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陌上紅塵兩兩相顧（五）

連綿的陰雨天，真不愧為煙雨江南。梨落抱着大大的抱枕蜷縮在藤椅透過落地窗看着外面淅淅瀝瀝下着的雨。

許浩然最討厭的天氣就是下雨天，她偏偏相反，最愛抱着抱枕靠着藤椅看着落地窗外的雨。許浩然每每看到都會撇嘴，鄙視地望着她說，矯情。

說到許浩然，梨落神態有點不自然。自從那晚以後，他們幾乎沒有好好地交流過，碰巧遇見的時候也僅僅是打招呼而已。

據說，男女之間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友誼。所謂男女之間的友誼，不外是愛情的開端或殘餘，或者就是愛情本身。他們的關係隔着一層紙，誰都不敢貿貿然地捅破。

梨落不願去深思他們會有什麼感情。

“你好。”陌生的聲音響起，梨落抽回思緒，對來者溫婉一笑。

來者是一個經常光顧書吧的高中生，洛祈。

“請問需要什麼嗎？”

“那個……我明天能不能借用你的書吧？”

洛祈紅着臉，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他想要借用梨落的書吧一個下午，希望下午可以不營業，然後給喜歡的女生一個生日驚喜。

“你想要來我這辦生日parry？”梨落想像着飛灑着蛋糕的自家書吧，覺得非常接受不了。

洛祈的解釋說，他想在明天跟喜歡的人告白，然後希望可以給她不一樣的生日會，不會有砸蛋糕那些行為發生的。

梨落表示理解，很乾脆的答應了這位純情小男生的請求。

“謝謝梨落姐！”洛祈開心地離開了。梨落失笑，暫停營業就那麼大點事，結果他就喊上姐了。

愛情，有千百種樣子。青春年少的愛情，如洛祈和珈藍那般寧靜美好，似乎就是所有人的追尋。

當梨落見到珈藍那時，恍惚間以為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長發隨意的紮成馬尾，面容清澈，眼神真誠，簡單的白襯衣牛仔裙一如曾經她最愛的裝扮。

洛祈不是黎勒辰，梨落由衷的希望他們能夠幸福，能夠擁有她沒有的幸福。

梨落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離開了，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到處轉了一圈，兜兜轉轉間到了祭時光門口。再三徘徊以後，她還是沒有勇氣推開那扇門。

梨落覺得自己有種無家可歸的感覺，繞到書吧窗口的時候，看到洛祈和珈藍在面對面吃着蛋糕。洛祈伸長了手，抹去珈藍嘴角的奶油。甜蜜蜜的氛圍可以持續到梨落的所在方位，梨落呆愣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許浩然看着梨落在門口徘徊的身影，看着她最後停在窗邊，眼神迷茫，就像走失了方向，等待認領的孩子。

許浩然走到梨落身邊，輕拍着她的肩。

梨落的話就那麼脫口而出，“許浩然，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許浩然似乎沒聽到般地沉默。

梨落說完就後悔了。她在心裏默念，衝動果然是魔鬼。

她抬眸看着許浩然，許浩然依舊掛着一抹她所熟悉的笑，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她試探性地問，“許浩然你有聽到我說話嗎？”

許浩然搖頭，於是梨落鬆了一口氣，然後盡量自然地走進祭時光。

對於那些不知道要怎麼面對的事情，所有人都寧願當個鴕鳥，選擇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梨落是這樣，許浩然也是這樣。

許浩然其實是聽到了的。可是，在他還沒有來得及回應的時候，梨落已經打算把它收回去了。或許，對梨落來說這隻不過是一時衝動。而他，也根本就不知道要怎麼去回應。或許，這樣對大家都好。

而且，要說感情，梨落未必喜歡他，而他，也不過是好像喜歡梨落。

在他們心裏都住着一個無可取代。喜歡不過是淺淺的愛，而他們心裏的無可取代，經由時間的發酵，早已不知到了怎麼樣的地步。

他們早已不再是年少的為愛執迷的孩子，他們早就學會愛自己更多。所以，把這件事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是他們的默契。

那麼，就這樣吧。梨落坐在習慣的位置，看着天空。許浩然繼續調着手中的咖啡，他們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要怎麼去愛，為什麼我們愛一個人，卻不能跟他在一起？為什麼我們總是要問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想過，憑什麼。

憑什麼你覺得你愛他，你就會跟他一起呢。如果真的那麼容易的話，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傷心，那麼少難得的幸福。

每一個都在書寫自己的故事，用一生的時間，去換取那一份不知道會在哪裏降臨的幸福。愛轉角，不一定可以遇見愛。

我們只能惆悵地說，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

當滿腔的情緒無法發泄的時候，我們都渴望被淹沒在人群中，渴望喧囂隱藏起自己的落寞。陌生人，往往是最好的陪伴。

可是，在陌生人中，想要得到一份溫暖，於現在的社會太難。知已二字，就顯得多麼的珍貴。

許浩然是知己，是她現在想要珍惜的幸福。

“許浩然，我想回去參加母校的五十周年校慶。”梨落放下咖啡杯，第一次那麼嚴肅地跟許浩然說話。

“那你就去參加啊，反正，你也是特邀學生嘉賓。”許浩然開始煮咖啡，靜靜地聽着梨落的話，沒有去看梨落。

如果，這個時候許浩然有回頭的話，就會知道梨落說出這個決定是下了多麼大的決心。梨落觸摸咖啡杯的手，已經被自己掐到泛白。

梨落低着頭，帶着哀求般的語氣，“許浩然，你能不能陪我回去？”

太久沒有回過青桑市，梨落想要藉著這個機會回去一趟。可是，她不敢，也不想一個人去面對那個給了她太多快樂憂傷的回憶的地方。

許浩然在不知不覺間，成了她不可或缺的陪伴。一遇到事情，就是習慣地想要找他。一個習慣的養成，在你意識到的時候，它已經很難改變了。

“給我一個理由，我為什麼要跟你一起？”許浩然拉長了聲音，“告訴我，陪你去有什麼好處呢？”

梨落懸在半空的心，在許浩然的言語中慢慢放鬆。“你就不想看看我長大的地方么？”

梨落沒有留意到，她的話里，有着絲絲撒嬌的味道。

“老實說，”許浩然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梨落瞪了一眼，於是他改口道。“行行行，我很想可以不。”

同樣的，許浩然，也沒有發現他的無奈中夾雜着的絲絲的寵溺。

有一種說法是，愛情就是從無盡然的妥協和寵溺開始的。

這一點，誰，深以為然？

窗外的天空藍得純粹，手中的咖啡杯傳來直達心口的溫度，兩兩相對的兩個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他們唇角悄悄勾勒出相似的弧度，偶爾的抬眸間，視線碰觸，會心的笑意。

時光靜靜地走，幸福的定義慢慢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