖者不同,同為煉妖谷一方妖王,白鱷的思想頗為荒誕。
曾經年輕時,白鱷卻是立志要將整個煉妖谷地底挖空,殊不知現實給了他沉重一擊,剛挖出水月城範圍,便因侵佔了其他妖王的地盤被狠狠揍了一番,從此計劃止步於水月城。
聽着白鱷的解釋,梁曉烔一臉無語之色。
不得不說,如白鱷這類妖者,行事往往出人意料,完全無法猜測他們腦子裏在想些什麼,偏偏又生的實力高強,隨心所欲自己也奈何不得,只能為其掌上魚肉任人宰割。
由白鱷想到了龍出遊,梁曉烔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眼神哀怨地看了看白鱷。
見此,白鱷頓時心生困惑,“梁小友這是怎麼了?為何這般眼神?”
問瑾遺也是微微一愣,不過瞬間便想通了其中關節,輕笑着調笑道:“許是想起某個把她關進煉妖谷的妖怪了吧。”
梁曉烔:“......”
白鱷:“???”
問瑾遺一番解釋之後,白鱷也是心生感慨,“想不到竟是這般,你們俱是因為得罪了龍出遊才身陷於此,這卻是糟糕透頂。”
想到龍出遊,以白鱷的修為實力,依舊驚出一身冷汗,龍出遊之名就是在煉妖谷內,也是聲名赫赫,無人可及。
搖了搖頭,白鱷笑道:“兩位且先隨我來,我等先坐下飲些酒水,邊喝邊聊。”
跟隨着白鱷,問瑾遺兩人來到了地底洞窟的最邊沿,此處石壁上開有一個洞口,洞口約有兩人高,寬只足夠三人同時進入。
站立在洞口外,問瑾遺頗為意外,“不曾想你竟居住在這裏,是不是過於低調了些?”
相比較整個地底洞窟的龐大,此處壁洞無疑如海中一葉扁舟,縱使有意尋找,也可能在無意中錯過。
聞言,白鱷對問瑾遺報以微笑,隨即大袖一揮,真元湧出吹在了山洞周邊的石壁上,頓時有字顯現其上。
但見兩側有字寫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上書:陋室。
問瑾遺肅然,頗為錯愕地看了看白鱷,暗道自己還是小瞧了這老龜,白鱷的心境,絕對比他的修為更加令人期待。
正錯愕間,又聽得白鱷笑說道:“老朽題這兩句話,也不過是自娛自樂,往日無人欣賞,今日有客來,才想着顯弄顯弄,見笑了。”
說罷,白鱷又是伸手往洞內一引,說道:“兩位小友先請。”
聞言,梁曉烔和問瑾遺對望一眼。
事到如今,縱使梁曉烔再是不樂意,卻也反悔不及了,問瑾遺則是不覺得有何危險,多年來接觸了形形色色的人,他自認為看人的眼光不差,白鱷好壞暫且不說,至少對他們是沒有敵意的。
兩人雙雙向白鱷拱手致謝,便要邁動步子向前走去。
正當兩人要行動時,卻是突然從白鱷體內竄出一抹銀白色的小身影,只眨眼間便先問瑾遺兩人衝進了洞府之中,兩人當即吃了一驚。
梁曉烔只是驚鴻一瞥,卻瞧得不真切,只是看見了一抹白光劃過眼前,問瑾遺卻是看的真切,那抹從白鱷體內衝出來的身影,正是兩人之前苦苦追尋的遊離小魚。
聯想到白鱷也能施展遊離之術,問瑾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白鱷。
見此,白鱷卻是失笑搖頭,喃喃自語般說道:“還是這般急性子。”
說罷,見兩人將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白鱷也不解釋,只是笑着說道:“你們自進去一觀便知道了。”
這句話卻大多是對梁曉烔說的,他也注意到了問瑾遺的眼神,相信他不知看到了遊離小魚,更在心裏有所猜測了。
果然,梁曉烔聞言,難掩好奇之心,便匆匆步入其中,問瑾遺則是不慌不忙,看了白鱷一眼,說道:“老先生,一起吧。”
白鱷笑着點了點頭,當即邁開腳步,問瑾遺緊隨其後,只落後半步距離,三人先後都進入了白鱷的洞府之中。
入目所見,洞府之內並無另外洞天,簡簡單單的一處不大的洞居,洞內只有石榻一處,石桌石凳一套,之後再無其他傢具。
平凡的住所內也有不平凡之物,只見石榻上有放置有一株綠植,那是一株不凡的蓮花。
梁曉烔所見綠植,只長一枝,卻生有三蓮,仔細一看,卻發現那蓮花並非生連在枝幹上,竟是憑空上下虛浮於枝幹周圍,蓮花粉嫩欲滴,卻是分三種顏色,周身有星光點點,熠熠生輝,一看便知不凡。
梁曉烔正好奇打量之時,卻發現種植着荷花的器皿內還游曳着一條小魚,定睛一看,不由地驚呼,“問瑾遺,且快來看,是那條能施展遊離之術的小魚。”
梁曉烔驚呼卻不見回應,回頭看去,只見問瑾遺和白鱷正站在一起靜靜地看着自己,好似只有她一個人驚喜一般,不由地一愣。
問瑾遺輕笑,看向白鱷說道:“我道為何遊離之術人人皆會,想來會的只是那小魚,你不過是藉助小魚施展帶你遊離罷了,我說的可對?”
白鱷聞言也是笑着說道:“正是如此,遊離之術太多奧妙,老朽卻也是參悟不得,只能憑藉遊離小魚寄宿己身,才能借用。”
聞言,問瑾遺點了點頭,事實正如他所料,既然白鱷的遊離有了來歷,那麼小魚遊離的能力又是自哪得來的呢?
這般想着,問瑾遺看向三色蓮花,若有所思般說道:“想來那小魚的能力和釋紅塵脫不了干係。”
話音落下,問瑾遺便收到了兩道注視的目光,一道是驚訝,一道是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