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古代(番外)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古代(番外)

楔子

小雨瀝瀝,像極了江南五的月杏花雨,點點滴滴的打在油酥傘上,沿着傘骨順勢落下,跌入無邊的弱水中,盪起一圈圈的漣漪。

撐傘的青衣姑娘日復一日的站在奈何橋邊,翹首期盼着。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何時開始等待的,喝了孟婆湯后的她原本應該直接送入輪迴,可她卻總覺得心中還有什麼放不下,遲遲不願投胎。前世的記憶她早已忘得一乾二淨,唯一沒有忘記的就是自己的名字——董於唯。

董於唯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麼,直覺告訴她,那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着,直到有一天,從奈何橋的那邊緩緩走來一位仙人。

那是個很好看的仙人,五官像用刀子細細雕琢過似的,深刻分明,眉目間清清冷冷,卻又偏染上人世間的煙火氣,幽幽的雙眸如潑灑在山水畫中的濃墨,靈動而不失莊嚴。

白衣長衫,走在黑暗骯髒的地獄中卻不染一絲塵埃,一步一步彷彿走在她的心上,扣扣扣···

在路過她身邊的時候那人突然停下,轉頭看向她,眼神中是她看不透的複雜情緒,“既然喝了孟婆湯,為什麼不去投胎?”。

“我在等一個很重要的人。”

“什麼人?”

“不知道。”

董於唯抬頭正對上那人深邃的墨眸,眉眼精緻的男子蹙眉沉思,眉宇間籠罩着似有若無的淡淡哀愁,狹長上挑的丹鳳眼微眯,更映襯得那雙水眸波光瀲灧,讓人沉溺其中。

“如果連自己等的是什麼都不知道,那麼等待還有什麼意義。既然已經喝了孟婆湯,就忘掉那些前塵舊事早些投胎去吧。”

董於唯看着他,卻又彷彿什麼都沒看到,輕輕的“哦”了一聲,別過目光,視線再次落到橋的那頭。

仙人長嘆一聲,拂袖離開。

董於唯卻突然沒了等待的慾望,手足無措的打着傘,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

仙人那句話一直縈繞在耳旁。

如果連自己等的是什麼都不知道,那麼等待還有什麼意義···

她到底···在等什麼呢?

彷徨無措間,仙人再次來到她的身旁,語氣頗為無奈,“我府上缺少一位侍婢,不如你同我一起回去,等你想明白了,再回來便是了。”

“好。”

董於唯獃獃的看着仙人,想也不想的就點頭答應了。

董於唯直到後來才知道,原來仙人就是天上的司命神君——木子冥。

董於唯和他回去,整日裏無所事事,所謂的侍婢不過是一個幌子,神君府里的一切都有人負責管理。至於董於唯,雖說是侍婢,卻更像是客人。

董於唯每日裏最常做的不是跟在神君身邊,就是坐在院子裏發獃。為此木子冥特地在書房給她加了桌椅,甚至修繕了庭院,在院子一角為她搭建了鞦韆,據說那是神君在人間歷練時所娶的妻子的最愛。

木子冥的好董於唯都一一看在眼裏,董於唯也曾不解的問過木子冥為何要對她這般好,木子冥卻只是輕笑,並不作答。他平時只是臉上略帶笑意,給人如沐春風的和煦感。彼時一笑,仿若寒冬臘月時梅花初放時的那一抹幽幽淡香,董於唯瞬間就被勾了魂。自此之後,董於唯再不去過問。

木子冥還是一如既往的對她好,時間久了,董於唯也就習慣了。

天上真好啊,空氣里都是花草樹木的清香。董於唯闔上雙眼坐在鞦韆上輕輕的盪了起來,感受着身邊微風輕拂,她不由得回想起了地獄中的生活,那裏沒有白天,只有無邊無際的黑夜,空氣中充斥着泥土腐朽的味道和血的腥味。從地獄到仙界,董於唯不由得感嘆,怪不得人們都說神仙好,這樣悠閑的日子還有誰能做得來呢?

