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山有墓 第九章 像少年啦飛馳
日子過得平安喜樂,方牧一向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所以看起來似乎從來不會有什麼煩心事兒,每天明眸皓齒且恬不知恥。
老夫人再沒有提及學塾夫子老師的事情,這讓方牧鬆了口氣,方柔雖然還會時常來府里,不過次數終究是少了很多,畢竟陳默也不是吃乾飯的,在京都到小鎮的路上一直沒有尋到什麼蛛絲馬跡,便重新將人手召回了小鎮裏面。
方牧對於這些並不上心,用他前世最崇尚的一句話來說就是:生活就是一個脫光了衣服的表,子,不是你上她就是她上你,與其半推半就不情不願,還不如順勢而為低首品嘗。
於是,日子便如流水般在小鎮平靜安穩而帝國卻是暗潮湧動的情況下悄悄淌了過去,讓人有些措不及防。
宣德五年初夏,天氣還遠遠未曾燥熱的時候,大秦皇帝迎來了自己的第一個皇子,賜名頊,隨後秦皇大赦天下,減免全國稅收三成,封皇子生母端妃趙氏為皇后,補了自登基以來一直空着的皇后之位,普天同慶。
宣德七年八月,皇子穅降世,龍顏大悅,生母劉夫人正貴妃位,同年十月,長公主菀出生。越明年,北端來犯,聖怒難抑,封平南侯方炘為鎮北大將軍,領兵十萬,揮師北上,七月,端兵大敗,割十二城以和,每歲朝貢,聖心大悅,提方炘為大司馬,賞千金,賜丹書鐵券,永沐皇恩。
宣德十二年,初春,風中還有料峭的嚴寒。
小鎮的人們還沒有從寒冷的日子中回過頭來,所以大街上行人依舊很少。
府中,方牧靠在涼亭中,手中捧着一本書,斜靠在亭柱上,眼神卻不在手中的書上。一個模樣約莫七八歲的女童揪着少年的一邊衣角,生怕一眨眼少年就要不見了似得。此時,少女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讓人憐惜,碎聲道:“哥哥,我餓了。”
方牧伸手揉了揉方停雪的腦袋柔聲道:“這剛吃過午飯還不到一個時辰呢。”
方停雪揪着方牧衣角的手加重了力道,眼神亮晶晶道:“哥哥,紅袖姐姐剛剛給祖母買了兩籠梨花糕,我看到了,你去幫我拿一塊兒吧。”方停雪說著用餘下來的左手伸出一根手指:“一塊就好,好哥哥,求你了,只要一塊就行了。”
方牧看着方停雪的饞相,只好告敗,這個妹妹啥都好,就是太饞了。
“行了,你在涼亭等我,我去去就來。”
方停雪雀躍道:“我就知道哥哥對停雪最好了。”
方牧一直挺佩服老夫人的一點就是多年如一日地捧着不同的遊記坐在中堂看着,歲月似乎在這樣一位女人身上開了小差,這麼多年,老夫人依舊是那個樣子,雍容華貴。
“奶奶,紅袖買回來的梨花糕您放哪兒了?我拿一些給停雪送去。”方牧一邊給老夫人捏着肩一邊說道。
老夫人臉上浮出一絲笑意:“小丫頭又饞啦。”
“您也知道,停雪就好這一口,說了好多次讓她收收嘴,您見她哪時聽過?。”方牧無奈道。
老夫人瞥了眼方牧道:“你那點兒小心思還是收起來吧,又不是說不給她吃,瞧瞧你這樣子,當年誰說要好好孝順我來着?”
