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堂屋老娘不敢坐,怕坐了頭暈
馬大哥的生日很快到來。宴席擺了二三十桌,人流穿梭不息,場面熱鬧非凡。
馬大哥這個人物我們好久不見,他只是在故事開篇他爸去逝時出過場。那時候,馬小跑還不知在他娘的哪一條腿肚子裏轉經,一晃,馬小跑長成小夥子,馬大哥由小夥子變成半夫子老頭,時光過得真快。
馬小跑原本打算留在家裏,避免去人多的地方,如果跟着去,萬一被人發現,那麼還未冷卻的傳言就被坐實,馬家出現的奇異事件鐵定變成天大的新聞。他家從此再不要奢望過清靜平常的日子。
奶奶也打算將蛐蛐兒留在家中。
當奶奶準備起身赴宴時,馬小跑卻趴在奶奶的懷中不動。無論奶奶如何驅趕他,他始終賴着不跳開。
他已經好久沒有參加過宴會,對那熱熱鬧鬧的場面非常嚮往。他從來就是個守不住寂寞的人,如今雖然披着一層蟋蟀的外殼,依然按捺不住內里一顆嚮往熱鬧的魂心。
奶奶見蛐蛐兒執意要跟着去,出門前對它說:
“蛐蛐兒呀,你可得藏好了,如果被人發現,馬家從此就不得安寧了!”
“唧唧——奶奶你絕對放心!”馬小跑叫到。
奶奶的心很細,為了蛐蛐兒藏得更隱避,她在圍裙兜中塞了幾張餐巾紙,萬一有人要強行翻看她的圍兜瞧,蛐蛐兒可以藏在紙下面。
馬小跑大膽跟着奶奶去還有一個原因,他早已經發現奶奶圍兜里的一個小秘密,圍兜底部有一個洞,不大不小,剛好能夠鑽過去,萬一有人要翻看奶奶的圍兜,他鑽到圍裙的下面去,再想法躲藏,根本讓人發現不了。
何況,頭腦再簡單的人都會想,如果馬家真有一隻神奇的蛐蛐兒,那麼馬家人不可能隨便帶着蛐蛐兒出門的,肯定是要藏在家中才萬無一失。
所以,一句老話說得特有哲理: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馬大哥一早便來到馬跑跑家,一是接他媽過去,二是再次邀請他三弟一家人早些過去赴宴。尤其特別叮囑弟媳務必安排好家事早些過去,他知道她們妯娌之間的關係不睦,雖然無力調和她們之間的矛盾,卻是盡一切機會緩和兩家之間的緊張氣氛。
馬大哥的老婆迎住奶奶,第一句話便說:
“哎呀我的婆婆真是稀客,你大兒子的家,你老人家怕是一年到頭都難得來看顧一次。”
“上個月孫女婿來時我才來過,大媳婦怎麼忘了?”奶奶並不生氣,笑嘻嘻回答。
“呵,瞧我這記性!婆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呀!”大媳婦雖然一臉笑意,但是所說的話意味深長。
“無事我來幹啥?我來大媳婦又不為我做好吃的。”奶奶的話說得俏皮,隱含的意義卻是針鋒相對。
“婆婆不清楚么,你大兒家怎能與你么兒家相比,你么兒全家都是工薪階層,又有億萬富豪的未來親家,加上婆婆的照顧,家裏堆着金山銀山,任由婆婆吃香喝辣。你大兒無能,又生不齣兒子興旺家勢,加上得不到照顧,因此窮呀,拿不出好東西招待你老人家。”
“所以我這個當媽的體諒大兒子的難處,盡量少過來增加他的負擔。”
馬大哥看着他的老婆和母親在笑臉相對中刀光劍影地廝殺,卻不敢阻止他的老婆,瞟見他的兩個舅子兄弟進門,趕緊支使老婆去迎接,然後對他媽說:
“媽,今天雖然是兒子的生日,不過堂屋的主位只能由你坐,你今天一定要高高興興的吃好喝好,與客人們好生聊一聊家常。”
“堂屋中的大圈椅我專們放上了軟墊,”大媳婦邊朝門口走邊回頭說,“婆婆平時難得過來,我這個當媳婦的沒有機會討好婆婆,今天趁你大兒過生的機會,讓媳婦好生侍候一次婆婆,看看能不能討得婆婆的歡心,讓婆婆以後對大兒家多看顧一眼。”
“討不討好老娘,老娘對誰都是一樣!”