閉目養神間,一隻修長的手輕輕搭上她的肩膀,衣袖間帶着淡淡的筆墨味道,這是只有木子冥身上才會有清香。

董於唯正在考慮要不要睜開眼,然而此時陽光正好,整個身子都懶洋洋的,像是要酥軟在這美好的景緻中。突然身體一輕,董於唯被人打橫抱起,頭倚在那人的胸前,感受男子身上的氣息,董於唯突然不想醒來了,寧願時光定刻在這一秒,永遠不要離去才好。

“怎麼還和以前一樣,說了多少次了,困了就到床上睡,這樣多傷身體啊。”

明顯感覺到耳垂邊,他溫熱的鼻息扑打在上面,微癢舒緩。輕輕換了個姿勢,董於唯只覺得臉上熱熱的,身子也跟着有些不自在起來。

聽着他安穩的步伐,董於唯輕輕的在他懷裏蹭了蹭,臉龐緊緊貼着那人的胸膛,隨着他強有力的心跳聲,董於唯感覺自己的心也在“砰砰砰”的強力跳動着。

一時間,房間裏只能聽到二人彼此的心跳聲。

董於唯被輕輕地放到床上,接着額頭上一陣溫熱,痒痒的,像羽毛輕撓。

接着就是木子冥離開關門的聲音。

那一日,時光靜好,歲月無憂。

神思恍惚中,她竟真的睡著了。

睡夢中,董於唯睜開眼,眼前一片雲霧繚繞。

白茫茫的雲霧盡頭,依稀可見無邊無際連綿起伏的蓮花,碧綠如圓盤的葉,中通外直的莖,紅粉薄透的花瓣,遙遙的幻出幾分可望而不可即的剪影,影影綽綽透着誘惑,讓人情不自禁想要前往那一片仙境。

四周卻突然起了一陣濃霧,她行走在鋪滿碎石子的小路上,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冥冥之中,前方好像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吸引着她,順着那股力量,她徑直地走上前去,白霧也漸漸散去。

迷茫中,她的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那人一襲白衫,白齒明眸,施施然像她作揖道:“在下孟璟吾,不知姑娘芳名?”

孟璟吾,這個名字讓董於唯的心沒來由的發緊。

直覺告訴董於唯,這人很重要。董於唯走上前撥開面前那層白煙,想要看清那人的臉,眼前卻突然一片模糊。

四周的景象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身體彷彿墜落懸崖般重重砸落地上。

“不要走。”董於唯從睡夢中醒來,脫口而出的叫道,四處張望。

可是房間中只有她一人,哪有什麼男子。

仙君府內,白梅常年不謝,梅枝倒映在水裏,影子隨着水紋的波動徘徊,湖心霧氣繚繞,精緻甚好。

書房中,一隻白梅從窗檯清清淺淺的斜到桌案上,白梅延伸的盡頭處擱着一杯茶,杯中茶霧裊裊,一縷墨發垂到木子冥的頰邊,半遮半掩着他的側臉,勾勒出一個如玉般精緻美好的剪影。

董於唯推門進來,手中拿着插好的一束梅花,滿心喜悅的將它擺放在自己的書桌上。

木子冥聽到聲響,抬起頭,淡然如水的目光定在董於唯身上。

董於唯不明所以,回他一笑,鋪開桌上的畫紙,拈筆作畫。畫到盡興時,突然感到身後一熱,董於唯正要回頭去看,就見木子冥俯身貼了過來,曖昧的氣息讓董於唯心中一動,臉“唰”的一下就紅了,正踟躕着不知如何開口時,木子冥忽然伸出手,指尖在快摸上她臉的時候轉變方向,將她頭上的花瓣一片片細心的剝了下來。

末了,木子冥看着董於唯筆下的畫,忍不住勾起嘴角。

董於唯撅了嘴,見木子冥還拿着自己的畫兒笑,就道:“您寫幾個字來瞧瞧。”

木子冥挑眉看了眼董於唯,坐下后便提起筆來,只醞釀片刻,變態筆寫下。

睫毛輕吹,細眸微閃,他收斂着精緻的下郃,胸中彷彿有溝壑,卻都化作潺溪壓抑在筆端,又化作細流在紙上流淌。

西城楊柳弄春柔。動力有,淚難收。猶記多情,曾為系歸舟。碧野朱橋當日事,人不見,水空流。

韶華不為少年留。恨悠悠。幾時休。飛絮落花時候,一登樓。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

董於唯看着,收了笑容,心說果然字如其人,華麗不失風骨,伶俐中又帶着嬈雅。董於唯由不得贊道:“神君您字寫得真好。”

木子冥寫完最後一筆,將羊毫放在硯台上,說道:“你這腕子懸得過高,下筆就無力了。”

董於唯不服氣,走到木子冥身邊,拿起羊毫比劃在紙上問道:“不就是這麼高嗎?”

