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劍外化身
“果然是人的名樹的影,問瑾遺當真是厲害,我想追上他,且還有一段路要走。”站立在湖面之上,水漣漪望着問瑾遺離開的方向,如此感嘆道。
龍出遊聞言,深深地望了水漣漪一眼。
待到收回目光,龍出遊淡淡地開口說道:“莫要與他相比。”
聞言,水漣漪不明所以,“這是為何?“
搖了搖頭,只見龍出遊目光看向遠方,目露深沉之色,“問瑾遺此人,十分詭秘,我與他相識多年,也只能知他三分,他的深沉絕不是只在實力方面這麼簡單,而且…”
“而且?”水漣漪疑惑。
“而且,你想追上他,要走的,卻不止是一段路。”
龍出遊語氣淡然地說道:“今日的他,與我交手,卻是並未能盡全力。”
說到這裏,龍出遊面色方顯濃重,“我方才在他身上嗅到了腐氣,應是受了極重的傷,此時還沒恢復過來。”
“受傷了?”水漣漪驚愣。
“不錯,若以上一次交手他所展現的實力來看,此時的他,實力或許連一半都未能發揮。”
“竟是連一半的實力都未曾發揮?”水漣漪聞言,為之大驚,隨即語氣不定地問道:“那若是全力出手?”
“若是全力出手,想來我這化身亦不是他的對手。”
水漣漪頓時面露凝重之色。
問瑾遺獲譽三傑之名,水漣漪自然也存了攀比的心思,只道自己也是天賦卓絕,不敵只因修行歲月尚淺,假以時日必能與三傑爭鋒。
萬萬沒想到,龍出遊對問瑾遺的評價竟然如此之高。
此刻身前龍出遊的化身,水漣漪是知道實力的,卻不料,在龍出遊的眼裏,縱使是這具化身,也依然不是問瑾遺的對手。
一想到此處,水漣漪頓感壓力巨增,在這巨大的落差中,差一點就失了爭雄之心。
然而,水漣漪是何等人也,能為龍出遊所重,心智天賦必然無一不是上乘,失落只是一時,不過片刻,水漣漪就又重新燃起了雄心。
只見水漣漪輕吐一口濁氣,說道:“任重而道遠,我還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聞言,龍出遊目露讚賞之意,暗道自己果然沒看錯人。
見水漣漪心態如此快速地恢復過來,龍出遊內心欣慰,面上卻是絲毫不顯,開口說道:“走了,且回去。”
龍出遊說罷,就欲轉身離開。
兩人正要離開時,龍出遊手中,問瑾遺的長劍卻是開始劇烈抖動,劍鳴之聲不止,躁動不安。
龍出遊只感覺一股排斥之力沒入掌心,再看時,長劍已經掙脫而出,竟是欲飛身離開,追尋主人而去。
嬌好的面容微微皺上眉頭,龍出遊當即一招手,尋主之劍頓時倒飛而回,又重新回到了那雙纖纖玉手之上。
此時問瑾遺已離開,分明沒人在御使這把劍才對,水漣漪大感驚奇,“此劍竟然如此神異?”
聞言,龍出遊皺着眉頭解釋道:“此劍生有靈,比之當初更是靈動不少。”
龍出遊說完,卻是一點也不理會水漣漪的反應,只一心關注手中長劍。
但見其眼睛開始變化,瞳孔之中脈絡叢生,內蘊華光,龍出遊欲一覽劍中奧秘。
一旁,水漣漪初聞劍有靈,頓時驚愣當場,龍出遊所說的靈,卻並不是單純指劍韻的靈動,話中很明顯,指出了此劍已經有靈智。
一想到此處,水漣漪艷羨的目光更是直勾勾地盯着龍出遊手中的樸素長劍。
傳說,劍之高為斷,劍之極為靈,前者萬中取一,後者未見有名,今日傳說現於前,也難怪水漣漪如此失態。
彷彿沒有注意到龍出遊眼裏的乾坤流轉,水漣漪自顧自說到,“草木頑石皆有靈,唯器難有,古來文者修以筆、墨、書、琴,武者更兼十八般兵器,至今未嘗聞有靈者,萬古悠悠,唯劍存說,故有傳,劍之極為靈。”
說到這裏,水漣漪不由得再次看向長劍,興嘆道:“今日一見,方知傳言不虛,果真能有劍可蘊靈。”
目光看向龍出遊,水漣漪詢問道:“此劍何名?”
