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輪明王
段譽知這大輪明王鳩摩智是吐蕃國的護國法王,且具大智慧,精通佛法,每隔五年,開壇講經說法,西域天竺各地的高僧大德,雲集大雪山大輪寺,執經問難,研討內典,聞法既畢,無不歡喜讚歎而去。足見這鳩摩智是何等人物。
信中言道與姑蘇慕容博談論武功,結為知己,只因慕容博先生對六脈神劍極為推崇,便欲將此劍譜焚於慕容博墳前,不論其對這六脈神劍是否覬覦,也可看此人心機之深。
枯榮大師說道:“‘六脈神劍經’乃本寺鎮寺之寶,大理段氏武學的至高法要。世子此番,我大理段氏最高深的武學是在天龍寺,你是世俗之人,雖是自己子侄,許多武學的秘奧,亦不能向你泄漏,但是,這次非常之時,我們雖然不能向你泄露,但是如果你能自行參悟的話,那說明此經與世子還是很有緣。“段譽會意。
“自此經落於本寺百餘年來始終無人練成,我等此番也無將其煉成之心,只是這經書之中另有一套六脈劍陣,合六人之力修鍊也可發揮此經之部分威力。本寺現今有能力修習此經者只我五人而已,世子此番若有所悟也可解我寺之危機。”
“是,此節我理會的,此番若有所悟必與眾位大師共渡此劫。”
枯榮點了點頭,向段譽講解道:“六脈神劍,並非真劍,乃是以一陽指的指力化作劍氣,有質無形,可稱無形氣劍。所謂六脈,即手之六脈:太陰肺經、厥陰心包經、少陰心經、太陽小腸經、陽明胃經、少陽三焦經。”說著從本觀的蒲團後面取出一個捲軸。本參接過,懸在壁上,捲軸舒開,帛面年深日久,已成焦黃之色,帛上繪着個**男子的圖形,身上註明穴位,以紅線黑線繪着六脈的運走徑道。段譽本就知道這六脈神劍的奧秘,而且練了這麼多年的一陽指,這‘六脈神劍經‘以一陽指指力為根基,自是一看即明。
枯榮大師道:“那大明輪王說不定仿晚便至,本因,你將六脈神劍的秘奧傳於世子。”本因道:“是!”指着壁上的經脈圖,說道:“世子,這六脈之中,你便專攻‘手少陽三焦經脈’,真氣自丹田而至肩臂諸穴,同清冷淵而到肘彎中的天井,更下而至四瀆、三陽絡、會宗、外關、陽池、中渚、注液門,凝聚真氣,自無名指的‘關沖‘穴中射出。”
段譽依言連起真氣,無名指點處,嗤嗤聲響,真氣自‘關沖‘穴中洶湧併發。
枯榮大師喜道:“你內力修為不凡。這劍法雖然變化繁複,但劍氣既已成形,自能隨意用之了。”
本因道:“依這六脈神劍的本意,該是一人同使六脈劍氣,但當此末世,武學衰微,已無人能修聚到如此強勁渾厚的內力,咱們只好六人分使六脈劍氣。師叔專練拇指少商劍,我專練食指商陽劍,本觀師史練中指中沖劍,世子練無名指關沖劍,本相師兄練小指少沖劍,本參師弟練左手小指少澤劍。事不宜遲,咱們這便起始練劍。”
段譽也不再多言,遂專心練習這‘手少陽三焦經脈’因有無相神功與一陽指打底段譽修這六脈神劍並沒有什麼瓶頸,熟悉了內力運行軌跡后,便覺自己右手小臂不住抖動,有什麼東西要突破皮膚而迸發出來。正是穴道圖上所註明的‘孔最穴‘。段譽有種感覺,只要他願意內力隨時可以噴射而出形成劍氣,傷人於無形。他明白此脈劍法已練至小成。只要以後不斷練習便可大成,達到收發由心。於是他將注意力移向了其他五人正在修習的捲軸。
轉眼已近傍晚,想來那大輪明王即將到來。而此時的段譽已然將六脈全部熟記於心,只待實踐了。這時枯榮大師說道:“善哉,善哉!大明輪王駕到。你們練得怎麼樣了?”本參道:“雖不純熟,似乎也已足可迎敵。”枯榮道:“很好!本因,我不想走動,便請明王到牟尼堂來敘會吧。”本因方丈應道:“是!”走了出去。枯榮、本觀等最後再溫一遍劍法圖解,才將帛圖卷攏收起,都放在枯榮大師身前,霎時間牟尼堂中寂靜無聲。
過了一會兒,只聽得本因方丈道:“明王法駕,請移這邊牟尼堂。”另一個聲音道:“有勞方丈領路。”段譽聽這聲音甚是親切謙和,彬彬有禮,絕非強凶霸橫之人。聽腳步聲共有十來個人。聽得本因推開板門,說道:“明王請!”