木子冥下意識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微微壓低了些。手上頓了頓,木子冥只停頓了片刻,就帶着董於唯的手,在紙上遊走,一筆一劃,一撇一捺。

慢慢坐實了椅子,董於唯右手在木子冥手裏,看着筆端傾瀉,慢慢就流淌出一列字兒。

偌大的書房裏,木子冥坐在椅子上,將身前的董於唯穩穩罩在懷裏。董於唯身量還有些不足,坐下后只到他的鎖骨處,此時卻貼在他身上。

屋中博山爐燃着裊裊清香,潤了這一室旖旎。

董於唯微微轉頭,想看看木子冥的臉,待些微側臉,就感覺到自己的額頭邊緣抵上了他的唇。下意識停住,若是再挪一分,可就真的抵上了。

心砰砰直跳,董於唯手上覺得濕潤,這才發現筆頭上的墨已經沾染到兩人手上。

“神君,子尹姑娘前來拜訪。”忽地,一個侍婢在外頭說道。

董於唯好似做了虧心事一樣,忽地清醒過來,不由得扭頭看向木子冥。

木子冥也低頭看向董於唯。

好巧不巧,木子冥的唇就抵上了她的額頭。

只那麼一瞬,董於唯錯開后裝作無意,待看木子冥時,發現其也是神色自若,便將此事放開了去。

看着木子冥離開后,董於唯才長鬆了口氣,心情也漸漸平復了下來,低頭收拾書桌的時候,正巧看到擺放在那裏的命緣錄。

董於唯聽木子冥說去過,那上面記載了天上人間每一個人的命運,不可更改或是損毀,所有私自篡改命緣的人都將遭受九九八十一道天譴。

董於唯拿起隨手翻了翻,誰知打開一眼就看到孟璟吾那三個字。

孟璟吾。

睡夢中那個神秘的男子。

按捺不住好奇心,趁着周圍沒人,董於唯悄悄拿起看了一眼。

孟璟吾,江州人氏,妻董於唯氏小唯,···

正要看下去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董於唯匆匆的將命緣錄合上,放回原處。

木子冥回來后,董於唯裝作毫不在意的說起自己做的那個夢,暗中悄悄地關注着他的神情,說道孟璟吾這個名字時,木子冥眉頭微微的皺了皺。

“神君可知道那孟璟吾是什麼人,和我什麼關係么?”董於唯試探性的問道。

“本君不曉得這麼個人。”木子冥淡淡道。

董於唯自然是不信的,她清楚的看到了木子冥手上拿着的命緣錄的那一頁上孟璟吾的名字。

明白從木子冥嘴裏套不出什麼話,董於唯聰明的閉上了嘴巴。

日子漸漸的過去,這件事卻在董於唯心中扎了根,每次入睡,董於唯總能夢到那個白衫男子,柔情款款的看着她。

這次也不例外。

董於唯剛剛入睡,就感覺一股強大引力吸引着她,這次場景不再是樹林,而是四周貼滿喜字的婚房。董於唯低頭一看,自己不知何時換上了紅色的喜服。

“小唯,娘子。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董於唯看不清男子的臉,卻能感受到那話中的深情,直覺告訴她,那個人真的很愛她。

倚靠在那人的懷中,董於唯突然想起了仙君,那日仙君抱着她,她也是這樣貼着仙君的胸膛···

這熟悉的氣息,難道?

