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奮起的少年
昏暗的天空中，暗淡的銀月已經斜掛在西邊天際，隱約還可以看到幾片白雲飄動，黎明將至。
林間，一處安靜的草叢，忽然，一陣騷動響起，緊接只見一隻雪白的兔子從中竄出，然後隨意地在地上嗅了起來，可嗅了沒幾下，兔子猛然止住了當前動作，隨之耳朵豎得老高，一動不動地仔細聽着周圍的一切動靜，似是察覺到了什麼。
“唰～”
不出片刻，一陣急烈的風包裹着一道黑影自兔子上方的粗樹間急速閃過，一時間，靈敏的兔子竟然有些反應遲鈍，待黑影掠過好一會後，才回過神來，緊忙竄回了叢里。
耳邊風聲咆哮卷過，急掠中的人影，似乎提了提腦袋，一雙明亮深邃的眼眸直望上空。
“這一去便是一宿。”隨着話落，目光又回到了正前方，“呵，怎麼想都覺得先前的一切是在做夢，不過，體內那淳淳的靈氣感應如此暢快，看來並不是夢呢。”黑影中，一道稚嫩的聲音帶着淺邪的笑款款傳出。
夜與晝的分界線，地上的一切都還略顯昏暗，但仍可看清某些東西，前方城市的輪廓，隨風搖擺的樹群以及人影的模樣，葉塵！
“已經看到柳城的邊境了。”說罷，葉塵雙手緊握了握，眉頭也是微微皺起，“這三個月無論無何也要達到六居，這次很重要。”
暗想間，當日的情景再次猶如連綿的江水一般湧入腦海。
在會議廳當著眾長輩的面，一向沉穩冷靜的葉塵居然會放出了那麼一句沒頭沒腦的大話，三個月從二居到六居？在他們眼中，這甚至比登天還難，更別說葉塵，即便他們去做，幾率也只會等於零，所以對於眾人來說，這可是難得一遇的大把柄。
正因為葉塵樸實，若此次失言，今後定難以在族中抬頭露臉，身為其父的葉天也一定會受到極大牽連，自己的面子到無所謂，但這位至親的人對於葉塵來說，早已超過了自己的重要性，所以此次他無論無何都不想讓葉天受到任何屈辱。
猛然回神，少年微皺的眉頭緩緩松平，隨後輕笑着搖了搖頭，“說出那般魯莽之話，若是沒有遇到老先生，真不知要如何面對三個月後的入學儀式，可以說沒有絲毫希望，到那時，這家族再難容我之身了吧。”話到此稍停了下，隨之一抹森然在眼中忽現，“既然老天肯給我這個機會，那麼，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爹，我會做到給你看！”
聲落，速度又是提升了不少，僅是幾息間，身影便消失在蒼茫的樹海中。。。
......
天色漸漸全亮，擺設簡單的房屋中，一位中年男子滿臉的焦急，背着手在屋內走來走去。
“老爺，您別著急，少爺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一道蒼老溫和的聲音在男子身旁響起，側過一看，赫然是葉家的劉管家。
“一宿都未回來，你說我能不着急嗎，這小子該不會因為自薦會的事想不開，去做什麼傻事了吧。”話到一半時，男子腳步頓了下，臉上的苦澀隨之更濃了一些。
“怎麼會，葉少爺年紀雖小，卻是頗為理智，必然不會做出愚蠢之事。”瞧見男子更加焦急，劉管家急忙勸慰道。
“理智？就他昨日講的話那也算理智？而且就因為理智才可怕，越理智的人心思越深，萬一他為了保全我的臉面才做出什麼...哎！”話中難掩男子薄怒之意，到了話尾卻又變得憂嘆起來。
就在二人愁眉擔心間，屋外，徒然傳來一道清脆稚嫩的聲音。
“爹，別亂想，孩兒可不會做那種無腦之事。”
聲末，男子渾身一怔，急忙轉過頭，目光徑直投向屋口處，那前一刻閃進的黑影身上，劉管家也是急忙隨聲望去，雖然逆光導致臉龐有些模糊，但仍可看出，黑影就是葉塵。
“你小子...可把我急死了，跑哪去了！”男子急不可待地上前兩步，對着葉塵便是一頓罵，氣憤中卻帶着幾分想念，此刻中年男子的相貌也是完全露出，正是葉天。
