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白水堂
洛州城內白水堂中一個俊朗少年斜靠在屋內的椅子上,少年輕閉雙眸面冷如霜,雖是少年模樣但全身全散發著極為老態的陰鬱氣場。少年吹了吹擋在眼前的頭髮,慢慢睜開了眼睛,對着面前的門徒說到:「有消息了嗎?」
聽到堂主問話的門徒趕忙拱手作答回應道:「回堂主,那兩個人被探雲閣主救下了。」
俊朗少年一隻手撫上額頭,一隻手活動着手指關節在桌面上敲打着。在聽到探雲閣主的時候,少年的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雖是有些驚訝但也並沒有表現出來什麼,隔了一會兒后少年抬起頭微微睜開眼睛,看着面前的門徒面無表情的再次問道:「我問的是有消息了嗎?」
「這...」門徒有些緊張,因為他完全沒有打探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只知道郭老員外是詐死誣陷,還有探雲閣主也摻和了進來,至於堂主命他打聽的消息,着實是完全沒有探聽到一絲一毫。
看着堂主連問兩遍,這門徒有些慌張,趕忙將自己知道的接着回想了一遍,結結巴巴的說道:「還有郭...郭老員外...是詐死,門內有人看..看...看到他帶着一個陣仗極大的發...發...喪隊伍去向四方山,不過最後只有一架馬車被探...雲閣主,帶...回...回...回來。」
聽門徒面紅耳赤結結巴巴的將這番話說完,少年差點沒給憋死。他長舒了一口氣后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門徒退到一邊,然後開始琢磨起來自己姑姑交代給他的差事來了。
此時站在一旁的翊遙將這些看在眼裏,輕笑了一聲說道:「呵,張予白,連這點事都辦不好了么?難不成你現在連姑姑的吩咐都敢敷衍了事嗎?」翊遙一句輕飄飄的譏諷,頓時讓一向沉穩的張予白臉色變的難看起來。
這翊遙是三年前突然出現在青玉門中的,張予白不知道姑姑因何又開山收了徒弟,而且還給這班徒弟不小的權力。青玉門主之下,堂主齊平,隨意調配天下門眾,必要之時直接號令堂主,如有不從斬之無罪。
當時聽到姑姑對着一眾人說出這番話后,除了他的哥哥之外哪怕是連同他張予白自己在內,也是詫異得說不出話來。一眾人紛紛表露出不滿的樣子,但無奈當時姑姑強硬的很,根本不是在商議眾人,眾人也沒有多說什麼,只得默默的接受了這班人的存在。
張予白打從一開始就看這班人不順眼,而且尤其是看這班人中領頭的翊遙尤其不順。奈何姑姑不知被翊遙灌了什麼迷魂湯,不論他張予白立什麼功勞,姑姑總是視而不見一般。但若是翊遙卻只是為姑姑辦了個芝麻綠豆的小事,姑姑卻高興的不得了,乃至過了許多時候之後每每想起還要誇讚一番。張予白沒什麼理由整治她,也跟她幾乎搭不上邊兒所以這幾年與她井水不犯河水,也就這麼一直相安無事。
不過當下翊遙竟然敢在他的堂口,當著他白水堂一眾門徒的面嘲諷他,簡直是欺人太甚完全沒把他張予白放在眼裏。一時氣急的張予白扭過頭來朝着翊遙一瞪眼怒聲吼道:「或早或晚,那紫血靈龜我自然會為姑姑尋到!這又與你何干?我為姑姑辦事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吃奶呢!輪不到你來教訓我!」張予白的這一通亂吼,完全沒了那個往日的沉穩少年樣子。白水堂內的眾人也都沒有見過他們的堂主如此動怒的樣子,嚇的他們紛紛小步退出了屋內,任誰也都不敢在屋內多待一刻。
翊遙冷哼一聲:「哼,姑姑可沒有時間等着你。這事你不用管了,我自己去找吧。」說完,翊遙揮了揮衣袖完全不理張予白,徑直出了屋子揚長而去。
「你!」張予白被翊遙這句話激的惱怒,拍了桌子便追了出去。張予白從不在人前顯露出急躁的一面,將他養大的姑姑自小便是這麼教他的。他自小便壓抑着自己的天性,凡事只在心裏暗暗在意,從不表露出來。即便是最親近的同門師兄弟,他也只是暗自較量,私下比較。表面來看他是一個對什麼事情,都漠不關心的人。但其實他卻是一個驕傲到骨子裏的人,容不得任何人比他強,更容不得任何人取代他在姑姑面前的地位。