董於唯猛地從夢中驚醒,只記得她努力想要看清那人的臉,可二人之間卻有着千溝萬壑,縱使相距再近,也始終碰不到。

董於唯搖了搖腦袋,想要終止這種荒誕的想法,木子冥怎麼會是孟璟吾呢,那可是神君,掌管天下人的命理。

董於唯痴痴的想着,突然靈光一閃,如果木子冥掌管着天下人的命理,那麼誰來掌管他的命理呢。

董於唯最近頗為煩躁,懷疑的種子一經種下便在腦中生根發芽,孟璟吾的事就像根刺一樣堵在胸口,弄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多次夢到二人成親后的恩愛場面,夢中那人右手執木梳,左手執着她的一縷秀髮,慢慢地梳,慢慢的綰。雖然記不得那人容貌,但她依稀能感覺到那人容顏俊美目光柔和,一雙眼睛清波瀲灧,眼角像是塗抹了胭脂,暈染出一抹淺淺的紅。

然而每次快要看到那人的面貌時,就會有一種奇怪的力量將她吸走。董於唯多次想要偷偷翻看命緣錄,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

“董於唯姑娘。”

隨手摺了枝白梅,董於唯信步走在鋪滿鵝卵石的小路上,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她。

董於唯轉過身,只見遠方款款而來一個一身紫衫的女子,女子梳了個九鬟仙髻,身着淺紫百褶裙,俊美無儔,雖面容清冷,眼角眉梢卻自帶有一股溫潤之意。

“董於唯姑娘你怎麼在司命仙君府上,你終於原諒了仙君,這真是太好了。我還怕你放不下呢。其實那件事也不能怪仙君,他一直想解釋來着,可惜總是和你錯過,更沒想到最後你竟然會揮劍自刎····”

董於唯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終於忍不住問道:“我的事怎麼又和神君扯上關係了?”

紫衫女子“咦”了一聲,上下打量着她,“難道你不是董於唯姑娘么,怎麼連神君都忘了。神君他可是你···”

董於唯心突然“砰砰”地跳了起來,像是疑惑好久的答案就要揭開。然而就在此時,紫衣女子面色一變,突然停住了。

“司命神君”。

董於唯轉身,木子冥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眸色暗了又暗,面色極其不善。

“木子冥,其實你知道我的事是不是,我生前到底經歷了什麼,孟璟吾又是誰?”董於唯看着這個掌管天下人命運的神君,忍不住脫口問道。

此時紫衣女子悄然離去,院子中只有他們二人。

木子冥幽幽地嘆了口氣,目光直直的看着董於唯,“董於唯,你覺得現在的生活怎麼樣?”

“很好啊。”董於唯不明所以的答道。

“既然如此,為什麼又要追根究底,那些過去的事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麼?只要你現在生活無憂無慮,又何必執着於過去如何。”

董於唯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木子冥嘆了口氣,留下她一人在院子裏。

董於唯痴痴地走到鞦韆旁,無力的坐下去,有一下沒一下的盪了起來。

仙君說的沒錯,既然現在生活無憂無慮,何必非要執着於過去。

她究竟在等待什麼···

如果連自己等的是什麼也不知道,那麼等待還有什麼意義··

董於唯恍恍惚惚的想着,沒察覺到自己越盪越高,長長的袖子被風吹起,慢慢的鼓起來,向後飛去,恍若白蝴蝶的巨大翅膀。董於唯感覺有什麼從身邊穿了過去,化成臉面的雪白,遙遠的看不清晰,然後飛回到很多年前那個春意盎然的清晨。

長相俊美的少年深情款款的望着面前少女,聲音矇著一層朦朧,彷彿玉捶敲擊了瓷碗,“孟某此生別無他求,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而嬌羞的少女摺扇半遮臉,分明清純的媚眼,像是冰雪初融時極為動人的春色,甚是動人。

一瞬間,紛亂的記憶沖入她的大腦,董於唯回到了第一次的那個夢境。

白霧繚繞的河邊,清香盛開的荷花···

董於唯一路分葉拂花,蓮花最繁處是一條河,河面不寬,水裏卻氣象萬千,一幕幕景象猶如走馬燈般在水裏緩緩淌過,董於唯忍不住俯下身伸手去探,指尖一觸即水面,裏面的景象便如同有生命般紛紛躲開,流過這片區域后再重新組合,拼湊成一幅幅清晰的畫面。

那些是她前世的經歷。

董於唯終於看清了孟璟吾,那一張和木子冥一模一樣的臉。

男子看着董於唯,桃花眼裏流光溢彩,淺淺淡淡的笑意,一如往日,一如往日的似水流年,他那樣清淡的喚着她“小唯”。

畫面中董於唯湊近他,伸手牢牢的扯住他的袖子,嘴唇微微張了張。

他嘆了口氣,神情冷酷決裂,“我是一定要回到天上的,所以仙丹我是不會還回去的。你不必多說,我心意已決。”

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董於唯哀求着,可是無論如何她說不出來,絕望是瀰漫的苦,像是淚水又咸澀又苦痛。

“天機不可泄漏,原諒我有不能說的苦衷,我一定要這麼做,只有我成了仙,才能改變你的命運,等我回來。”男子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低嘆道。

淚水模糊了視線,董於唯沒有看到男子轉身後臉上的憂傷。

男子拂袖而去,董於唯重重的摔倒在地,淚水一連串的落下。

“不!”