馬大哥見老婆轉回頭去了,狠狠剜了她的背影一眼,欲扶着他媽去堂屋,他媽卻掙脫他的手笑着說:
“堂屋老娘不敢坐,怕坐了頭暈。兒子你忙你的,老娘隨便走走。”
馬小跑瞧見他大伯一臉不自在,卻又找不出什麼話寬慰他媽,只得離開他媽,也去門口接客去了。
馬小跑心想,大娘和二娘自從嫁進馬家的門,一直和奶奶菱角對棕子——矛盾尖銳,世間的婆媳關係為何就這麼難處呢。箇中原因他明白,一是兩個娘認為奶奶太偏袒么兒,二是一直嫉妒他媽生兩個兒子。
讓他感到慶幸的是,他媽和奶奶的關係卻是比較融洽的。
馬一美過來扶住奶奶,大姐夫也過來向奶奶問好。
馬小跑藏在奶奶的圍兜中不敢露出頭,只能聽人說話。
起初,他還能守住寂寞,安靜地趴在圍兜底,隨着奶奶的走動,聽着外面熱鬧的聲音,他漸漸不安份起來,終於悄悄爬到兜口上,小心探出一隻眼睛。
大伯大娘兩人在大門口迎接客人。
錢堆堆在地上玩着汽車玩具。
這小子好拽!今天大外爺過壽,他就幼兒園都不去上?
奶奶走到廚師的工作枱邊上觀望,感嘆如今農村操辦酒席,不再為採買酒菜借桌椅等操心,都實行全包,一應所用全由廚師提供,甚至機麻之類的娛樂工具也提供,主家只需要招呼客人就行了,非常的省事。
鍋邊上的廚師回答說,如今承接酒席的老闆太多,競爭激烈,誰提供的服務更周到細緻,誰才能接到更多業務。
答話的廚師正在鍋邊煉油,是個瘦高個,如果將他那圓頂的廚師帽換成尖頂的話,從背影上瞧,有些象是活無常。
廚子的臨時鍋灶和案板搭在牆邊上,大鐵鍋內熱氣騰騰,案板上擺滿了肉菜,碗碟瓢盆亂七八糟堆放地上。
兩名廚師分別在鍋邊和案板上忙活。三四個雜工女人蹲在地上擇着菜,洗着碗碟。菜在水裏胡亂盪一下便扔進菜筐,洗過的碗碟依然瞧得見油漬。
兩名廚師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戴着白色的廚師帽。工作服上到處都是油漬。這些農村做家宴的廚師一點都不講究,顯得邋裏邋遢,將工作服換勤一點洗乾淨一點,給客戶乾淨衛生的感覺,難道不更好嗎?
農村的壩壩宴席都不講究,誰要是有潔癖,觀看了壩壩宴的製作過程,鐵定沒有味口坐上宴席。
不過,農村壩壩宴的現狀就是如此,如果主家希望講究一點,只能去酒店包宴。
馬小跑想起他所工作的金海黃潮大酒店,雖然貴為五星級酒店,其實后廚的衛生依然做得很不到位。有的廚師所穿工作服幾天都不換洗,只不過廚師一般不會直面客人,因此遭投述的時候少。但是要按照馬小跑的想法,廚房和廚師的衛生不做到徹底乾淨,根本就稱不上名符其實的五星級標準。
說到底,是管理上的問題。
馬小跑想,如果自己有朝一日管理酒店廚房,一定用鐵腕手段治理衛生,讓客人進廚房進行評價。如果自己承接壩壩宴業務,肯定會將其他老闆競爭下去,自己至少會從三個方面改變壩壩宴給人檔次低不衛生的印象。
首先,廚師和雜工都必須穿着整潔的工作服,戴口罩;
其次,菜一定要新鮮,必須洗乾淨,絕不能草率。碗碟必須按照酒店的標準,絕對做到一洗二清三消毒;
第三,所提供的所有材料和服務一律明碼實價,讓主家明白花費,絕不欺哄,絕不以次充好。
又乾淨衛生又不加錢的情況下,業務想不做大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