此時,龍出遊早已經結束了窺探劍身的過程。
事實上,窺探僅在一瞬之間,在龍出遊的法眼之下,手中長劍的內外一覽無遺,儘管如此,然靈之一字最是深奧,龍出遊終究還是堪不破靈劍之秘。
聞言,龍出遊語氣莊重,正色道:“此劍只為人間精鐵所煉,卻不知為何如此超凡,若問其名...”
說到這裏,龍出遊目露回憶之色,腦海中的記憶來到了很多年前......
九洲之北海,一座海外孤島上,此時,有兩人正並肩站立在海崖邊上,正是龍出遊和問瑾遺兩人,這是兩人最初相識的情景。
此時,放眼望去,島上儘是滿目瘡痍,一片狼藉。
兩人剛剛結束了一場兇險的切磋,此時的龍出遊還沒成為所謂的九洲最強,而問瑾遺也不是所謂的九洲三傑。
大戰之後,面對龍出遊的詢問,問瑾遺說出了劍的名字。
“念伊人?”龍出遊嘴裏念叨着,初聞這名字,龍出遊便大感好奇,好好的一柄劍,怎麼會取這麼一個名字,這不由得讓人聯想到很多,只覺得有故事。
似是知曉其內心所想,問瑾遺看了龍出遊一眼,肯定道:“對,念伊人。”
說著,問瑾遺就直接坐倒在地上,目露深沉地望向遠方大海,問瑾遺似是喃喃自語般接著說道:“你想的沒錯,卻是一個老掉牙的故事了。”
龍出遊微愣,然後就是輕笑道:“也不怪人多想,畢竟名字屬實特別。”
聞言,問瑾遺也不答話,只是憐愛地輕撫劍身,伊人劍彷彿有所感應,劍身輕漾,發出了輕柔的類似於舒適的劍吟。
大戰過後,問瑾遺都會用自身的真元為其溫養,相比發揮到的微小作用而言,更像是儀式感多一些。
而劍本身,彷彿也沉浸在這種儀式感里不可自拔,一人一劍,端是神秘的組合。
望着這和諧的畫面,龍出遊正出神之際,遠處一道身影從空中慢慢悠悠而來。
只見來人從空中落下,哈哈大笑道:“龍出遊,問瑾遺,你們可分出勝負?”
問瑾遺起身,和龍出遊雙雙看向來人,來人卻正是道長存。
道長存說話間人已走近,隨即上下打量問瑾遺和龍出遊兩人,想從他們臉上看出點什麼,卻只見兩人神色如常,無驕無餒,完全看不出誰勝誰負。
問瑾遺當即爽朗地承認了自己的失敗,“那還需問,自然是我敗了。”
對此,龍出遊卻是說道:“未盡全力,何談勝負?”
兩人切磋,以龍出遊的勝利結束,不過,切磋不是生死斗,兩人都是點到為止,不曾手段盡出,全力以赴。
在戰鬥之中,龍出遊深感問瑾遺的不簡單,多次提升欲測其深淺,然而問瑾遺皆有餘力。
到最後,未等自己全力施為,問瑾遺便表示力有不逮,再難招架,儘管看出來問瑾遺還有餘力,龍出遊無奈也只能作罷。
問瑾遺的舉手投降,讓龍出遊至今都根本不知道問瑾遺的極限在哪。
見兩人都在互相謙讓,道長存只看了一眼問瑾遺,隨即收回目光,大笑道:“勝即勝,敗即敗,何以如此多言?我來裁斷,龍出遊勝。”
龍出遊,“……”
道長存說完,根本不待龍出遊反應,拉過兩人就地坐下,“坐坐坐,且都坐。”
三人坐下,道長存從袖中掏出一壺酒,招呼着說道:“今日,我有酒一壺,且用以敬我等三人之情誼。”
聞言,問瑾遺和龍出遊對望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俱是一笑,這一笑,都表達了對對方的肯定。
見此,道長存樂極,連忙為坐下的三人滿上了一杯酒,待斟滿后叫道:“舉杯。”
問瑾遺和龍出遊應聲舉杯。
三人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至此結下友誼。
時海上初陽正暖,三人俱是含笑。
......