回憶如同潮水一樣制不住閘似的衝進腦海,恢復意識后董於唯頭疼欲裂,好像全身上下都遭到了無情的碾壓。

“小唯,小唯你怎麼了?”混沌中,有一雙手將她從地上抱起,一股溫和的靈力從男人身上源源不斷的傳來,靈氣進入身體的那一刻,董於唯感覺疼痛一下減輕了不少。

昏迷之前,董於唯俯在男人身上用盡最後的力氣問道:“為什麼要成仙?為什麼你一定要走?留下來做夠一世夫妻難道不好么?”

董於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傷心,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在下孟璟吾,請問姑娘芳名?”

樹林中,白衣男子施施然作揖,看向女子的眼中儘是無邊無際的柔情。

而她,在對上視線的那一剎那便已迷失了自我。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洞房花燭夜那人溫柔的握着她的手這樣許諾道。

婚後的生活極為恩愛,夫妻二人正如戲裏唱的那樣過上了悠閑悠哉的神仙生活。這種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直到孟璟吾不知何日拿出一顆仙丹。

“只要吃了這顆仙丹,我便能成仙。”孟璟吾冷冷的說。

不顧她苦苦哀求,孟璟吾最終還是吃了下去,羽化成仙。

消息不知怎的穿到皇帝耳中。聽聞有人私藏仙丹,皇帝大怒,一紙令下董於唯家男子被斬,女子則發配邊關充作軍妓。

悲憤之下,董於唯在家中揮劍自刎。臨死前朝天大喊,“孟璟吾,你這般自私之人,愧為仙人!”

當董於唯從睡夢中幽幽醒來的時候,床前守護着的正是那日裏見的紫衣女子。

“董於唯姑娘你終於醒了,你昏迷的這幾天仙君很是着急呢,日日守在你身邊為你輸送靈力,剛剛才被葯元真君勸走休息···”

“是么?”

“我那日頭疼的厲害,像是做了一個特別可怕的夢,現在想想,卻什麼都記不得了,仙君他怎麼樣?”董於唯一副深情的問道,在人看不見的角落裏眼中的狠戾一閃而過。

“仙君正在房間裏休息,估計現在也該醒了,哎,你病剛好,這是要去哪兒?”

董於唯掙扎着爬下床,穿好衣服,“神君這般待我,我當然要前去道謝。因我之故害的神君如此,我看看他去。”

不顧紫衣姑娘的阻攔,董於唯強行出了房門。將身邊的人都支走後,董於唯徑直向書房走去,翻開命緣錄,尋找自己的名字。

一頁頁的翻看着,上面詳細記載了她和他的相識相愛和相離,還有董於唯家眾人的命運。

頁腳因被翻閱過多而磨出了褶皺,董於唯看着看着心就漸漸沉了下去,一股難以遏制的寒意襲上心頭,原來夢中的都是真正發生過的,孟璟吾一人吃了仙丹飛升成仙,而董於唯家眾人則為此背了黑鍋。

可笑她直到臨死前那一刻還苦苦等待他的歸來,什麼“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到最後終不過是笑話一場。

腦海中再次浮現父母臨去時那悲慘的場景,炎炎怒火瞬間取代了理智。董於唯眸色黯然的看着那白紙上已定的命運,一個個黑色的大字嘲弄似的看着她,一遍遍地提醒着她那凄慘的結局。

每個人的命緣都是天定的,是不可修改的,若擅自修正,將會遭受天譴。

耳邊又響起了那天仙君說的話,董於唯眸子動了動,最終還是拿起了命緣錄就要撕掉。

“你果然想起來了。”