正因為這樣,當翊遙譏諷他辦事不利的時候,他才會一改往日沉穩的姿態,露出了那不可被侵犯的驕傲姿態來,喪失理智的朝着翊遙亂吼。
張予白絕不會容忍自己在姑姑面前,被外人比了下去。他眯起眼睛拼上全力跟着翊遙,勢要搶在翊遙前面先拿到紫血靈龜。想着立了如此大功,而且還顯得還是翊遙辦事不力,他張予白辦事更加牢靠,這樣的話他的姑姑一定不會再偏重翊遙,一定會再次另眼相看他張予白的。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閃出了白水堂,踩踏着屋檐在洛州城的大街小巷上穿梭着。張予白和翊遙兩人互相追逐着,誰也不願鬆懈半分。但不論兩人如何拼盡全力,卻也始終拉不開對方與自己的距離。
翊遙瞄了一眼身後的張予白,見那張予白一臉不悅,眯縫着眼睛。心想着這個門中前幾的高手,姑姑最疼愛的兒子之一,倒也不過如此,也不知姑姑親傳的功夫,他都練到哪裏去了。
翊遙跟張予白繞了幾個圈子,決定不再激他,回頭衝著張予白說道:「張予白,想必姑姑要的東西應是落到了四方山的山匪手中了,咱們賽一賽,看誰先拿到如何?若你輸了就別做這堂主了,以後給我當跟班如何?」
「哼,狂妄!你輸定了!」張予白毫不客氣的說道。
翊遙聽到張予白上鉤嘴角微微上揚,輕聲笑了笑沒再說話,隨後又再加快了步伐朝着四方山的方向繼續前行。
從方才在白水堂里的譏諷,再到一路引誘,最後到發出挑戰,不知翊遙到底在打着什麼如意算盤。但此刻的張予白已經被翊遙激的不再有什麼理智了,他一心只想着追上去,好去搶了她的功勞。也不論翊遙的手段有多麼拙劣,意圖有多麼明顯,張予白都輕而易舉的上了當。實在應了那句老話「關心則亂!」在姑姑眼裏的認可與地位對於他來講,實實在在是一根軟肋,也是一個致命的弱點。
洛州城外探雲閣中。
一個馬虎的姑娘正在笨拙的煎着草藥,面前三個葯鍋里沸騰着不同的藥材混合著焦黃的湯汁,一股難聞的味道早已經瀰漫了整個屋子。
蘇眉用手帕捏着鼻子,皺着眉頭在葯鍋前小心翼翼的盯着火候。她已經連續煎了三天草藥了,自從那日師傅逞強去救了無雙和雲曦二人,回到閣中便直接舊傷複發倒地不起。雖說這一次沒有性命之憂,但也確實需要好好調養些日子。加之無雙和雲曦在牢獄中也受了不少的苦,又是中毒又是挨打的,經歷了一場是非之後,兩人也是十分虛弱,連同她師傅一起回來后便也直接兩眼一抹黑的躺倒在地。
現在三個人全都可着她蘇眉一個人伺候,蘇眉簡直恨不得把她自己一個人劈開來,劈成三個人用。好在現在三個人三天三夜之後,都睜開了眼睛,只不過還十分虛弱,只能卧在床榻上慢慢調養。她蘇眉總算省了些力氣,如今只需要熬熬藥給他們喂下去就好,不再需要挨個幫他們運功療傷耗費自己的精力和內力了。
「師傅,來喝葯了,我扶您起來。」蘇眉先端着一碗葯湯來到了林探雲的床榻之前,扶着林探雲的雙肩,小心翼翼的將林探雲扶了起來。只當林探雲將將坐穩,蘇眉便趕忙將枕頭墊在了林探雲的身後,林探雲坐好之後眼看着蘇眉忙前忙后,盡心儘力照顧他的樣子。眼睛裏似乎露出了不一樣的神色,好像不再是將蘇眉當從前那個沒長大的小丫頭了。
林探雲回想起來自己將蘇眉帶在身邊也已經有了十年了,當年蘇眉還只是個會抱着他的腿往他的衣衫上抹鼻涕,哭着鬧着要吃糖葫蘆的小丫頭。現如今時光如白駒過隙一晃十年過去了,這個小丫頭已經出落成了一個大姑娘了,不僅幫他操持着閣中事物,而且還能在危急關頭奮力救他性命,顯然林探雲已經不能再將她當孩子來看了。
就在林探雲坐起身來看着蘇眉愣神的時候,蘇眉已然端着葯碗來到了他的面前。坐在床榻一邊的蘇眉,淺淺的舀了一湯匙,放在嘴邊輕輕的吹着。一陣過後再慢慢遞到林探雲的嘴邊,一邊緩緩喂進林探雲的嘴裏,一邊還像哄小孩子一樣,盯着林探雲張着嘴「啊~」
此刻的林探雲味覺好似失靈了一樣,明明喝進嘴裏的是濃苦的葯湯,但咽下去的時候卻好似也沒有什麼太重的味道,反倒因為蘇眉的餵食,回味的時候竟還有些覺得甘甜。
「師傅,葯苦不苦?燙不燙?」蘇眉放下藥碗后關切的問道。
「不苦,也不燙,正正好。」林探雲苦也不說苦,燙也不說燙,只是一直笑呵呵的看着蘇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