感受到手上傳來一陣巨大的拉扯之力,龍出遊從回憶中驚醒。
只見手中的伊人劍又在劇烈掙扎,彷彿下一秒便要脫手而出,更似要暴起傷人。
水漣漪當即亂了分寸,焦急說道:“庭主大人,此劍如此桀驁,如之奈何?”
也難怪水漣漪焦急亂了分寸,劍極以靈,這是傳說,能被歌以傳說的,都不是省油的燈,如是暴起傷人,誰敢輕言能無恙,何況眼前的龍出遊只是一具化身,一身實力發揮十分有限。
“無妨!”左手橫擺在水漣漪身前,示意他不要驚慌。
只見龍出遊手心張開,一股無形之力湧出,拖曳着劍柄與其進行拉扯,意欲鎮壓此劍。
兩相拉扯之間,龍出遊竟是隱隱控制不住。
微微一皺眉頭,龍出遊手指屈起成爪狀,頓時生出一雙靈力幻化的龍爪,緊緊地握住了劍柄。
少頃,劇烈的掙扎慢慢地歸於平靜。
見此,龍出遊散去靈力龍爪,伊人劍又重新落入掌中,兩人俱是長長出了一口氣。
深深地凝視着伊人劍,龍出遊不由得出神。
此劍確實桀驁異常,彷彿天下間,只有問瑾遺一人能使得,余者皆不入其眼。
更緊要的是,此劍桀驁的同時又甚是強悍,自己這俱化身,也尚不能穩穩壓住。
縱觀廣妖庭,能人無數,然而,能穩穩壓制此劍一頭的人,以龍出遊所知,卻是不過雙手之術,且此時皆不在廣庭湖內。
自己真身又沉睡以久,諾大的廣妖庭,此時,竟是再也找不到,一個能看守此劍的人,龍出遊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望着伊人劍思慮良久,龍出遊心中終於有了計較,但見其抬手只是一甩,伊人劍頓時往湖底疾馳而去,眨眼間,便沒入了湖底一溝壑之中。
水漣漪見此情景,神情一跳,趕忙道:“庭主大人,您卻怎的,把劍鎮壓在煉妖谷里了?這豈不是取不回來了,這可是有靈之劍。”
聞言,卻是見龍出遊眉頭一挑,“劍有靈,已非我等可用,這樣的劍,莫非還要留給敵人不成?取不取得回來又與我何干?”
說到這裏,龍出遊又是玩味一笑,說道:“且他問瑾遺不是能耐嗎?東管管西管管的,徒惹人煩,既是如此有本事,那且就讓他自己取去。”
聽龍出遊如此說,水漣漪頓時無語,此時的他才感覺到,庭主大人還挺腹黑的,卻也算是見識到了,庭主大人高冷的另一面。
在水漣漪看來,龍出遊和問瑾遺道長存三人,關係實不一般,真就應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頭,三人卻是有些相愛相殺的感覺。
正感慨間,只聽得龍出遊開口說道:“走了,且回去。”
說罷,龍出遊絲毫不給水漣漪開口的機會,率先沒入了廣庭湖,水漣漪短暫失神后,搖了搖頭,緊隨其後也離開了。
......
