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凄涼的夜
杜小寶的臉上，滿是淚水，他怔怔的站在那裏，望着失神落魄的娘親與目中堅決的父親，躊躇着不敢上前。
“虎哥！”一粗眉大漢猛然站起，目中有了淚花，“嫂子不容易啊！你就別去了！我爹娘早已不在，而今我孤單一人，無牽無掛，就讓我去吧！”
杜虎猛地一皺眉，瞪眼喝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二狗，你要去，我不攔你，但是，你也別攔着我！”
此時，客堂內一片壓抑。
誰都知道，去了，九死一生，不去，或許仙師開恩，還能撿回一條命。但若真的不聽從仙師要求，那麼仙師的怒火，便要整個村子的人來承擔！
不能不去，不得不去！
“我去！”一道冷漠的聲音忽然響起，眾人回頭一看，正是安坐一旁久久不語的獨目男子，鷹。
人群一角，一向冷漠的杜成此時身軀莫名的一顫，目光隨着聲音，看向鷹，他的父親，目中有了從未出現過的震驚與不解，更有一絲深深地恐懼。
鷹安坐在杜虎下方位置，眉目冷峻，不動如山，或許是感覺到了什麼，他的目光猛然看向了自己的兒子，獨目之中，漸漸有了柔和。
“好！眾位兄弟，這次，是我們家園的一次劫難，我等練武之人，為的不就是保護我們的家園嗎？覆巢之下，豈有完卵，若我等不服，那仙師一怒，誰人又能承擔得起！話已至此，諸位兄弟，這二十人，已經有我，鷹，二狗，三人，還有十七人的名額，還有誰願意去，明日一早，告知於我吧！”
杜青山此時神情異常蕭索，顫聲道：“明日午時，仙師將動身進入深山，諸位好兒郎，此事重大，望諸位慎重考慮！”
“就這樣吧，大家回去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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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杜家村的人，家家戶戶，久久無眠。
一處普通家庭房間內。
“大木，你真要去嗎？你走了，我和果兒可怎麼活啊，他才三歲啊……嗚嗚……”一婦女緊緊抓着自己丈夫的手臂，潸然淚下。
“山花，安心呆在家裏，若是……若是我回不來了，你就把果兒撫養長大，欠你的，我只有下輩子來還了！”男子眉目之中，滿是對妻兒的眷戀，聲音顫抖着，卻無比的堅定。
另一處房間內。
“為什麼？為什麼你一定要去送死？那麼多人呢，你為什麼一定要去？你就甘心拋下我們母子嗎？”一婦女對着自己面前沉默的丈夫，尖聲叫道，滿臉淚痕。
“翠蘭……你可知，村長的兒子，虎哥，他也是有家有口的人，更是上有老，下有小，但他，依然還是去了……為的，不就是杜家村的村民嗎？”
“我不管……不管……我不讓你去……嗚嗚……你要是去了，咱們家的天……就塌了啊！”
“哎……”
一對兄弟的家中。
“二牛，我為長子，此次前去兇險，便由我去，你不可與我爭！你留在家中，好好孝順父母，也好留下香火。”
“大哥……還是我去吧！”
“二牛，你還小，能比我多活了幾年，別爭了，就這麼定了！”
“大哥……”
諸如此類，在這個深夜裏，在許多家庭中上演，整個杜家村，不復往昔的平和安詳，而是覆蓋了一層陰霾。
杜成家中。
杜鷹靜靜地坐在院子中，拿着一碗酒，一口，一口，靜靜地喝着。
這一刻，他的心，很安靜，忽然，似想到了什麼，在其冰冷的面孔上，浮現一絲罕見的笑容。
這時，卻聽‘吱呀’一聲，門打開了。
杜成邁出房門，目光停留在父親的身影上，與自己異常相像的容貌映入腦海，他久久無言。
“為什麼……不睡？”杜鷹沒有回頭，聲音卻帶了一絲顫抖，此時此境，他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這個兒子。
“為什麼……要去？”杜成目中很是複雜，聲音也不似從前的冷漠。
一陣沉默。
杜鷹繼續喝着酒，仿若未聞，良久，他舉着酒碗的手，有了一絲顫抖，漸漸地，這顫抖變得越來越大。
他長呼一口氣，目中有了罕見的柔和，嘴角，更是掛上了苦笑。
“因為……有你在。”
簡短的五個字，杜成瞬間明了，不再追問。他大步上前，猛地抓去父親手中的酒碗，一飲而盡，似因太過猛烈，頓時咳嗽不斷。
杜鷹目中滿是慈愛之色，伸出手，在兒子的背上輕輕地拍打着，口上卻道：“酒是好東西，但要慢慢喝，才有味道。”
有多少年，他沒有與兒子有過這樣親密的舉動了……
他的大手，輕撫著兒子的背。
他感覺到，自己的兒子，已經長大成人，那曾經窄小的背部，此時已經變得寬闊，有力……
兒子，已經長大了。
杜鷹的獨目之中，透出一股笑意，他很開心。
“來，陪老爹喝一回！”說著，他乾脆舉起酒罈，猛的喝了一大口，接着目光帶着鼓勵，看向兒子笑道。
杜成臉上也帶着笑，舉起酒碗，一飲而盡，這次沒有咳嗽，看着父親的目光竟有了一絲似挑釁的調皮之色。
父子二人就這樣喝着，臉上都掛滿了笑意。
這樣的時刻，在杜成懂事起，幾乎就沒有出現過，而今，卻突然間有了。他的心中如明鏡一般，知道緣由，內心苦澀不已，臉上卻掛着笑意。
他只是想陪着父親，一次喝個夠，享受這難得的親情，哪怕……此生只有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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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地深夜，彎月都已漸漸西去。
林辰徹夜無眠，他的身側，是早已熟睡的弟弟，聽着弟弟微微的鼾聲，心中頗不平靜。
在白天臨走的時候，他帶着弟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明日，杜家村絕大部分的家庭都將面臨著巨大的傷悲，他的心中，亦是一片悲涼。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目中流露出一股無助，面對這些，他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又能做些什麼。
不知何時，一道稚嫩的童聲驀然響起：“哥哥，你怎麼不睡？”
林辰回頭一看，卻見弟弟不知何時坐了起來，一雙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明亮雙眸，正炯炯有神的注視着自己。
“星星，你怎麼醒了？冷嗎？”林辰微微一笑，摸着弟弟的頭道。
“不冷。哥哥，為什麼那些仙人那麼凶？仙人，不是應該保護膜拜他們的人嗎？”小星星睜着大眼睛，皺着小眉頭，脆生生的問道。
那天熱鬧的擂台戰時，這些孩童們，自然也都被大人領着在場觀看，以至於最後的那一幕，也都對他們幼小的心靈，產生了衝擊。
童言無忌，但卻都是真理。
林辰聞言驀然一怔，竟不知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