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差一點
離去前的夜晚,黑夜的風更加寒冷。
將要離去的小七搖望着洞口的幽深,等到天明它就要走,望着黝黑的夜,它思緒慢慢回到了從前。
那一個個冰冷的冬季帶走了大黃、瘸子,帶走了很多認識和不認識的狗,現在這個季節又將來臨,它想要趕在這個季節之前,回到那個記憶中變得模糊的地方,或許在那裏能夠追溯到根源。
大美將吵吵鬧鬧的鴨鴨哄睡后,轉頭見小七直勾勾望着洞口發獃,好奇的問到:“啞巴,看什麼呢?”
小七搖了搖頭,大美不在追問,長時間相處讓大美清楚小七的性格,而且小七大多數都是沉默的,因為它是一條啞狗。
“你能不能,能不能在靠過來一點,今天怎麼感覺比昨天有點冷。”大美略顯羞澀的對着小七輕聲說道。
小七依言而動,向大美的身邊靠近了一點。
大美感受着小七身上的體溫和氣味,整個臉更加紅潤頭埋在了地面,喘息聲變得有些急促。
小七的心思完全不在這方面,所以根本沒有察覺大美的變化,從天氣變冷的那天起三犬為了取暖,從第一次的尷尬報團,慢慢的變成了習以為常。這種報團以**無關,只是為了抵禦季節的衝擊。
大美忍受着體內的暗潮湧動,抬頭小心翼翼的偷看了眼凝視遠方的小七,燥熱的身軀讓它望着眼前這條感激和崇拜的雄壯公犬,內心浮想聯翩,下意識的脫口問到:“如果,如果,我們那個,那個,你會不會將鴨鴨驅逐?”。
大美極力忍耐繁衍的渴望,為的就是鴨鴨,而現在這種情感如壓抑的火山瞬間噴發,炙熱萬分。
當然在這種灼烈的感情下,還隱藏着一條不可動搖的底線,那就是鴨鴨。
小七詫異的轉過頭望向大美熾熱火辣的目光,鼻尖處嗅到的濃濃雌性荷爾蒙,要說不身體沒有反應那是假的。
長時間禁慾的小七,在這迷幻般的吸引下,下意識搖頭表示不會驅逐鴨鴨,然後欲要征戰一番,突然腦海里一隻小貓的身影閃現而過,那個笑臉依舊那樣迷人,那雙綠寶石般的眼睛調皮的眨動着。
“初雪!”小七脫口出聲,然後粗魯的一推,將欲迎承歡的大美推到了一邊。
大美本以為小七答應了自己的要求,正內心竊喜能夠同時獲得愛情和親情時,猝不及防的被小七推了個踉蹌,不解和驚訝的回頭,望向小七。
不解的是難道小七剛才搖頭是拒絕?驚訝的是這條啞狗居然會說話。
“你會說話?”大美穩住身形,率先問道,內心踴躍出一股欣喜,畢竟自己喜歡的人不是啞巴,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小七沒有回答大美,眼神悲痛的回想起那一閃而逝的身影,悔恨萬分,它原以為此生除了初雪再無情慾,而身體的慾望差點讓它忘乎所以,原來自己所謂的愛,在一條主動獻身的雌性居然有所鬆動。
不,不,不能這樣,這不是愛,這不是愛,自從初雪死後,它一直告誡自已不會在擁有愛,不會在擁有欲,活着的只是一副軀殼,如果剛剛不是初雪那一閃而過的身影,或許自己早已忘記,自己對自己許下的承諾。
大美見小七痛苦的模樣忍不住問到:“你怎麼了?是不是糾結鴨鴨的事情?如果你不能接受鴨鴨,那,那,我想我們還是,還是。。。。算了吧。”瞬間的情感噴發,又瞬間冷卻,只是語氣變得失落和緊張。
冷靜下來的小七目視着大美,見大美滿臉落空感和戒備的神態,當然明白大美的心思,無非是害怕自己用強。
小七輕笑一下后,用沙啞不連貫的語調,輕輕說了句:“謝,,謝,,再,,,見。”
說完這幾個字,小七頭也不回的迅速鑽出保暖的地洞,踏着風雪快速的離去了。
大美愣愣的凝望着,消失在黑夜風雪中的身影,一行清淚忍不住流淌下來。
它明白此生再難相見,它想要挽留小七,可那決然的背影讓它感覺不到希望,以前不能說話的啞巴,總是靜靜的守候在洞內,等待着自己和鴨鴨回來,讓它有種家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一直流離顛沛的它變得安寧。
同時期待和幻想啞巴、鴨鴨及自己能夠組成一個幸福的家,一個相互扶持的家。
然而當啞巴開口說話的那一刻,從啞巴嘴中聽到了一個名字:初雪。
雖然大美沒問,但大美從啞巴毫不猶豫,轉身離去那刻就醒悟,啞巴拒絕自己並非因為鴨鴨,更不是因為自己不夠熱情,而是因為一條叫初雪的狗!
