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月將沉,爭忍不相尋(2)
沒有如泣如訴的纏綿悱惻,也沒有深沉激越的震撼肺腑,不能感星閉月,也不能樹寂花愁。可她的笛音,就如最溫和的風,最清純的水,在不知不覺中吹走了夏天的煩躁,滌去了紅塵煩惱。
眾人都不自覺地放下了一切束縛,或倚,或躺,任由小舟隨波輕盪。皓月當空,涼風撲面,友朋相伴,人生之樂,還有什麼?
紅衣側坐吹笛,劉賀不知何時,已經從船舷靠躺在了紅衣身上,仰望明月,嘴角含笑。
劉詢和許平君並肩而坐,雙手交握,望着船舷兩側滑過的荷花,微微而笑。
孟珏和雲歌隔着段距離一坐一卧,舉目望月,偶爾四目交投,孟珏眸內似流動着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只剩下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
紅衣的笛音悄無聲息地消失,眾人卻仍靜聽水流,遙賞月兔。
良久后,劉詢的聲音在荷花深處響起:“聞曲識人。大公子,你要惜福。”
劉賀笑問:“到底好是不好?怎麼不見你們投荷,也不見你們罰酒?”
眾人這才趕緊去折荷,但看着紅衣嫻靜的身姿,卻怎麼都砸不下去,紛紛把荷花砸向了劉賀。
劉賀卻非雲歌和許平君,雖然看着身子未動,卻沒有一朵荷花能砸到他頭上,都只落到了袍擺上。
他嘻嘻笑着朝雲歌、許平君拱手:“多謝美人贈花。”又指着雲歌和孟珏,“我選你們。”
“又是我們?”雲歌鬱悶。
……
“仍是我們?”
……
“怎麼還是我們?”
……
“我知道是我們。”雲歌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
劉詢和劉賀擺明了整她,不管她點誰,下一輪肯定又輪迴來。
劉賀笑:“雲歌,你還堅持不肯玩嗎?孟珏酒量再好,也禁不得我們這麼灌。不過,也好,也好,這小子狡猾如狐,從不吃虧,我從來沒有灌他灌得這麼痛快過。咱們繼續,繼續!回頭看看醉狐狸是什麼樣子。”
孟珏正要喝下手中的酒,雲歌道:“這輪,我不認輸。”
孟珏未置一言,靜靜放下了酒杯。
雲歌想了會兒說,“我給你們唱首歌吧!”輕敲着船舷,心內暗渡了下曲調,啟唇而歌:
清素景兮泛洪波,
揮縴手兮折芰荷。
涼風凄凄揚棹歌,
雲光曙開月低河。
雲歌並不善即興渡曲,又沒有樂器替她准音,時有不能繼,音或高或低,以至承接不順。
忽聞身側響起樂音,引她隨曲而歌。
雲歌側目,只看孟珏雙手握着一個塤,垂目而奏。
塤乃中原華夏一族最早的樂器,傳聞炎帝、黃帝時所創。因為是用大地的泥土煅燒而成,塤音也如廣袤無垠的大地,古樸渾厚、低沉滄桑中透着神秘哀婉。
雲歌的歌聲卻是清亮明凈,飛揚歡快。
兩個本不協調的聲音,卻在孟珏的牽引下,和諧有致,宛如天籟。
蒼涼神秘的塤音,清揚婉轉的歌聲,一追一逃,一藏一現,一逼一回,若即若離,似近似遠,逡游飛翔於廣袤深洋,崇山峻岭,闊邃林海,千里平原,萬里蒼穹。
起先,一直是塤音帶着歌聲走,可後來,歌聲的情感越來越充沛,也越來越有力量,反過來帶着塤音鳴奏。
塤音、歌聲彼此牽扯,在湖面上一波又一波盪開。一個滄桑,一個哀婉,詠唱着天地間人類亘古的悲傷:愛與恨,生與死,團聚和別離。
音靜歌停。
眾人屏息靜氣地看着孟珏和雲歌。
