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蒜你狠
“趙大哥，忙完了嗎？有沒有空一起聚聚啊？”
“凡榮啊，好久不見了，有空啊”
“還是上次那個館子，我請你吃飯，趙大哥”
“好啊，我忙完就來”
“真的啊！太好了”
邊吃邊聊，也很久沒聚了。凡榮敬了一杯啤酒後問趙敬堯：“趙大哥，現在大蒜價格猛漲，已經到了6元，翻了三倍，你見識廣，給個意見，地里馬上要收蒜，洞裏也還有很多！”
“卧槽，漲了這麼多！”趙敬堯目瞪口呆
思索了一會，趙敬堯覺得單一品種漲幅太大，而物價整體漲幅不大的，估計是有人在炒作。
“估計是有人在炒作，而且是大資金！這個品種不起眼，必需品，耐存儲，方便流通，的確是個很好的炒作標的”
邊喝邊聊，趙敬堯建議凡榮將洞裏的和地里的所有大蒜全部處理掉。
“趙大哥，聽你的，剛好有人在收購，有多少收多少”
“嗯，要我幫忙嗎？”
“不用，打個電話，他們會派車過來拉”
“好，對了，那佳琪後面沒再聯繫？”
沉默幾秒后，凡榮不自然的說“她沒空，最近忙”然後悶頭喝酒吃菜，而趙敬堯沒太注意。
“趙大哥，這是上次你借給我的錢，來，還給你，謝謝啦”凡榮從錢包里拿出準備好的錢，遞了過來。
“這麼急幹什麼，不是還要用的么？”趙敬堯推着沒接。
“這段時間大蒜行情好，我賺了不少錢，先還你，後面不夠再向你借。萍水相逢，趙大哥你敢借錢給一個陌生人，這份情我會感恩一輩子。”啤酒杯重重的碰在一起，一口乾下。
他們開始商量以後的打算。
“有錢了，打算干點啥？”
“還沒想好，哥給點意見”
“先去買房子，付個首付，再看看要不要買個小貨車，方便你拉貨送貨”
“過幾天我看看錢夠不夠，估計只能先湊夠首付款，這附近的房子算便宜的，應該沒問題。車就晚一點再說，反正這個三輪車也夠用了”
“嗯，可行。”
“我想過陣子回老家一趟，老家那邊種大蒜的都賺了不少，都在擴大規模，準備大幹一場，父母讓我回去看看”
“根據經濟學規律，供應大於需求后，價格會下跌，供不應求則價格上漲。不建議你回家干，還是回來這裏找機會”
“哥，你是說大家一哄而上種大蒜，大蒜太多後會降價？那豈不是虧的很慘？”凡榮張大着嘴，陷入沉思。
“道理是這樣的，但還是很多人看不清。特別是囤貨的炒家大量出貨，市價會暴跌的”
趙敬堯有點擔心他困在老家，危言聳聽着。
“哥，聽你的，因為你專業。我回家給父母一些錢就回來找你。”
“嗯，好，哥先祝你一路順風”
“來，等你回來再聚”
“乾杯！”
送完最後一車貨，凡榮回到土坡。賣大蒜這回前前後後一共賺了八萬塊，沒想到自己能賺到這麼多錢，做夢都在傻笑。款已存銀行，附近小區房首付需要七萬，凡榮想着先付個首付，其餘剩下的慢慢還。等找個時間約趙大哥一起去看房交錢簽合同。
時光如梭，一個月後，凡榮把這大片地重新翻整一遍，揮汗如雨，站直腰身的時候，眼角餘光似乎發現土坡上有個穿裙子的倩影，揉了揉眼睛，仔細看去，卻只剩水杉樹隨風輕搖，喜鵲和灰鵲在樹梢嬉戲。
“我去，累的眼睛都花了！”
就在凡榮在地里忙活的時候，鍾靜悄悄來過幾次。每次都是悄悄地躲在樹後面，或是土坡下，有一次差點被凡榮看見。
“這男人似乎不簡單，肯吃苦，人又善良”
“哎，家裏肯定不會同意！”扯下幾片樹葉的鐘靜幽幽轉身嘆氣離去。
“鍾靜，你怎麼在這裏？”
“黑虎，你來這裏做什麼？”鍾靜認識這人，馬天浩的馬仔黑虎。
一個戴着墨鏡，國字臉，紋着龍飛鳳舞紋身，筆挺西裝配光亮皮鞋的男人正從車上下來。
“我陪馬哥過來看看地，沒想到看到你的車，就停下來等，正準備給你打電話”黑虎說著，指着車裏坐着的人。車裏的人已開門下車，站到鍾靜面前，整理着自己的髮型和衣服。
鍾靜低頭笑了笑，算是跟馬哥打了招呼。
“你們要看哪塊地？”
“就前面不遠的地方，好幾百畝呢，馬哥他爸可是牛逼人物”
黑虎看到馬天浩微微皺起眉頭，隨即改口
“咳咳，很有背景的人，很有背景”
“你們去忙吧，我先回去了，還有事”鍾靜走向自己的車子
“注意安全啊”
“嗯嗯”
凡榮喝了幾口水，繼續平整着田地，這片土地雖不是他自己的，可也仔細收拾了接近三年，臉朝黃土背朝天的勞作，它像個可靠忠實的夥伴，凡榮對這片土地有了深厚的感情。
不遠處一陣陣喇叭聲，回頭一看，兩個男人在田邊，一個高高瘦瘦戴着墨鏡像個黑社會，另外一個點着一根煙，朝自己招着手。