方牧打了個哈哈,手底下的動作更勤快了,恬着臉道:“當然孝順啊,奶奶您是了解我的,我可以說這個天底下沒有人比我更孝順了。”
老夫人用手一下拍掉方牧的爪子沒好氣道:“是不是又要搬出紅袖冬雪她們來了?是不是她們一說個不字你就又要打斷人家的腿了?成天沒個正行,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好啦,梨花糕在廚房呢,自己拎一盒去。”
“哎,奶奶最好了。”
瞧着方牧撒開腳丫子朝着廚房跑去,老夫人會心一笑,目光重又專註到手中的遊記中去了。
午後的陽光溫暖,方牧慵懶地靠着亭柱,旁邊坐着正往嘴巴里塞糕點的方停雪,風很輕,像是情人的柔軟的手,緩緩劃過。方牧寵溺地替方停雪擦去嘴角的碎屑,笑道:“你慢點兒,又沒人和你搶。”
方停雪只是抬眼一笑,然後又專註對付面前的糕點去了。方牧有些無奈,這小姑娘長着長着,怎麼就成了一枚吃貨。
草長鶯飛的時候,方牧實在是快悶出病來了,和老夫人招呼一聲,便領着春草帶着方停雪去郊外踏春。
距小鎮不過十里路程便有一座方圓三四里的湖泊,湖邊是一排排的垂柳,再後面是一片相對較大的草坪。垂柳陰翳下有不少涼亭,建造地簡約利落別具風味。方牧第一次知道這個地方的時候,很是讚歎了一番,對當年建造此地的郡守不吝誇讚。
方牧他們到的時候湖邊已經有了不少人,柳絮紛飛,在春風中像是飄零而下的朵朵雪花,稍遠些有不少青雉孩童三三兩兩地放着紙鳶,歡聲笑語傳遞了很遠。春草鋪了餐布,拿出攜帶的吃食與清水,方牧掃了一眼,撇了撇嘴,雖然已經十二歲了,仍然是沒有嘗過這個世界裏酒的味道。府里沒人喝酒,府外倒是有得賣,不過方牧總是懶得出去買。此時方牧懶散地躺在草坪上,不知怎的,想喝酒了。
方停雪一看春草拿出來的糕點與各種零嘴小吃,眼睛都直了,兩隻烏黑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分外有神,這讓方牧對方停雪以後的生活很是擔憂,總覺得以後是不是隨便來個人,只要奉上了各種吃食便將自家妹子給勾走了。
陽光晴好,方牧閉上了眼睛,讓陽光的輕軟觸感覆蓋在自己的眼皮上,放鬆身心,只覺得舒服極了,遠處傳來了好一陣鶯鶯燕燕的糯軟細語,方牧睜眼抬頭望去,只見春度樓的那群紅館兒相互簇擁着朝着湖邊走來。引得湖邊好一陣側目,而那些紅館兒仿若未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天地。一群人在與方牧擦身而過的其間,方牧朝着裏頭的一人隱晦地眨了眨眼,那女子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方牧這才又重新躺下,嘴裏哼着小曲兒,只覺得這才是生活。
閉眼躺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有人在輕輕推着自己,方牧睜開眼睛,之間方停雪指着一個高飛的紙鳶道:“哥哥,我也想玩。”
方牧一下子坐起,摸了摸方停雪的腦袋:“走着。”
湖邊就有售賣紙鳶的地方,方停雪挑了許久才選了一隻兔子形狀的紙鳶,待春草付過了銀錢,便拉着方牧朝着空曠地方跑去。說實在的,放風箏這活計,還真不是什麼人都能玩得起來的,方牧搗鼓了好久,愣是沒能讓這紙鳶在三尺天上徘徊超過幾息時間,在方停雪有些幽怨的眼神兒下,方牧撓了撓頭,有些尷尬,最終在一個孩童的幫助下,紙鳶終於歪歪斜斜地升了上去,雖然看着隨時都要掉下來,卻終究是堅強的在空中徘徊了,樂得小姑娘蹦蹦跳跳了好久。
方牧隱晦的瞥了眼稍遠處幾個一副才子打扮,看着在享受着大好春光,實則滿心眼兒里關注着方牧這邊的人,笑了笑,回到自家餐布那邊,好整以暇地躺下,並沒有放在心上。自從自己的年歲漸長,身邊的人是越來越多了,再不能跟原先還是小孩子的時候那般肆無忌憚了。
方牧忽然嘟囔一聲:“他娘的,老子還是個少年,管他呢。”隨後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抓住一邊看着方停雪的春草就往方停雪那邊跑去,少年人嘛,就該肩頭挑着楊柳依依,草長鶯飛。
方牧從方停雪手中搶過紙鳶的牽線,大笑着朝前跑去,身後方停雪嘴裏喊着:“哥哥壞人,哥哥壞人。”也跟着方牧屁股後頭跑着。
日頭高懸,照着地下奔跑着的兩個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