雲歌不知道自己何時竟直直站在船上,孟珏也有些恍惚,他並沒有想奏哀音,可當他把雲歌的歌聲帶出后,自己也被雲歌牽引,歌曲已經不只是他一個人控制,而他,只能將它奏出。
雲歌怔怔地站着,突然說:“我要回去。”
夏季時,劉弗陵會在清涼殿接見大臣,處理朝事。
雲歌先去清涼殿。
沒有人。
她又匆匆向宣室殿跑去。
宣室殿內漆黑一片,異常安靜。
雲歌心慌,難道陵哥哥去找他們了?正要轉身,於安不知從哪裏冒出來,“雲姑娘,陛下就在殿內。”於安大半個身子仍隱在黑暗中,完全看不到臉上表情,只覺得聲音陰沉沉地低。
雲歌不解,“你沒有在殿前侍候,怎麼守在殿外?陛下睡了嗎?怎麼一盞燈都不點?”說著話,人已經跑進了正殿。
靜坐於黑暗中的劉弗陵聽到聲音,含笑問:“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雲歌的眼睛一時未適應大殿的黑暗,隨着聲音,摸索到劉弗陵身旁,“你為什麼沒來?發生什麼事情了?你不開心?”
劉弗陵扶雲歌坐到他身側,“是有些不高興,不過沒什麼,不用擔心。”
“因為朝堂上的事情不順?霍光又為難你了?我們的計劃遇到阻礙了嗎?”
劉弗陵未說話,只是凝視着雲歌,伸手碰了碰她的頭髮,碰了碰她的眉毛,指肚在她的臉頰輕撫。
他的手指冰涼,雲歌握住他的手,呵了口氣,“怎麼夏天了還這麼冰呢?以後你要和我一塊兒去騎馬、去爬山,幾個月下來,管保比吃什麼人蔘燕窩都有用。”
劉弗陵的聲音有些沙啞,“雲歌,今晚陪我一起睡,好嗎?像上次一樣,你睡一頭,我睡一頭。”
雲歌很想點頭,卻不能,“我……這次不行。我在這裏陪你說話,一直說到你想睡,好不好?”
劉弗陵看着雲歌的抱歉,沉默一瞬后,微笑着說:“好,你給我講講你們剛才都玩什麼了。”
雲歌只講到紅衣吹笛,劉弗陵已經有些睏倦,手放在胸上,靠到了榻上,閉着眼睛說:“雲歌,我想休息了,你也去睡吧!幫我把於安叫進來。”
“嗯。你不要再想那些煩心的事情,等睡起來了,總會有辦法解決。”雲歌給他蓋了條毯子,輕輕退出了大殿。
第二日,雲歌起了個大早去看劉弗陵,寢宮卻已無人。
小宦官賠笑說:“陛下一大早就起身辦事去了。”
“哦,陛下今日的心情可好?”
小宦官撓頭,“姑娘,你也知道,陛下一年四季都一樣,淡淡的,沒什麼高興,也沒什麼不高興。”
雲歌笑笑,未說話。陵哥哥的喜怒哀樂和常人沒什麼不同。
一連很多日,劉弗陵總是早出晚歸。
深夜,雲歌好不容易等到他時,他總是很疲憊的樣子,雖然他會強撐睏倦和雲歌說話,雲歌卻不願再煩擾他,只想讓他趕快休息。
看來又出了意外,讓他上次所說的“準備好了”,變成了“並沒有好”。
雲歌按下了心內的焦慮,重新開始靜靜地等待。
她開始親自照顧宣室殿內的各種花草。澆水、施肥、剪枝,還移植了一些喜陰的藤蘿過來,大概自幼做慣,她又本就喜歡做這些事情,宣室殿帶給她的焦躁隨着花草的生長平復了許多。
雲歌蹲在地上鬆土,每看到蚯蚓,總會高興地一笑。她剛開始照顧這些花草時,可是一條蚯蚓都沒有。
富裕站在一角,看了雲歌很久,最後還是湊到了她身旁,即使冒着會被於總管杖斃的危險,他也要告訴雲歌。
“小姐,有件事情……陛下,陛下……”
雲歌放下了手中的小鐵鏟,安靜地看着富裕。
富裕不忍看雲歌雙眸中的清亮,低着頭說:“陛下這幾日離開清涼殿後,都去了椒房殿。”
雲歌未說一句話,只扭頭靜靜地凝視着眼前半謝的花。
很久后,她站起,“我想一個人走走,不要跟着我,好嗎?”