凡榮放下農具，慢慢走向那倆人。一輛桑塔納停在那裏。
“哎，夥計，地里收拾乾淨了嗎？”墨鏡男開口問道
“咯，基本上收拾完了，馬總有什麼指示嗎？”
凡榮看着抽煙男，這人他認識，以前來過兩次，是這塊地的少主人。
“蒜賣完了？”
“嗯，都賣了”
“哥幾個手頭有點緊，給點零花錢花花唄”墨鏡男插嘴道
“我這小本生意，沒掙幾個錢，你們都是地主啊，大老闆，還看得上我這點小錢？”
凡榮嘟噥着，聲音越來越小。
“一兩百畝地，怎麼著也得給點”馬天浩扔掉煙頭，雙手插着腰，在田地邊來回踱步。
“兄弟，爽快一點，一萬吧”
“我錢都寄回老家，身上只有五千，要的話就拿走！”
“你他媽的明年還想不想種這塊地了？”墨鏡男衝上來一把抓住凡榮衣領，另一隻手剛舉上半空。
“算啦，五千就五千，黑虎，走吧！”
凡榮把錢掏出來交給黑虎，黑虎在手裏拍了拍那疊鈔票，轉身上車，一腳猛地油門，車后灰塵飛起，凡榮捂着鼻子，退後幾步。
“馬哥怎麼不多要點？”黑虎一邊開車，一邊納悶
“這塊地估計明年就要啟動開發了，到時候請人平整土地還要花不少工錢設備錢，至少得十來萬。這小子已幫我們幹完，拿到五千可以啦！”
“還是馬哥英明，接下來去哪？”
“去花店買花，給鍾靜送去，看看晚上有沒有機會約出來吃飯”
“好勒”
凡榮駐足田邊良久，最後轉身走向三輪車，回老家的票已買好，準備回去一趟，也挺想家的。
父親抽煙，村裡長輩們抽煙的也不少，凡榮打算買幾條煙帶回去孝敬他們。
江城這邊流行黃鶴樓，價格從10元到100元一包都有。凡榮買了兩條十元的，兩條三十幾的，兩條六十幾的，覺得應該差不多了。
河南老家流行紅旗渠之類的，等回到老家，由於大蒜行情好，各家各戶都賺錢了，只是賺多賺少的問題。那麼各家之間的攀比之風日盛。結婚彩禮越來越貴，排場越搞越大。
“媽的，帶回來的只有六十塊的煙拿得出手！”
十塊一包的紅旗渠，以前抽的很順口，現在撐門面抽什麼芙蓉王，黃鶴樓，更裝X的是抽中華，黃鶴樓1916之類的。
凡榮雖賺了一點錢，但他覺得實在沒那個必要裝，回家那兩條十塊的拿不出手，只把其他的給父親了。
看着鄉親們飄飄然，競相攀比的模樣，凡榮覺得有點陌生，少了很多溫暖，多了不少虛偽。
田地里，很多種糧食的良田都改成蒜地，規模增加的嚇人。冷庫里大蒜的庫存已到了恐怖的數字。
鄉親們唾沫橫飛的談論着明年擴大多少倍蒜地，又可以多賺多少萬之類的，凡榮聽的頭昏腦漲，出去屋外透透氣。
鄉村的夜色夜的很純粹，星光點點，銀河縹緲，錯落的燈火點綴着原野。幾聲犬吠，悄悄地迴響，沒有都市的煩囂，空氣中飄來野火燃燒后淡淡的煙草味道。
“爸，你手上有多少畝？”
“差不多1000畝吧，現在地不好拿，價格炒上來了”
“明年不要再拿地種蒜了，適當的減少一部分，或者種別的莊稼”
凡榮父親點着一根紅旗渠，深吸一口“還是這個對味！”
“那些貴的煙呢？不抽中華了？”
“都是裝門面用的，扯淡，誰家自個兒抽那麼貴的？”
“我一個朋友，經濟方面很厲害，說這波炒作快到頭了，讓我們注意見好就收。”
“佳琪她爸剛數落我幾次，嘲笑我膽子小賺錢少，現在就認慫，奶奶的，老子咽不下這口氣，我得跟他們斗！”
凡榮聽到他提起佳琪，自己都快忘記了。現在心裏偶爾出現那個叫鍾靜的影子。
“不過，我也擔心一窩蜂上去，前景不妙啊”父親掐滅煙，回頭看着凡榮
“嗯，爸，你明年三分之一種大蒜，三分之二種別的，大蒜行情不好就留着，別慌，反正不多。家裏沒有存貨了吧？”
“嗯，都賣掉了。對了佳琪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她么？”凡榮停頓了一會
“她現在城裏待久待慣了，人也變了，跟咱不是一路人。我自己的事，你們就別操心了”
“那啥時候領女娃回家啊？”
“快了”
“快了，每次都快了，鬼影子都沒一個，快個屁！實在不行，我在家給你找個媳婦，這次種大蒜賺的40萬就是給你娶媳婦用的”
安頓好家裏，凡榮回到了江城。父親的那40萬，讓他存銀行定期了，到時候要用再去取。凡榮不想讓自己失去闖勁，失去奮鬥的動力，堅決不要父親的錢，寧願自己付首付，供房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