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要不要和我回去
夏至星把帽子摘下放到一邊,白果更加驚訝。
面前的夏至星腦袋上光禿禿的沒有一根頭髮,兩隻眼睛沉沉地看着白果。
白果以前和夏至星雖然不是同一個班級的,但因為同樣是年級前幾名,經常會一起參加各種活動,雖然不是特別熟,但也能算得上點頭之交。
她印象里的夏至星一直都是穿着乾淨,打扮得整整齊齊的,是當下很流行的純欲風格。五官精緻,尤其是一雙大眼睛,含情脈脈,靈氣十足。
眼下卻耷拉着眼皮,怏怏地看着白果。
臉色蒼白,翻了翻菜單,點了杯摩卡,才抬頭對上白果,“很奇怪嗎?”
像是在問白果,卻又像是在自嘲,夏至星一開口,聲音也是沙啞的不行,讓人聽着就很不舒服。
白果不知道該作出什麼反應,也沒想到約她出來的小記者,是夏至星。
兩個人從前交際不深,白果自然沒有加過夏至星的聯繫方式。
夏至星卻先一步開口了,“我退學以後,學籍檔案都被扣在學校,原來想去的設計院也不收我,才轉到新媒體,當個八卦的小記者。”
夏至星說得輕描淡寫,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白果突然覺得後背發涼,不是因為夏至星,而是因為她的未來,如果她贏不了,很可能就和夏至星一樣。
夢想和努力全都成為泡沫,權力和貪婪永遠咆哮張狂。
可明明,她們兩個,也都不過是螻蟻一般。
“你現在怎麼樣?”夏至星輕描淡寫地扯開話題,扭頭瞥了一眼窗外,眸光顫了顫,“你這些沒用的。”
白果當然知道夏至星說的是什麼,垂眸躲開夏至星的眼睛,“那你為什麼要約我過來?”
“不甘心……”夏至星輕飄飄地回答,“是真的很不甘心啊,本來選到這麼一個天坑專業,努力走到尖尖兒的位置已經很不容易了,突然有一雙手,把你所有的努力成果,明目張胆的搶走,還壓着你,威脅你,讓你有口難言,百口莫辯,怎麼可能甘心啊?”
“我也不甘心。”白果抿了一口咖啡,她從前最不喜歡咖啡,太苦了,她不是愛吃甜食的,卻也沒緣由喜歡苦滋滋的東西。
只是現在突然入口,卻覺得好像也並沒有那麼難喝,“我打不通上級的電話,發過去的郵件也從沒沒有回復,我只能靠輿論了。”
“你其實比我要好點。”夏至星又把帽子重新帶回到頭上,抬手把一個U盤遞給白果,“我當時走投無路,連自殺都不行,他們不讓我死,更別說讓我說話。哪怕我說了話,也沒有人聽得見。”
她像一個手裏舉着喇叭,衣着襤褸,被扔到一口深井當中,舉目四望,全是黑壓壓的牆壁。
“但是我聽見了。”白果接過U盤,上面還殘留着夏至星手心的餘熱,“我過不下去,也不能讓他們猖狂下去。”
“嘖,雖然說有點太小孩子氣了吧。”白果突然又自嘲一笑,鼓了鼓腮幫子,“反正我不管了,我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我不能死,我也不想死!”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的。”夏至星嘆了口氣,道,“張苗苗當初把我從五樓的陽台推了下去,我在醫院昏迷了很久,醒過來后,發現他給我爸媽塞了錢,讓他們不要聲張出去,卻對張苗苗沒有一點處罰。”
“然後我就被莫名其妙的退了學,連學籍檔案也不肯給我,又去找別的學校,沒人收我,去公司實習,也沒人要。”夏至星道,“我又被確診雙相,在家裏抑鬱了很久。”
“其實到後面的時候,我見過一次張苗苗。”夏至星回憶道,“那時候她在商場挽着她爸爸的胳膊,高高興興地逛着商場,手裏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他們說,要讓張苗苗開開心心的,之後再保研,再出國,再到一個公司,給她安排個好的職位。而我,我就藏在商場的那種人形玩偶里,和來來往往的人拍照。”
“我只能在那裏面,去偷聽原本屬於我的未來。”
白果理解夏至星那種苦澀,好半天才道,“這件事,夏芷冉也有參與的。”
“……”
夏至星正在攪着咖啡的手突然停頓了下來,眸光沉了下去,“我知道的。”
蒼涼而無奈。
讓白果想起來,在扶桑的帶領下,看過的那一片沙漠。
寸草不生。
夏至星離開后,白果還是一直愣着在原地坐着,咖啡續了一杯又一杯,帶到手機震動的時候,才猛地回神,已經是傍晚了。
而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在這裏發了一天的呆。
轉頭看了看窗外,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目光卻再看到一個身影的時候,顫了顫。
迅速低頭,心跳得很快,卻還是聽到頭頂上冷漠不近人情的聲音:“以北,你在這裏?”
那人正是商陸文白,白果抬起頭,商陸文白一身白色的休閑服,脖子上鬆鬆散散繫着一條棕色的圍巾。
頭髮梳得一絲不苟,一雙鳳眼狹長帶着冷冽。
白果定了定神,和商陸文白對視過後,又迅速地移開視線,“坐吧。”
商陸文白也不矯情,將手裏的外套放到一邊的扶手上,又讓服務員上了杯咖啡,才把目光放在白果身上。
只是定定地盯着白果,好半天才道,“要不要跟我回去?”
“回去哪裏?”白果卻反問,“天界嗎?還是混沌間?還是……商陸園?”
“商陸園已經消失了。”商陸文白垂了垂眸子,抿了一口咖啡,輕微地皺起眉頭,似乎這咖啡不太讓他滿意,“你願意的話,我帶你回天界。”
“有必要嗎?”白果問,“我只是個人類。”
“你是我的孩子。”商陸文白反駁白果,看向白果的眼睛似乎帶了那麼一份溫柔,“你是我的孩子,理應得到最好的。”
“最好的……就是把我扔進新世界,不顧我的死活嗎?”白果只覺得諷刺。
從前的以北對商陸文白,確確實實是把他當做自己的父親一樣,尊敬,愛戴,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