雲歌一路疾跑,跑到了清涼殿外,腳步卻猛地停了下來。退到角落裏,只定定地凝視着殿門。
夏日的蟬正是最吵時。“知了、知了”地拚命嘶鳴着。
雲歌腦內的思緒漫無天際。一時想起和陵哥哥在草原上的盟約,心似乎安穩了,可一時又忽地想起了孟珏在山頂上給她的誓言,心就又亂了。一時想着這天下總該有堅貞不變、千金不能換的感情,一時卻又想起也許千金不能換,只是沒有碰到萬金,或者千萬金……
不知道站了多久,日影西斜時,一個熟悉的人從清涼殿內出來,被身前身後的宦官簇擁着向左邊行去。
回宣室殿不是這個方向,這個方向去往椒房殿。
不過也通向別處,不是嗎?也許他是去見劉賀。雲歌在心裏對自己說。
遠遠跟在後面,看到他向椒房殿行去,看到宮女喜氣洋洋地迎了出來,看到小妹歡笑着向他行禮。他緩步而進,親手扶起了盛裝打扮的小妹,攜着小妹的手,走入了內殿。
原來,他不是無意經過,而是特意駕臨。
心裏最後相信的東西砰然碎裂。那些尖銳的碎片,每一片都刺入了骨髓,曾有多少相信期待,就有多少錐心刺骨的痛。
雲歌慢慢坐到了地上,雙臂環抱住自己,盡量縮成一團。似乎縮得越小,傷害就會越小。
紅衣拖起了地上的雲歌,劉賀說了什麼,雲歌並未聽分明,只是朝劉賀笑。
“……皇子關繫着大漢命脈、天下百姓,不管政見如何不同,可在這件事情上,百官都在力諫……皇帝畢竟是皇帝,與其讓霍成君進宮,不如寵幸上官小妹。小妹若得子,只得一個兒子依靠罷了,霍成君若得子,卻後患無窮……”
劉賀的聲音淡去,雲歌只看到他的嘴唇不停在動。
原來所有人都早已經知道,只有她蒙在鼓裏。
雲歌不想再聽劉賀的開解,這些道理她如何不懂呢?原來這就是他的解決辦法。
笑着拒絕了紅衣和劉賀的護送,獨自一人回宣室殿。
卻是天地茫茫,根本不知道該去哪裏。
漫無目的,心隨步走。
太液池上的黃鵠還是一對對高翔低回,淋池荷花依舊嬌艷,滄河水也如往日一般奔流滔滔。
可是,有些東西,沒有了。
從未央宮,走到建章宮,又從建章宮回到未央宮,雲歌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看到月亮已經爬到了中天。
當她回到宣室殿時,劉弗陵立即從殿內沖了出來,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急急問:“你,你去哪……”語聲頓了一頓,緊握的手又慢慢鬆了,淡淡的語氣,“夜很深了,你趕緊歇息吧!”
她不應該央求和企求一個人的心意的。她應該昂着頭,冷淡地從他的面前走過去,可她做不到。雲歌有些恨自己。
可如果央求真能挽回一些東西,那麼,恨就恨吧!
“陵哥哥,我想和你說會兒話。”
劉弗陵轉過了身,“我很累了,有話明天再說吧!”