是的,在大美固有思想里狗只會和狗相愛,而這條從未謀面的狗,在啞巴的心裏佔據了絕對位置。
飄雪的天空,烏黑的夜晚,消失的身影,還有再次孤獨的心,大美再也剋制不住情緒,嚎嚎大哭起來,它不是啞巴!啞巴不是它的名字,但它不知道它的名字,自始至終只知道它叫啞巴。
相處許久,大美原以為的相愛,不過是一廂情願,就像生活在珊瑚和礁石中的貝類,彼此寧靜相依,從不開口,默默傾聽海浪或愉悅或悲傷的聲音,當貝類開口時便是這段緣分結束時,沒有道別只有回望和等待。
大美的哭聲驚醒了鴨鴨,鴨鴨揉着朦朧的眼睛,關心跑上前問:“姐姐,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你別哭啊,你一哭,我都想哭了,嗚嗚嗚,你告訴我,我咬死它,我咬不過它,還有啞巴呢,啞巴,可厲害了,嗚嗚嗚,咦,啞巴呢。姐姐,啞巴不見了。”
鴨鴨邊說邊尋找啞巴的身影,然而空空如也的窩裏早已人去樓空,獨留姐弟兩黯然神傷。
頂着風雪再次上路的小七,在寒冷的侵襲下,被大美挑動,蠢蠢欲動的心跳,隨着冰冷的氣候漸漸冷卻下去。
冬季並不適合夜晚趕路,晝夜的溫差會使它更加寒冷和疲憊,但小七不敢在停留片刻,它害怕控制不住躁動不安的慾望,畏懼會因此忘卻初雪。
是的!它恐慌如果接受大美,會很快在新的感情中淡忘初雪,這不是它想要的結果,所以它選擇了逃離和拒絕,將一切有可能腐朽遺忘初雪的事物拒之心門外,這就是它現在活着唯一的堅定,不願放棄,不願忘記的執着。
白鎧披掛於整座城市,讓原本陌生的城市變得更加陌生,來不及細品這座城冬季的魅力和繁華,形色匆匆各種腳印留下的足跡,瞬間就被飛雪覆蓋,彷彿從未出現過般,任舊只有這冰冷的城。
忍耐着寒風刺骨,感受着身邊穿梭而過的白色高樓越行越遠,漸然消失於眼角的兩邊,映入眼帘的不在是城市中草木蕭疏的鋼鐵雄心,而是一棵棵、一排排雜亂無序的樹榦,緊裹着潔白的棉襖,矗立在寧靜的田地間。
樹枝上飽滿的雪粒,隨着微風的搖曳輕輕舞落。
失去了朝日芳草茵茵、人來人往的阡陌,獨行的只有一條氣喘吁吁的狗。
分不清歸途,看不到終點,只有天上那數不盡的繁星作為引路的指示牌,小七就這樣走着,走着,它不敢停下,也不能停下,沒有遮風避雪的地方,一旦精神鬆懈休息,那麼等待它的只有永遠的休息。
小七嘴裏,鼻尖處呼出的熱浪如白霧消散於空,剛毅的心驅逐了長時間行走的疲頓,頑強的念頭戰勝了黑暗的孤寂,已經無需在探聽和詢問家的方向。
因為這已經不在重要了,從埋葬初雪的那刻起,家這個名字已經不重要,剩下的不過是那心中的一份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