耳邊傳來一聲無奈的長嘆,董於唯看着木子冥從門外跨步進來,在她面前站定。

此時他身上風光不在,彷彿一日之間老了十歲,眉目間儘是憔悴。

木子冥將命緣錄從她手中拿走,“我知道你狠我,若不是我拿走仙丹,你也不至於遭此重厄,我並沒有負你,我之前所說句句屬實,我成仙就是為了改變你的命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你這負心漢,我再不會信你了!”董於唯憤憤道,從他手中搶過書狠狠的撕碎,紙花紛紛落下,彷彿二人之間那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小唯,你就如此恨我,真的不聽我的解釋么?”木子冥哀求道,眼神之中是無盡的悲哀。

董於唯卻覺得他虛偽的狠,冷笑一聲,“當初我是怎樣求你的,倘若你有聽我一句勸告,肯留下來,我董於唯氏一族也不至於落得個家破人亡的結局。”

董於唯憤恨的瞪着木子冥,他卻苦笑一聲,伸手不由分說將她摟入懷中,溫熱的嘴唇貼上她的耳垂,低聲道:“小唯,我知道你不信我,不過我愛你,這句話是真的。”

董於唯被強行按入木子冥的懷中,沒有看到天色已經變得一片烏黑,大朵大朵的烏雲覆蓋住天空,周圍頓時變得一片混沌。

再遲鈍的人也明白髮生了什麼。

這是天譴的前兆。

“小唯,不要怕,我在。”董於唯不安的扭動身體,木子冥卻將她更緊地摟在懷裏,緊緊的捂住了他的耳朵。

天空黑雲壓城,八方熱氣升空。

突然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整個天地。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木子冥無比堅定的說道。

董於唯抬頭看去,只見烏雲翻滾,雷鳴聲猶如戰鼓,一聲聲響徹四野,一道身子光柱從天而降,向兩人激射而來。

木子冥摟着董於唯堪堪的躲避,好幾道雷都擦着他的身體而過,留下黑色的傷痕,不多時他已是鮮血淋漓。

天空中的雷霆一道比一道粗,一道比一道急,一道比一道難以抵擋,四五十道天雷過去,木子冥的雙眸已經泛紅,法力漸漸不支。

天空中是層層翻滾的劫雲,深紫色的雷霆在雲層中若隱若現,彷彿傳說中上古時代的雷龍。腳下劫火飄搖,每一朵好似盛放的血色花朵。

直到九九八十一道全部打完后,原本令人無法喘息的密集雷霆漸漸平息,木子冥頹然地跪坐在地,鮮血順着嘴角蜿蜒滴落。

而董於唯,已經淚流滿面。

“為什麼,為什麼你還要救我?”

“因為我愛你啊,小唯。”木子冥臉色慘白的擠出一個笑,而後便倒地不起。

尾聲

董於唯後來從紫衣女子口中得知,木子冥在凡間歷練前喝了孟婆湯,投胎為孟璟吾,忘記了前塵舊事,後來和她在一起后才漸漸記起自己的身份,同時想起了董於唯家的結局,然而孟婆湯讓他忘記了董於唯家悲劇的起因。天機不可泄露,他無法向妻子解釋自己的行為,最後只能在妻子的再三哀求下狠心離開。可惜他忘記了天上一天,人間一年,等他提筆的時候,人間已是滄海桑田,一切已成定局。縱然他掌管着天下人的命運,也無力回天。

董於唯哭着將這些聽完,最後紫衣女子說:“董於唯,他是真的愛你,否則不會四處尋找你的遊魂,送你輪迴,你若對他還有那麼一點兒的感情,就不要辜負他的希望。”

董於唯最終還是步入了輪迴,在孟婆湯的清洗下,她將這些前塵舊事一併忘記。然而在真正踏入輪迴井的時候,她卻覺得心中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塊似的。

十八年後,揚州城。

初春時節,正是萬物復蘇的好節日,大地上處處可見春的氣息。城外的天看起來似乎更清了,就連黃鶯的叫聲也顯得更加清脆。枯黃的柳枝上抽送出含苞待放的嫩芽,空氣中夾雜着泥土清新的氣息。

碎金色的清輝悄然灑落,一輛精新雅緻的馬車緩緩而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掀開車簾一角向外看去,冰清玉潔的樣子正好落入旁邊茶樓上一位貴公子的眼中。

“小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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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我在逃生遊戲裏當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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