“陵哥哥。”
叫聲清脆,一如很多年前。
劉弗陵的腳步卻只微微停了一瞬,就頭也未回地進了寢殿,任雲歌痴痴立在殿前。
天仍漆黑,劉弗陵就穿衣起身。
走出殿門,只見一個單薄的身影立在殿前的水磨金磚地上,織金石榴裙上露痕深重,竟好似站立了一夜。
“陵哥哥,我有話和你說。”
雲歌定定地盯着劉弗陵,面容蒼白憔悴,只有眼內仍亮着一點點希冀。
劉弗陵面色慘白,一瞬不瞬地凝視着雲歌。
“我要去上朝。”
他從雲歌身旁直直走過,腳步匆匆,像是逃離。
雲歌眸內僅剩的一點光芒熄滅,她的眼睛只余空洞、悲傷。
劉弗陵的腳停在了宮門的台階前,無論如何也跨不出去,他驀然轉身,快走到了雲歌身旁,牽起她的手,拽着她急步向外行去。
馬車在黑暗中奔出了未央宮。
雲歌眼睛內有喜悅。
劉弗陵眸底漆黑一片,了無情緒。
“陵哥哥,我知道霍光又在逼你納妃,你是不是和小妹在演戲給他看?還有,你真的很想要孩子嗎?你可不可以等一等?我,我可以……”
劉弗陵的手放在了雲歌的唇上,笑搖了搖頭,“先把這些事情都忘掉,這半日只有你和我,別的事情以後再說。”
看雲歌點頭答應了,劉弗陵才拿開了手。
於安也不知道劉弗陵究竟想去哪裏。劉弗陵拽着雲歌匆匆跳上馬車,只吩咐了句“離開未央宮,越遠越好。”,所以他只能拚命打馬,催它快行,無意間,竟走到了荒野山道上,顛簸難行,剛想要駕車掉頭,劉弗陵挑起帘子,牽着雲歌下了馬車,“你在這裏等着。”
“陛下,荒郊野外,奴才還是跟着的好。”
“我和雲歌想單獨待一會兒。”
看到陛下眼底的寥落無奈,於安心頭酸澀難言,不再吭聲,安靜地退到了路旁。
劉弗陵和雲歌手挽着手,隨山道向上攀緣。
雲歌抬頭看看山頂,再看了看天色,笑說:“我們若快點,還來得及看日出。”
“好,看誰最早到山頂。”
“陵哥哥,我若贏了,你要答應我件事情,算作獎品。”
劉弗陵未說話,只笑着向山上快速爬去。
雲歌忙追了上去。
兩人都放開心事,專心爬山,一心想第一個看到今日的朝陽。
山看着並不高,以為很好爬,不料越往上行就越陡,有的地方怪石嶙峋,荊棘密佈,幾乎無路。
雲歌看劉弗陵額頭全是汗,“陵哥哥,我有點爬不動了,下次我們來早些,慢慢爬吧!”
“下次的日出已經不是今日的日出。人生有些事情,是我無能為力的,可這次卻是我可以控制的。”劉弗陵語氣中有異樣的堅持,雲歌不敢再提議放棄。
劉弗陵看雲歌邊爬邊看他,用袖擦了擦臉上的汗,笑道:“一年四季,車進車出,做什麼都有人代勞,難得活動一次,出點汗是好事情。”
雲歌想想也是,釋然一笑,手足並用地向山上爬去。
好幾次,看着前面已經無路,雲歌猶豫着想放棄,隨在她身後的劉弗陵卻總是極其堅持,堅信一定有路可以到山頂。
兩人用木棍劈開荊棘,劉弗陵把身上的長袍脫了下來,在極陡峭
的地方,用它搭着樹榦,充作繩子,繼續向上攀。
而每一次以為的無路可走,總會在堅持一段后,豁然開朗。或有大樹可供攀緣,或有石頭可供落腳,雖不是易途,卻畢竟是有路可走。
山頂近在眼前,東邊的天空積雲密佈,漸泛出紅光,太陽眼看着就會跳出雲海。
對今天的日出,雲歌從剛開始的不在乎,變得一心期待,一邊急急往上爬,一邊叫:“陵哥哥,快點,快點,太陽就要升起來了。”
就在要登上山頂時,雲歌回頭,卻看劉弗陵的速度越來越慢,她想下去,拽他一起上來,劉弗陵仰頭望着她說:“你先上去,我馬上就到。不要兩人一起錯過,你看到了,至少可以講給我聽,快點!”
