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章謝寧
電話那頭只有電流聲。
昊天偏頭看了一眼,一個陌生的外地電話。
“誰?說話!”他平靜淡然的問道。
“……昊天,是我。”這個聲音又出現了,昊天心底竄上來些許不耐。
“有事嗎?”心嘆了口氣。
“……伯母…..你還好嗎?”踟躕不前謹小慎微真是夏季的標配,眼前浮現出他聲嘶力竭的臉龐。
“我受夠了這種如履薄冰的日子。憑什麼就該我來承受這些?”夏季的黑眸不斷的迸射出火苗。
“昊天,以前我覺得你個性張揚跋扈,隨時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是因為你缺一個懂你的人,你拒人千里之外是因為沒有人能夠理解你。但現在,我發現我做不了那個人,你穿着洒脫不羈的外衣,但你的內心之門從未為誰開啟過。”
……
“……還行,謝謝。”昊天截斷回憶,淡漠的回道。
“你還氣我嗎?對不起,我當初找伯母不是我的本意……”夏季的嗓音其實舒緩溫和,和他文質彬彬的形象很搭。
昊天的心“咯噠”一下,有種預感出現在腦海,很快得到了應證。
“是昊鳴說,伯母反對你和我在一起,所以,我……”
昊天的雙手不自覺的握緊,一股股冷汗從周身毛孔里漫溢出來。
“他誤會了。你……以後也別再放在心上,無論人還是事。”他穩了穩漫上來的怒火,毫無情緒的說道。
“……”
“嘟…..”電話那頭瞬息沉默后,出現了忙音。
昊天抬手把耳機取下,順勢丟在副駕座上,耳機碰擊到手機屏幕發出聲響,那聲音如珠落玉盤,清清脆脆。
昊鳴借夏季的口,告知媽媽有關他性向的事實想達到什麼目的?這個事情造成的可能性對昊鳴會帶來怎樣的益處?很顯然,夏季是個局外人。
昊天啟動引擎,抬眸凝了一眼小區門口,離開了。
……
成江市醫院附屬三院。
神經外科住院部。
於豪額頭上纏的整條紗布已被一小塊紗布取代,他的精神狀態挺好,沒有昏眩沒有噁心,配合著叔的要求對全身各部都做了深入檢查,包括前列腺。傷了腦袋,和五臟六腑有關係嗎?他是墜樓了還是跳崖了?但叔帶着欲說還休的表情慰籍他自己似的說道:“小豪,就當療養吧。”
“……”於豪。
於豪很安靜躺在病床上。相鄰的病床已經重新鋪上了乾淨的被單,之前那位病友今早就獲以出院,對此於豪羨慕不已,他的鞋店工作這月已經失去全勤機會,雖說店長的寬慰話沒有斷過,但實打實損失的是鈔票啊。還有家教那份外職,也不知人家有沒有因為他這一周的缺席而另外聘請。這次的住院費用也不會少,各類檢查的儀器一看就都是砸錢的貨,眼看小闌小珊就是本科生了,用錢的地方不會比中學少。哎,想想,於豪覺得肝兒都疼。
對了,還有一睜眼基本上就能看到小闌靜佇在窗邊,目光投向外面,隨時都跟冥思苦想似的,小珊則托着下巴,眯着眼睛在哥哥與輸液瓶間不停交換着視線,偶爾還會蹙眉用手指輕彈輸液管。於豪對兩位祖宗這種守着病床寸步不離的行為也深感無語。
叔呢?
“評估出來了嗎?醫生。”最近叔明顯骨瘦,腰部的病疾讓他走路都佝僂着腰,他靠在醫生辦公室門口,緊咬着乾裂的嘴唇。
“老叔,進來說。”於豪的主治陳醫師是名很年輕的小夥子,他的上級醫生才是教授級別的何主任。
叔緩緩走進去,坐在陳醫生旁邊的塑料凳上。
“出來了,何主任和其他幾位主任會診結果初步診斷是腦膜瘤。”陳醫生看着手裏的評估報告,說道。
他轉頭看着叔繼續補充:“就是良性腫瘤。”
叔其實是能聽懂的,這段日子以來,這些陌生的名詞早已不再陌生了。
“需要手術嗎?”叔點點頭,問道。
“一般情況下,如果腦膜瘤的直徑超過2-3厘米,就需要做手術了。目前看可以選擇觀察和定期複查。”陳醫生的話讓叔聽着覺得淺顯易懂。
“回去以後要注意兩點,昏眩頻繁加重,視力明顯下降。如果出現這兩點就要回來及時就醫。”
陳醫生送叔到門口,叮囑了幾句。
“陳醫生,你的意思是可以出院了?”叔恍然大悟過來,臉上漸漸綻開一叢笑。
“當然,趕快去給你侄兒辦出院手續吧。再不出院,我都不敢去病房了。”陳醫生腦海里浮現出於豪病床邊那位門神就有點頭疼,據說護士拿個體溫計測量體溫,只要門神在,護士都只有靠邊站。
“哥,那小子再來,你別給笑臉!”門神小闌倚在窗戶邊,蹙着眉頭眺望,醫院大門口有個被太陽光籠罩着的頎長身影。他已經知曉了哥哥目前病情的情況,他爸爸的腦子哪裏斗得過他,幾句話就被套得乾乾淨淨。
“對,哥,別睬那小子,但那位寧哥可以理。”小珊眼裏冒着無數個星星,一本正經的接話。
小闌聞之,轉頭斜睨着小珊:“你這花痴病還能不能治了?”