瞧見男子這副反應，葉塵微愣了愣，緊接心頭泛起一陣酸意，因為他知道，葉天表面是如何的生氣，那心中便是如何的擔心自己，片刻后，回過神急忙抽了抽有些發酸的鼻子，回道，“爹，讓您操心了，孩兒沒事，另外還有件事要告訴你。”
望着臉色有些鄭重的少年，生氣瞬間消退，葉天反是變得謹慎起來，問道，“何事？”
“我要離開家一段時日。”葉塵回答的十分利索。
“離開家？你要去哪裏？”聽到前話，臉色微變的葉天，又急忙抬起手，肅語道，“你放心，自薦會的事我來擺平，不用出去，就在家裏，有爹在，我看誰敢把你怎樣。”
這話讓葉塵又是一愣，旋即趕忙擺了擺手，解釋道，“爹您誤會了，我並非要出去逃避，況且那種窩囊的事也不是孩兒的作為。爹，我也明白，是您的話，這事的確可以擺平，但您可曾考慮到後果，您在家族中的威嚴定會大失，以後您又要如何帶領家族，如何立足。”
這話讓葉天的眉頭一下湊到了一起，略垂着頭，沉默起來，葉塵說的一點都不錯，幫是絕對可以幫的上，可是這樣做的後果不但會讓葉塵以後在族中無法自容，也會讓葉天臉面盡失，家族的整體名譽或許也會因此受到不可估量的重創。
瞧見葉天愁眉不語，葉塵袖裏的雙拳悄然緊握起來，臉色凝重，雙膝徒然跪地，聲音堅定無比，“爹！謝謝您一直以來對孩兒的百般照顧，若不是您，我想我根本不會那麼堅強地走到現在。您知道么，孩兒經常會想，如果我能是個優秀的兒子，就不用每天看到爹偽裝的笑容和背地裏愁眉苦臉的樣子，孩兒真的很想看看您發自內心的微笑。所以孩兒在很久以前便悄悄立下一個誓言，不管多難，不管多久，總有一天，一定要讓您因孩兒而驕傲地笑上一回。所以。。所以自薦會的事就全權交給我來解決吧，我知道這聽起來不太可信，但這次，就相信孩兒一次吧，一定不讓您失望！等着孩兒！三個月後，葉塵這個名字，不會再是您的恥辱。”
說完，少年起身便走，在轉身的剎那，可以模糊地看到那雙通紅的眼眸，然後腳掌一踏，徹底地消失在二人的目光中，只留下點點淚滴，默默地滑落在地。
“塵兒...”一直強忍眼淚的葉天，在看到少年最後轉身的那一刻，終是忍不住熱淚盈眶。
劉管家更是早已濕潤了雙眼，顛簸着枯手，激動地說道，“老爺...少爺他一定行的，他一定行！”連聲音都有些顫抖，因為不知為何，那種感覺，即便是登天的難事，劉管家此刻也會毫無保留地去相信這個少年。
“塵兒，你真的長大了，爹相信你，無論哪次，爹一直深信着你，你絕非是個無用之人，我等着你讓我自豪的那一天。”葉天含淚的目光，模糊地望着葉塵消失的方向，久久都未收回。
......
葉家後山
陣陣涼風撲過，吹動着山間草木，這種大地風和的感覺讓人頗為享受，少年微閉着眼，雙手抱頭，悠閑地躺在草坡上，但那兩條緊鎖的眉毛似乎有些煞風景。
“爹...”少年的嘴唇微微蠕動間，輕輕地吐出一個字。
又是一陣微風拂過，大地再次陷入沉靜，同時可以清晰地聽到一陣輕盈的腳步聲由遠至近。
但少年似乎並未注意到有人走近，仍舊是悠閑自得的保持着原有狀態，也可能是太過陶醉於這種安愉的大自然。
“葉塵哥哥，你果然在這裏。”
動聽優柔的聲音打破了葉塵心中的安愉，因為相比之下，聲音更為享受，緩緩睜開雙眸，一張秀色可餐的臉頰略先入眼。
“葉瑤妹？哦是瑤兒，你怎麼來了。”望着頭頂上正垂頭嫣笑的少女，葉塵有些吃驚道。
聞言，少女未急着回話，先是抿了抿嘴，然後慢悠悠地繞到葉塵左邊，蜷腿而坐。
“聽說哥哥昨晚一宿未歸，便跑來這裏瞧瞧，你還真在這裏，哥哥該不會在這裏過的夜吧？”葉瑤偏過頭，小臉掛着幾分好奇。
聽着前者的問話，昨夜發生的種種再次化為潮水湧進腦海，記憶翻騰了片刻，忽然間，葉塵的小臉微微一沉，旋即坐起身，對視間，未回少女的問話，而是直接反問道，“瑤兒，你是否有事瞞着我？”
“此話怎講？”葉瑤一證，思索了下，快速回道，同時葉塵那雙銳利的眼神讓其急忙移開了視線。
瞧見少女這般異常舉動，葉塵臉上的質疑更濃一分。