雲歌遲疑,劉弗陵催促:“你看見和我看見是一樣的,快上去。”
雲歌用力拽着樹枝,最後一躍,登上了山頂。
在她登臨山頂的同時,一輪火紅的圓日,從洶湧磅礴的雲海中跳出,剎那間,天地透亮,萬物生輝。
眼前是:碧空萬里,千巒疊翠;回眸處:劉弗陵迎着朝陽對她微笑,金色的陽光將他的五官細細勾勒。
雲歌眼中有淚意,驀地張開雙臂,迎着朝陽,“啊——”大叫了出來。
胸中的悒鬱、煩悶都好似被山風滌去,只覺人生開闊。
劉弗陵緩緩登到山頂,坐到石塊上,含笑看着雲歌立在山崖前,恣意地飛揚。他偶爾一個忍耐的皺眉,卻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雲歌大喊大叫完,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笑坐到劉弗陵腿側,臉俯在他膝頭,“在宮裏不敢亂叫,只好在荒郊野外撒瘋。”
劉弗陵想用衣袖擦去雲歌臉上的污跡,抬胳膊一看,自己的袖子五顏六色,絕不會比雲歌的臉乾淨,只得作罷。
雲歌的臉在他掌間輕輕摩挲,“陵哥哥,我覺得你近來愛笑了。”
劉弗陵微笑地眺望着遠處,沒有說話。
“可我覺得你的笑,不像是開心,倒像是無可奈何的隱藏。陵哥哥,我也不是那麼笨,好多事情,你若為難,可以和我商量。可是,你不能……不能……你說過只誤我一生的。我看到你和別人,心裏會很痛。”
“雲歌……”劉弗陵手指輕碾着她的髮絲,眉間有痛楚。他緩緩深吸了口氣,唇畔又有了淡淡的笑意,“你會記住今天看到的日出嗎?”
“嗯。”雲歌枕在他的膝頭,側臉看向山谷,“雖然我以前看過很多次日出,但是今天的最特別,而且這是你陪我看的第一次日出,我會永遠記住。”
“雲歌,我想你記住,人生就如今天的登山,看似到了絕境,但只要堅持一下,就會發覺絕境后另有生機。每次的無路可走,也許只是老天為了讓你發現另一條路,只是老天想賜給你意想不到的景色,所以一定要堅持登到山頂。”
“嗯。”雲歌懵懂地答應。
劉弗陵托起雲歌的臉,專註地凝視着她,似要把一生一世都看盡在這次凝眸。
雲歌臉紅,“陵哥哥。”
劉弗陵放開了她,站起身,微笑着說:“該回去了。我片言未留,就扔下一幫大臣跑出來,未央宮的前殿只怕要吵翻了。”
雲歌依依不捨,在這個山頂,只有她和他。回去后,她和他之間又會站滿了人。
劉弗陵雖然面上沒有任何眷念,可下山的路卻走得十分慢,緊握着雲歌的手,每一步都似用心在記憶。
於安看到兩個衣衫襤褸、風塵僕僕的人從山上下來,嚇了一跳。
等劉弗陵和雲歌上了馬車,於安恭敬地問:“陛下,去哪裏?”
沉默。
良久后,劉弗陵微笑着吩咐:“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