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離開前的感覺

殿中燭光閃爍，將人影拉長又縮短。

離醉低頭看着地上影子的變化，安靜地等着桃七回來。

不同於他這般平靜，洲如月心裏着急，便難以像他那般安靜地坐着。

除了剛開始那一會兒之外，他時不時就跟離醉說句話。或是問問他關於桃七的事情，或是問問他關於他自己的，又或是問問關於時衡的。

反正，就是怎麼也沒閑着，一直在不停地說話。

關於他問得那些問題，起初離醉都是選擇性回答。

後來見他越問越是起勁，就乾脆不答了，閉眼小憩了起來。

問出去的問題沒再得到回答，洲如月扭頭朝不遠處那人看去，卻見他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睛，一副已經睡着的模樣。

“離醉，你雖然喝了酒，但是不要裝醉，我知道你還醒着，而且十分清醒。”洲如月捏訣朝他打了一道術法過去，想要將他喚醒，讓他睜開眼睛。

就在那道術法快要打在離醉頭上之際，另外一道術法快速打來，將它打偏到了別處。

雖然洲如月的術法沒中，但是結局還是他想要的那個結局。

離醉在那道干擾術法打來的瞬間，就睜開了眼睛，扭頭朝着門口看去。

此時，鬼族大殿的門依舊緊閉，不過，一旁的窗戶卻是開着的。

而且，窗外還站着一個格外熟悉的身影，讓他猛地站起身來，施法打開殿門的同時，快步朝着那邊走去。

注意到他的動作和視線，洲如月就也扭頭朝那邊看去。

當他看到桃七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同離醉同樣的反應，只是比他要吵上很多。

“桃七！桃七你終於回來了！”洲如月朝她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個不停，“你知道我在這裏等你了多久嘛！你居然才回來！你太慢了！實在是太慢了！”

好久不見，他還是這般聒噪煩人。

桃七瞥了他一眼，就直接移開了視線，看向已經走到他面前的離醉。

“我回來了。”她朝離醉笑了笑，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髮髻，問他，“你什麼時候給我梳頭髮？”

離醉跟着她的手看了眼她那被他揉亂的頭髮，笑着和她打商量：“現在太晚了，明天好不好？”

“好。”桃七對此完全沒有意見，她什麼時候都可以。

像離醉一樣迎過來的洲如月，走到一半看到他們兩個這般甜蜜地說起了話，他就沒再繼續往前，也暫時安靜了下來，讓他們兩個把話說完，好聽他說下去。

雖然是在和離醉說話，但是桃七的餘光卻是落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洲如月身上的。

看見他主動停下給了他們說話的時間，桃七就在應下離醉的話之後，越過他朝他看了去。

桃七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洲如月注意到她的動作，忙朝她笑了下，又滿臉愁悶地皺起了眉頭。

不等他開口，桃七就先一步問他：“仙靈呢？”

他和畫仙靈見過面她是知道的，要不然他不會知道她來了鬼族，但是不見畫仙靈的身影，她就問了一句。

也不知道她是還在噬魂谷外面守着，還是回霜城去了。

桃七覺得她回霜城的可能性不是特別大，畢竟如果她要是回去的話，周夕眠肯定會告訴她的。

況且，她那般擔心封竹，必定是不會回去的才對。

那她是還在噬魂谷外面守着嗎？

守在那裏又沒有什麼作用，如果她真的是在那裏守着的話，她一定會傳音給她，讓她別再繼續守在那裏了。

但，洲如月卻告訴她：“她在我後面，天亮的時候應該就能到了吧。”

他們兩個一前一後出發，本來到達的時間應該差不多的。可是因為實力不同，兩人之間就拉開了很長一段距離，以至於洲如月都到了很久了，她還遲遲沒來。

居然沒再那裏繼續守着，看來是她低估洲如月了。

他雖然是聒噪了些沒錯，但好歹是一族王上，還是最為尊貴的一族王上，這些道理還是懂得，不可能讓她去做無用功的。

這一點讓桃七很是滿意，對他的態度就緩和了好多。

到底是曾經還做過一段時間的朋友，她沒再和離醉繼續拉扯說笑，而是從他身邊走過，來到了洲如月面前，站在距離他還有一段的地方看着他。

“我知道你是因為什麼來這裏找我的，但我的回答和之前跟封竹說得一樣，我是真的不知道當初是怎麼從噬魂谷裏面出來的。”桃七表現的十分無奈，“我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當初知道封竹仙子在查這件事的時候，還挺開心的，也是衷心祝願她能夠查得出來，也讓我可以知道一下。”

“但……”她看着洲如月的臉，面上顯露出幾分歉意，“我沒想到封竹仙子居然會跑到噬魂谷裏面去，親自實驗以此來找到那個答案。要是早知道會這樣的話，當初她問我的時候，或許我會編上一個答案給她，怎麼說也不會讓她做出這種傻事的。”

