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件事

第七章 三件事

“既然你拜師了,那麼這個拜師禮,豈不是要準備準備?”裴旻和煦的說道。

李心安小臉頓時皺了起來。

“師傅,您可是當今天下唯四的天人境高手,大唐劍聖,一代宗師,還講究這個?”

裴旻氣呼呼的說道:“我可是聽說李小公子嗜好武學,招待武林高手不惜一擲千金,怎麼對待自己的師傅倒是如此摳門?”

“您要銀子啊?”李心安臉色頓時明媚起來,“早說啊,我還以為是什麼靈丹妙藥神兵利器呢,那些東西我弄不到,銀子我有的是,明天叫人先給您送幾百兩?不,我親自給您送幾百兩!”

裴旻老臉一紅,“修行之人,豈會眷戀此等黃白之物。為師說的不是這個。”

“嗯嗯。”李心安乖巧的點點頭,“那我就不給您了,李林甫貪錢也挺不容易的,能省一兩是一兩。”

裴旻悲憤的一口老血幾乎就要噴出來。

“咳咳,心安啊……”他掩飾了一下尷尬,神情變得肅穆起來,開始說起正事。

李心安正襟危坐,仔細聆聽。

“你既拜我為師,那麼就要跟我一樣,修行劍道。”

“那是自然,徒兒已有準備。”

“哦?什麼準備?”裴旻來了興趣。

“名劍,秘籍!”李心安嘿嘿一笑,從懷裏掏出了兩本泛黃的書。

“劍我帶不了,但是這兩本秘籍卻是帶了來。”李心安驕傲的說:“一本是種南潯的《水龍劍譜》,一本是全萬仇的《浩然正氣劍》。”

裴旻看着一臉得意的李心安,心想這孩子剛才多聰明,怎麼一談到武學之事,就變得這麼……了呢?

“徒兒啊。”裴旻搓着手,一臉唏噓的說道:“我是你的師傅吧。”

“對啊。”

“那你拿着別人的絕學,算怎麼回事?”

“額……”李心安一時語塞。

“傻孩子,你學本事當然要跟自己的師傅學,即使身上有別人的絕學,也要等到本門的武功打好底子,武學之路走不歪的時候再去看,不然豈不是成了大雜燴?”

“哦。”李心安撓撓頭,乖乖的收起了那兩本劍道秘籍。

裴旻接著說道:”更何況,他們二人的所謂絕學,豈有為師的厲害?”

“那您有什麼秘籍傳給我嗎?”李心安一臉諂媚的問道。

裴旻微笑着搖了搖頭,道:“徒弟,我雖然收了,但傳你絕學,你卻還要完成三件事。”

李心安小臉皺成一團,“怎麼還有這麼多事。”

“交代你做的那三件事,主要是看你的心性,資質,人品。若是你的資質上等品性優良,那麼為師自然會將全身絕學盡數傳給你。將來天人境不敢說,但歸真境,卻是信手拈來。”

“若你的資質並不好,品性也有缺點,為師也會教你,日後成就,足以位列二品,到時候開宗立派也好,封候拜將也罷,都是一等一的風流人物。但為師不會傳你絕學,畢竟資質有限的話,傳給你也是浪費。因材施教,你覺得如何?”

李心安點點頭,凝重的說:“師傅說的對,我沒有異議。”

“但你如果不願去做這三件事的話,為師就只能按照你資質有限的情況教你了。”

“那不行!”李心安斬釘截鐵的說道:“我的資質如何,當然要試過才知道,那三件事我願意去做!”

“你就不怕自己的資質日後連二品都達不到?”裴旻眯起雙眼,問道。

“可在今日之前,我連三品都不敢奢望。”李心安笑道:“既然有了您這麼個天人境師傅,我總要奔着一品去。”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不怕!即使資質不佳,我也要成為一品高手!”

裴旻默然注視了他良久,開懷大笑起來:“哈哈,好!不愧是我裴旻的徒弟,有這份心性,學武又有何難!”

“您說的那三件事,是什麼?”李心安問。

“這第一件事,就是劍!”