“能,養顏的就行!”這小姑娘也沒誰了吧?淑女的矜持怕是丟在家裏,忘記帶出來。
“長得帥有個屁用,消費完了能用那張臉去刷卡嗎?”小闌鄙夷的從鼻腔里哼出一句。
一直置身事外正閉目養神的於豪悠悠睜開雙眸,清雅的嗓音舒緩響起:“能……”
“……”
瞬時,門神被點穴封住了,跟門神畫似的。
話說這位門神的由來。
於豪入院的第二日,叔去超市請假,臨床的病友被家屬用輪椅推着去CT區拿號排隊,小闌也一同前往去拿結果,病房裏就小珊守着當時還處於時睡時醒狀態的於豪。
病房的位置很向陽,午間時分,暖洋洋的太陽直射進來,鋪滿整個房間,小珊坐在病床邊,看着闔眸深眠的哥哥,自己也有點昏昏欲睡。
一名寬肩腿長,身形高大矯健的男子推門進來,身後跟着綠豆眼肉肉臉的小波,手裏提着一個大號果籃,有點重,提果籃的那隻手明顯在傾斜。
踏入室內,男子偏了偏頭,小波輕手輕腳的把果籃放下後轉身退出去了。
雋美男子着白T黑褲,負手佇立,俯視微微側卧於病床上的於豪,長睫低垂安靜沉睡的姿態比之前與小波打架顯露的那股狠勁更加打動人心,雙眸微閉,眉頭緊蹙,俊挺的鼻樑以及這個角度看過去微嘟的嘴唇,反而略顯可愛。
病房位於二樓,窗外滿眼都是黃澄澄的銀杏樹,青色的小杏綴滿枝頭,風一掠過,杏花雨似的,花瓣紛紛揚揚的飄逸起來,些許花瓣伴着風輕輕拂過窗戶落於室內,落於安睡中的於豪身上,一副十足的花瓣雨下睡美人圖新鮮出爐了。
於豪似乎睡得並不安穩,唇里呢喃了句什麼,臉貼着枕頭壓過去,眼見要壓住他額上的傷,男子着魔般的伸出手隔在他臉頰與枕頭之間,於豪竟貼着男子的手心窩裏蹭了蹭,男子的手霎時被凍住了,星眸微轉,喉結用力的滑動了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被推開,小闌手裏拎着CT報告單出現在門口。
“你是誰?”小闌旋風般刮到男子身邊,看到這一幕,大力揮開男子的手,並推卻對方一把。這一把連累了趴在病床邊安睡的小珊,她抬起腦袋,睡眼朦朧中出現一張英俊的輪廓完美得無可挑剔的側臉。
男子跟木樁似的沒動,只是把剛剛被甩開的那隻手負在身後,微微**了一下,兩隻手指不自然的蜷縮起來。
被驚醒的於豪此時已經坐起身來,眼神有些迷離,額上絲絲血跡透過紗布暈染開來。
男子抬眸,目光如炬,嘴唇微啟:“出血了,叫醫生。”
小珊才反應過來,撲到牆邊不停的按鈴。
醫生帶着護士很快走進來,查看了於豪的情況,對護士吩咐了幾句后離開了病房。
門口不遠處等待的小波聽到動靜也跑過來,朝病房裏張望。
“病人需要休息,你們別在這裏吵鬧。”護士出門的時候尖着嗓門宣佈。
“知道了,護士姐姐。”小珊邊說邊去關門,在門邊瞅見正探頭張望的小波,一個眼刀飛過去。
“你是誰?”小闌想到他剛進來看到的那一幕,這個人半彎着腰,一隻手還放在哥的臉頰上,怎麼看都不是可信之人,想到哥的傷,臉越發陰霾密佈,跨前一步,與雋美男子的俊臉相距不到10厘米,瞪眼吼道:“你想幹什麼?”
“小闌!”於豪瞟了一眼床頭柜上的果籃,輕聲阻止。
轉而他很禮貌的對着男子淺笑;“我認識你,你的心意我也領了,請回吧。”
男子微愣,退後一步,從兜里掏出一個信封,丟進於豪懷裏,轉身快步走到門口,一把拽過躲在門邊的小波離開了。
於豪怔了一下,這場景似曾相識。隨即他拿起信封,裏面整齊豎著一疊鈔票,目視也有小一萬。
信封上寫有不仔細辨認都認不出的兩個龍飛鳳舞的字體:謝寧。
自那回后,謝寧又來過幾次,有時提着溫着湯的保溫桶,有時提着一袋新鮮水果,總之,就沒有空手來過,這一回生二回熟的,小珊這個顏控很自然的對他熱情漸增,寧哥長寧哥短的,聽得於豪掉一地的雞皮疙瘩。
而對小闌來說,門神降臨了,只要他在,誰都別想輕易近他哥的身,安全範圍擴大至2米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