洲如月聞言面上儘是苦笑，他嘆了口氣，同她說道：“就算你當初編了個答案給她，她也不會輕易相信的。最後情況還是會變成現在這樣，她也還是會進入噬魂谷去，去尋找一個真實的，她所相信的真相。”

封竹有時候特別死心眼，不管洲如月如何努力想要將她這個性子調整過來，也沒有辦法做到如願。

一聲長嘆出口，他皺緊了眉頭：“早知道會是這樣，當初我就不應該答應她，讓她來調查這件事情！”

洲如月後悔了，特別後悔。

當初封竹請求他時，因為知道她對桃七的情誼，也以為桃七肯定知道自己是如何從噬魂谷中出來的，就覺得困難可能也就是讓她親口說出來那麼簡單，所以他就答應了她的請求，讓她來處理這件事情，

誰承想，作為這件事中最為重要的人物，桃七居然會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噬魂谷中出來的！那麼這件事的困難程度，就立馬變了樣，超出他的預料，導致了現在這種情況的發生。

洲如月有些崩潰，開口時還頗有一種咬牙切齒的狀態：“你居然會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噬魂谷里出來的！？”

相比於他，桃七倒是淡然的多，畢竟她是真的不知道，事實就是如此。

“我要知道我犯得着不告訴你嘛！”她白了他一眼，喃喃道，“雖然你這個人不怎麼地道，當初派來了那麼不靠譜的人，查都不查就聽信言輕涯那個小人的話，把帽子扣在了我頭上。但我也不是那般斤斤計較的人，分的清青紅皂白，不可能因為那件事情就故意不幫你救出你的心上人的！”

當初的事情，言輕涯是最大的錯誤所在，除了他之外，其他所有人她都不覺得有多大的責任。

就像是知道了當初淮南一做得那些事情，她也並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就連對他避而不見，也不過是因為他不放過自己而已。

“當年的事，是我做得不對，應該親自前去的。要是我去了的話，結果肯定不會是那樣的。”洲如月對她很是愧疚，對於這件事也覺得十分後悔。

但，在桃七看來，就算當年去的人是他，情況也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言輕涯是一族王上，我只不過是他手下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嘍啰罷了。相比於相信一個小嘍啰，顯然一族王上的話，是更有可信度的。”雖然很不想再說起當年的事情了，但是有些事在沒有結束之前，終究是要面對的，況且他們說到了這裏，就有說清楚的必要。

洲如月還沒有接過她的話，告訴她，比起言輕涯，他其實是更相信她的。

桃七的聲音就先他一步，再次響起：“雖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麼，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當年言輕涯是鐵了心要我死的。所以就算你相信我，在調查的過程中也會被他有心引導着將結果變成他想要的那個情況的。”

最後也還是逃不過會替他擔下所有罪過，承受一切責罰。

只不過，是時間晚了一點兒而已。

這件事情的本身，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桃七嘆了口氣，苦笑道：“回想當年，我也真夠有病的，居然被他的甜言蜜語哄騙了那麼多年，最後被他無情拋開，一腳踢進了深淵裏。”

“剛被打入噬魂谷的那段時間裏，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他為何要這樣做，心中對他滿是仇恨。但相比於恨他，我更恨我自己。於是，那份恨意慢慢就減少了，減少到有一天我睜開眼睛突然發現我在消散。”

那一瞬間的害怕，讓桃七現在想都不敢再想。

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和他說著：“那一刻我覺得特別害怕，我就要從這世間消失了，永永遠遠的消失了。我不甘心啊！我想不明白我為何會落得個這樣的下場！我想問問他為何要這樣做！難道那麼多年的情意，都是假的嗎？我是做了什麼錯事以至於讓他這般狠心？”

“原本已經消散的恨意在那一刻重新被點燃，可我知道我不可能再出去了，恨意便又變成了悔意，變成了我心中的執念，開始跟着我的身魂一點兒一點兒消散。”

“就在我的意識也開始消散時，我突然看到了一個身影，那個身影出現的瞬間，我彷彿看到了言輕涯，看到了他那張讓人噁心的臉。悔意瞬間再次聚集，我想如果再給我一個機會，我絕對不會再活成這樣，活的這般失敗可憐。”

桃七將她從噬魂谷中出來之前的事情詳細說出，一點點告訴洲如月，也回想着當時的情況，試圖從中找到些答案。

她說得認真，想得認真，洲如月也聽得十分認真。

不曾有人注意到，站在門口的離醉在聽到她這話時，微微皺了下眉頭，隨即很快便又消失不見了。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看着他們兩個，眼中一片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桃七的聲音還在繼續響起，她道：“我知道沒有那個可能了，我註定要消散了，可是就在我的意識徹底消散之際，那個人影在我旁邊蹲了下來。不知是不是錯覺，我感覺到有一滴冰涼的液體滴落在臉上，緊接着是一個溫暖的觸覺落在眉心，我好像看到了一抹什麼光亮一樣，再然後意識便徹底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