大輪明王道:“得罪!”舉步進了堂中,向枯榮大師合什為禮,說道:“吐蕃國晚輩鳩摩智,參見前輩大師。有常無常,雙樹枯榮,南北西東,非假非空!”枯榮大師心中一驚:“大輪明王博學精深,果然名不虛傳。他一見在面便道破了我所參枯禪的來歷。”
世尊釋迦牟尼當年在拘屍那城娑羅雙樹之間入滅,東西南北,各有雙樹,每一面的兩株樹都是一榮一枯,稱之為‘四枯四榮‘,據佛經中言道:東方雙樹意為‘常與無常‘,南方雙樹意為‘樂與無樂‘,西方雙樹意為‘我與無我‘,北方雙樹意為‘凈與無凈‘。茂盛榮華之樹意示涅般本相:常、樂、我、凈;枯萎凋殘之樹顯示世相:無常、無樂、無我、無凈。如來佛在這八境界之間入滅,意為非枯非榮,非假非空。
枯榮大師數十年靜參枯禪,還只能修到半枯半榮的境界,無法修到更高一層的‘非枯非榮、亦枯亦榮‘之境,是以一聽到大輪明王的話,便即凜然,說道:“明王遠來,老衲未曾遠迎。明王慈悲。”
大輪明王鳩摩智道:“天龍威名,小僧素所欽慕,今日得見莊嚴寶相,大是歡喜。”
本因方丈道:“明王請坐。”鳩摩智道謝坐下。
“佛曰:不生不滅,不垢不凈。小僧根哭魯鈍,未能參透愛憎生死。小僧生平有一知交,是大宋姑蘇人氏,複姓慕容易,單名一個‘博‘字。昔年小僧與彼邂逅相逢,講武論劍。這位慕容先生於天下武學無所不窺,無所不精,小僧得彼指點數日,生平疑義,頗有所解,又得慕容先生慨贈上乘武學秘笈,深恩厚德,無敢或忘。不意大英雄天不假年,慕容老先生西歸極樂。小僧有一不情之請,還望眾長老慈悲。”鳩摩智直接道明了來意。
本因方丈道:“明王與慕容先生相交一場,即是因緣,緣分既盡,何必強求?慕容先生往生極樂,蓮池禮佛,於人間武學,豈再措意?明王此舉,不嫌蛇足么?”
鳩摩智道:“方丈指點,確為至理。只是小僧生性痴頑,閉關四十日,始終難斷思念良友之情。慕容先生當年論及天下劍法,深信大理天龍寺‘六脈神劍‘為天下諸劍中第一,恨未得見,引為平生最大憾事。”
本因道:“敝寺僻處南疆,得蒙慕容先生推愛,實感榮寵。但不知當年慕容先生何不親來求借劍經一觀?”
鳩摩智長嘆一聲,慘然色變,默然半晌,才道:”慕容先生情知此經是貴寺鎮剎之寶,坦然求觀,定不蒙允。他道大理段氏貴為帝皇,不忘昔年江湖義氣,仁惠愛民,澤被蒼生,他也不便出之於偷盜強取。”本因謝道:“多承慕容先生誇獎。既然慕容先生很瞧得起大理段氏,明王是他好友,須當體念慕容先生的遺意。”
鳩摩智道:“只是那日小僧曾誇口言道:‘小僧是吐蕃國師,於大理段氏無親無故,吐蕃大理兩國,亦無親厚邦交。慕容先生既不便親取,由小僧代勞便是。’大丈夫一言既出,生死無悔。小僧對慕容先生既有此約,決計不能食言。”說著雙手輕輕擊了三掌。門外兩名漢子抬了一隻檀木箱子進來,放在地下。鳩摩智袍袖一拂,箱蓋無風自開,只見裏面是一隻燦然生光的黃金小箱。鳩摩智俯身取出金箱,托在手中。
本因心道:“我等方外之人,難道還貪圖什麼奇珍異寶?再說,段氏為大理一國之主,一百五十餘年的積蓄,還怕少了金銀器玩?”卻見鳩摩智揭開金箱箱蓋,取出來的竟是三本舊冊。他隨手翻動,本因等瞥眼瞧去,見冊中有圖有文,都是原墨所書。鳩摩智凝視着這三本書,忽然間淚水滴滴而下,濺濕衣襟,神情哀切,悲不自勝。本因等無不大為詫異。
枯榮大師道:“明王心念故友,塵緣不凈,豈不愧稱‘高僧’兩字?”
大輪明王垂首道:“大師具大智慧,大神通,非小僧所及。這三卷武功訣要,乃慕容先生手書,闡述少林派七十二門絕技的要旨、練法,以及破解之道。”
眾人聞言皆大驚:“少林派七十二門絕技名震天下,據說少林自創派以來,險了宋初曾有一位高僧身兼二十三門絕技之外,從示有第二人曾練到二十門以上。這位慕容先生能知悉少林七十二門絕技的要旨,已然令人難信,至於連破解之道也盡皆通曉,那更是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