“哥哥，我不知道你發現了什麼，不過瑤兒絕無害你之心，也不會做出任何讓你傷心之事。”瞟了眼依舊鄭重盯着自己的少年，葉瑤的表情也是稍稍認真了些。
聽到這個解釋，葉塵微愣了愣，旋即收回目光，同時輕喘了一口氣，靜靜地望着遠方，沉默片刻后，忽然輕笑道，“像你這樣純潔淡雅，看似一切都是無常的小女生，即便做壞人也沒人會信吧，呵呵。”
“哥哥你又取笑我。”見到前者臉色的變化，葉瑤那動聽的聲音又富有了先前的美意。
“怎會，是實話。”說著，偏過頭的葉塵，居然將臉龐慢慢靠近少女。
餘光掃到了什麼，葉瑤詫異轉頭，此刻二人臉龐只距一掌長，對視間少女的俏臉瞬間被緋紅擠滿，望着近距離的少年，內心更是錯亂不堪，像受驚的小鳥一般僵着身軀，獃獃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而葉塵此刻同樣有些呆楞，本是想隨意挑逗下面前的少女，卻被近距離那張俏麗無邪充滿誘惑的臉頰深深吸引，喉嚨也是不由地滾動了一下，幾個字，不過大腦的輕吐而出，“你真的很迷人。”
聽到這幾字，葉瑤臉上的紅暈更濃密了一些，同時回過了神，急忙轉過臉，“哥..哥哥，你...你這要幹嘛？”
“噗，哈哈～”瞧得少女這副說緊張是可愛，說可愛又是緊張的迷人樣子，葉塵爽顏一笑，“看不出平日那般冷漠的瑤兒居然也有這樣一面，真是難得一見啊。”
“才不是，我..我只是對人處事罷了。”葉瑤忙着辯解，卻忘記了通紅的俏臉，講完又急忙將之捂上。
望着含羞的少女，葉塵有些錯愕，嘴唇微動，“瑤兒，你不會...？”當然，這話只在心中隨意一想，畢竟他明白自己與葉瑤的差距。
微搖了搖頭后，才將目光收回，旋即輕吸了一口氣，小臉也是正經了不少，然後輕聲道，“瑤兒，我要離家三個月，希望你能照看下我爹。”
雖然身為一族之長，但葉塵再清楚不過，葉天除了每日忙完家族事物，基本上都是獨自一人，葉塵再一走，那更無陪伴之人。
望了眼認真的少年，葉瑤未多考慮，乖巧地點頭道，“恩，沒問題，我會經常去陪葉伯伯的。”然後又想到了什麼，不禁地問道，“哥哥有把握在三個月內提升到六居？”
“差不多。”對於少女的問話葉塵並未出現太過吃驚的反應，就好似早就料到一般。
望着眼前那張淡然中參雜着堅定的小臉，葉瑤悠然一笑，“我就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的，哥哥，加油。”
聞言，稍稍一怔，葉塵偏過頭，望向莞笑的葉瑤，眼中忽現一抹歉意。
“瑤兒，謝謝你，你就和我父親一樣，只有你們在我最困難的時候還依然站在我身邊，默默地關心我陪伴我，之前對你所有懷疑，真是抱歉。”聲音同樣充滿歉意。
“哼，居然懷疑瑤兒，那就要懲罰你，”葉瑤小嘴一撇，美眸轉了轉，接着道，“就罰你三個月必須達到六居來見葉天伯伯吧。”
聞言，淺笑，收回目光的同時，葉塵又輕輕閉上了眼，然後款款起身向前行了幾步，最後側過臉來，對着背後的少女輕聲道，“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風中，少年那單薄的背影，清晰無瑕地印入葉瑤的眼中，眨動間許許不舍流轉，貝齒輕咬着薄唇，說道，“恩，去吧，瑤兒等你的好消息。”
細細的風帶動着少年烏黑略長的頭髮，一起一伏，烏絲雜亂沒有條理，輕輕地拍打着那半張稚嫩俊秀的側臉。
“瑤兒，謝謝。”
說罷，身形一躍，掠向林間。
留下獨自坐在原地的少女，任由余風吹動自己的衣衫和秀髮，即便目中少年的身影早已遠去，但她仍然沒有離去之意，好一會兒后，只見那雙粉嫩的薄唇抿動了一番，似乎在講，“看來不需要我幫忙了呢...”
在呼嘯的風中，這微弱細小的聲音或許連她自己都聽不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