“劍?”李心安沒明白。

“身為劍客,怎能沒有一把好劍?武學一途,自身實力修為固然重要,但擁有一把好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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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重中之重。你跟隨我修行劍道,自然也是要有一把絕世好劍。”

“名劍啊……”李心安舔了舔嘴唇,眼中綻放出期待的光芒,似乎已經看到了日後自己拿着寶劍行俠仗義,眾人膜拜的場面了。

“師傅,您的劍是什麼啊?”李心安問道。

裴旻笑道:“到了為師這個境界,神兵利器對我的作用已經不大,可有可無。不過為師倒是一直留着自己的佩劍,名為鴉九,是鑄劍師張鴉九取寒鐵,黑精石以及隕鐵所鑄,銳利無匹。”

“張鴉九啊,我知道。”李心安激動的說:“張鴉九一生所鑄劍不過十餘把,一把劍千金難求,連宮中這些年都在到處搜尋張鴉九所鑄的寶劍呢。沒想到師父您居然所持的就是鴉九劍。”

“呵呵,此事只有寥寥幾人知曉,你可不要傳出去,不然為師可就有麻煩了。”

“嗯嗯!”李心安捂住嘴巴,“不嗯不嗯……”

裴旻知道他說的是“不說不說”,無奈的撫住額頭,接著說道:“所以,你的佩劍,不能是凡品,為師要跟你要些材料,為你打造佩劍。”

“是張鴉九嗎?”李心安放開小手,激動的說。

“是為師,為師!張鴉九都死了多少年了!”裴旻怒道。

“哦。”李心安小聲應了一聲,顯得有些落寞。

“你不要以為為師只是劍道高手,不懂鑄劍之事。你外面那個蠢貨師兄常玉的佩劍——干戈,就是為師親自打造,足以在大唐名劍譜中排入前十,只是他修為尚淺,還未嶄露頭角而已。”

“真的?”李心安再度興奮起來,“那您也要給我打造一把排入名劍譜前十的配劍。”

“那要看你準備的材料如何了。”裴旻道,“三百斤深海寒鐵石,一百五十斤黑精石,一百斤火琉璃,一百斤精純黃銅,五十斤精純鋼,以及最少是巴掌大的天外隕鐵。隕鐵的話,越多越好。”

“這些東西,能否配齊?”

李心安皺着眉思考了好一陣子,方才弱弱的問道:“這些東西,要多少錢?”

“錢錢錢,就知道錢!”裴旻氣的鬍子抖摟起來,“有價無市知道嗎,要你自己去找!”

“我怎麼找啊。”李心安欲哭無淚,“我只有錢啊,不能買的話,我就沒辦法了。”

裴旻想死的心都有了,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他平復下心情,“火琉璃是進貢之物,卻也不難找。黃銅與鋼,都是軍隊管制的東西,但也不是買不到。只是深海寒鐵石與黑精石,開採難度過大,用處也是不大,市面上幾乎沒有。更兼天外隕鐵,那種東西,恐怕只有宮裏才有,你要的話,只能……”他看了一眼李心安。

“找你父親。”

李心安沉默不語。

“倒也是為難了你。”默然良久后,裴旻開口打破了沉默。

“沒什麼為難不為難的。”李心安道,“他對我幾乎是有求必應,一些石頭而已,他才懶得關心,我和他說一聲,估計用不了幾天就備好了。”

“最好是如此。”

“師傅您說是三件事,這才是第一件,其餘兩件呢?”李心安轉開話題,問道。

“這第二件,是感悟。”裴旻見狀,便順着李心安的話茬說了下來。

“感悟?”

“不錯,學武一途,最重要的就是感悟。破境時需要感悟,入門時,更需要感悟。你的感悟契合你的武道,感悟有成,則武道有成。”

“我要你在接下來的時間,四處走訪,感悟人間百態,感悟芸芸眾生。我要你知道,自己為什麼學武。”

“我是為了……”

“不夠!”裴旻喝道:“你想擺脫李林甫?這是你的私心,而非大道!武學源遠浩蕩,豈可夾雜私心?只重小利而輕大義,你的武道走不遠。”

“我明白了。”李心安一臉凝重,“我會去感悟的。”

“那第三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什麼?”