此時,遙在廣庭湖千里之外,問瑾遺正站定在一棵樹前觀望。
問瑾遺觀此樹,只見其枝繁葉茂,樹榦粗壯,六人合圍不得,又生得高大,於此林間猶如鶴立雞群,而在法眼觀測下,此樹周遭靈力的匯聚,比之周圍林木略微厚重幾分。
童趣生離開后,問瑾遺遍尋周圍百里範圍,才終於尋得了眼前這棵高壯的大樹。
駐足觀望片刻,問瑾遺縱身一躍,立於樹上枝頭。
閉眼感受,問瑾遺只覺得周遭靈力匯聚的速度頗為不凡,暗道自己運氣不錯,歲月如此樹者,韻可稱靈,靈木不凡,多有用處,自己此時正需要。
“伊人劍對我,意義重大,不可不取。”
此時,只聽得問瑾遺喃喃自語道,說著又是看了看腳下的靈樹,又是不無感慨地說道:“卻真是一塊風水寶地,在此施展劍外化身,當事半功倍。”
聽問瑾遺所言,原來,為取回伊人劍,竟是欲藉此樹施展神通。
這般說著,問瑾遺又是搖頭苦笑,“若非修為不再,其實也無需此等助力,奈何天不遂人意。”
追及原因,不過是早先,問瑾遺隻身獨闖魔界受創,以致傷重在身,修為倒退,實力大減,又兼多事之秋,無瑕他顧,傷勢至今不見好轉。
搖了搖頭,事已至此,問瑾遺也不再多做他想,隨即背靠大樹懶散地坐在樹上,閉目休憩,感受獨屬於靈樹的磅礴生機。
不過片刻,問瑾遺卻是氣息悠揚,鼾聲輕起,竟是已經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在深沉的睡眠中,問瑾遺的意識飄向了遠方。
此時,遙遠之外的廣庭湖湖底,煉妖谷深處,只見有一柄樸素長劍,正斜立於溝壑之間,周圍幾條小魚,正環繞着劍身遊玩。
忽然,但見劍身一陣白光蕩漾,驚走了周遭小魚,又見光華流轉間,竟然溢出劍外,繼而凝實,逐漸轉化為一道身穿白衣的翩翩驚鴻影,定睛一看,不是問瑾遺是誰?
這卻正是問瑾遺的功法,劍外化身。
劍外化身,取一神魂藏於劍身,魂藏於劍,劍蘊於魂,兩者相輔相成,日久更深,可將神魂喚出劍外,成一化身,本事神通與真身一般無二,更有虛實交換之能,真可成假,假亦成真。
換言之,如今這俱化身,即可以是化身,也可以是真身,問瑾遺卻是有兩個一般無二的身體,然其意識只有一個,端看問瑾遺如何選擇。
握了握手心,感受了一下劍外化身之軀的神妙,問瑾遺感慨道:“可惜了,劍外化身神魂蘊養頗廢年月,更是受限於距離,不然此前前往魔界也不需如此冒險,變成如今喪家之犬,一身實力受限,人人都可以動我一動。”
劍外化身,本就是一門保命神通,所需滿足的條件也是極為苛刻,卻也是難怪會有這般諸多限制。
說著,問瑾遺拔出地上伊人劍,環顧四周,欲仔細觀察一下自己所處環境。
細觀此地,靈力淡薄幾近於無,妖氣卻是濃重得彷彿要衝天而起,凝視得越久,妖氣迫人越重,問瑾遺只感覺,下一秒自己就要化為大妖咆哮一般。
廣庭湖範圍內,如此環境者,只有一處,問瑾遺當即臉色大變,只咬牙道:“居然是煉妖谷,龍出遊你卻是夠狠的,明知伊人劍對我的意義甚大,還將其擲入煉妖谷。”
正憤懣之時,一陣轟隆之聲響起,問瑾遺嚇了一跳,趕忙躍起身來觀察。
只見遠方溝壑,一陣濃煙滾起,目光所及,竟然是兩大妖纏鬥。
兩大妖,一者生章魚八足,又生牛頭人身,須足舞動間,掀起一片濃煙滾滾;一者巨頭單目,口生獠牙,短魚身,長巨尾,扇動間,水流激蕩。
兩妖俱身高百丈,一招一式都能引起周遭環境震蕩,駭人聽聞。
一眼看出兩妖修為,問瑾遺一臉懼意地說道:“隨便兩個且都是化境妖王,卻是惹不起惹不起。”
問瑾遺緩緩向後退去,他卻是不想,剛拿回自己的劍便被拍死在這裏,化身沒了,可沒有第二個化身把劍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