“殺人!”

李心安小臉一白,身軀猛然一晃,已是被裴旻的這句話震驚到了。

“殺……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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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裴旻緩緩點頭,“學武之人,豈可不動刀兵,不見血腥?凡是踏入武道之人,身上都會沾染戾氣,如果不加以疏導,遲早會反噬自身,也就是常說的走火入魔。”

“而比斗,殺人,都是疏導戾氣的好方式。”

“但我才五歲啊,這麼早就……殺人嗎?”李心安臉色白的沒有半點血氣。

“越早越好。”裴旻一臉凝重,“此舉,既是疏導戾氣,還是培養心性,學武之人,萬不可心慈手軟!”

“我問你,貪官污吏,該不該殺?”

“……殺!”

“惡霸豪強,該不該殺?”

“殺!”

“禍國殃民者、禍亂人間者、販兒賣女者、為富不仁者、草菅人命者、殺戮無辜者該不該殺?”

“殺!”

“那麼劍在你手,你,殺不殺?”

“……殺!”

“那就對了。”裴旻蒼老的臉頰上綻放出一絲笑意,輕輕撫摸着李心安的小腦袋,輕聲說道:

“我師傅曾經跟我說:我輩用劍之人,當心懷正義,攘除奸凶,撫盡不平事,無愧天下人。為苦者行事,為弱者發聲。四十年來,我一直在踐行句話。”

“你還怕嗎?”

“不怕了!”李心安抬起頭,眼中滿是堅毅。

“甚好!”裴旻欣慰的點了點頭。

……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吳鄉與常玉瑟縮在大樹下,畏懼的看向房門出那個高大的人影。

先前兩人離開房門后不久,裏面突然爆發出一股強烈的威壓,吳鄉臉色一白,瞬間跪倒在了地上。

常玉也是滿臉驚詫,冷汗直流。

老頭子這是怎麼回事,從沒見過他發這麼大的火……

他看到吳鄉在那股威壓下瑟瑟發抖,幾乎都要趴倒在了地上,便想着過去幫他,可是卻驚訝的發現,自己連動也動不了。

看着吳鄉痛苦的掙扎着,常玉心中萬分焦急,裴旻的威壓他自己也抗衡不了,雖然他看吳鄉不順眼,但也不忍心眼睜睜看着吳鄉遭罪。

但所幸,那股威壓只持續了短短一瞬,便悄無影蹤。

“呼……呼……這是怎麼回事?”吳鄉從地上爬起,身上已是濕漉漉一片。

“誰知道老頭子發什麼瘋!”常玉把吳鄉攙扶到樹下,讓他坐好。

吳鄉死死盯着房門,眼裏躍動着熾熱的光。

此刻,看到自家少爺出來,吳鄉趕忙應了上去。

“少爺,您沒事吧?”吳鄉焦急的問。

“我沒事,倒是你,身上怎麼這麼臟,還這麼濕。”

“我……”吳鄉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算了,回家好好洗洗,換件新衣服。”李心安揮了揮手,轉身向裴旻作了一揖。

“師傅,徒兒先行告退。”

裴旻微笑着點了點頭。

“師傅?”聽到李心安的話,常玉一臉茫然。

“常玉,還不快送送你師弟。”裴旻說道。

“師弟?”常玉看向李心安,一臉的不可思議。

“師兄,咱們走吧。”李心安走到常玉身邊,打了一聲招呼。

“師兄?”常玉臉色……一言難盡。

“快去!”裴旻又喝了一聲。

常玉不情不願的走到院門口,打開門,向外一招手,“師……弟,請。”

他看了一眼裴旻,劍聖大人一瞪眼,常玉身軀一顫,哭喪着臉跟了出去。

這叫什麼事兒啊……

院子中只剩下了裴旻。

“閣下已經在這樑上做了半個時辰的君子,如今公子已然離開,閣下還不走?”

“無論如何,他都是我徒弟,我不會害他,別人也休想。”

沒有人回答他,彷彿裴旻只是在自言自語,只有秋風落葉,寒鴉悲鳴,與他相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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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起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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