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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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元帝駕崩,緊接着皇太孫繼位,鄭太后順利成為太皇太后。於鄭太后而言,根本無所謂什麼喪子之痛,確實,聞着成元帝逝去的那一瞬間,她有些感傷,可這一閃而逝的感傷算的了什麼,能比得上她如今至高無上的地位嗎?
尤其是她往東暖閣去時,那跪了一地的六宮妃嬪,哭的要多傷心有多傷心。可這裏面,有多少人是真的是哭皇上,更多的,是哭自己不幸罷了。
祖宗的規矩,這後宮佳麗,又子嗣的,許還能撈個太妃,在宮裏榮養,而沒有子嗣的,大抵都逃不過去外頭的庵堂了此餘生,而更不幸的,會挑選幾人殉葬,帝陵修的再繁華,到底到了那邊,怕寂寞,不說真的和生前一般,後宮佳麗三千,可美人該有還是得有的。
看着戰戰兢兢跪了一地的妃嬪,鄭太後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這和以往不同,成元帝還在位時,她雖也地位尊貴,可還是缺了些什麼,沒如今這麼有底氣。尤其地上跪着的這些人,那哀傷絕望無助的目光,鄭太后更意識到,權力果真是個好東西。
“主子,這次殉葬的名冊您看看,可還有什麼遺漏的?”
桂嬤嬤這幾日也得意的很,走路都有些飄忽。雖四處是哀樂,可在她看來,紫禁城的天從未這麼藍過。
她是知道太皇太后一直都視那溫氏為眼中釘肉中刺,而今,先帝爺去了,太皇太后若是想藉此出去溫氏,誰還敢說一個不字。
人死如燈滅,太皇太后確實想拔掉心頭這根刺,可如今越是身處高位,越是得行事謹慎。三皇子雖被廢黜,可乾州離靖南王屬地不遠,就怕到時候生了什麼事端。所以,即便她再恨淑貴妃,這時候,也得留她一條命。
甚至,她還準備封淑貴妃為淑太妃,依舊住在翊坤宮。
“到底是娘娘考慮長遠,奴婢自愧不如。”聽了鄭太后的顧忌,桂嬤嬤笑着奉承道。
鄭太后呵呵笑了笑,“你呀,哪裏是沒考慮道,不過是慣會哄哀家開心罷了。”
說罷,她不由想起了如今還在淑芳閣的蕙嬪許氏。依着宮裏的規矩,她無育嗣之功,先帝又是在和她顛龍倒鳳時出了事兒,這不管怎麼,總沒有留她的理由的。
尤其新帝還格外的黏着她,鄭太后確實想留一枚棋子在自己身邊。她雖不至於眼老昏花,可新帝的性子,之前東宮壓抑的很,又被圈禁在禁宮那麼久,性子免不了有些喜怒無常。這個年紀的孩子,當然不喜歡她這老婆子管束,她呢,也拎得清,皇帝喜歡什麼,那就一切都隨他的意,沒得等他翅膀硬了之後,心底和她生了嫌隙。
可留着這許氏在新帝身邊,她多少還是有些防備之心。這許氏,野心大的很呢,否則,當初也不至於選秀時就早早爬了先帝的龍床。
猶豫幾秒,桂嬤嬤低聲勸慰道:“主子,奴婢倒覺得許氏留着還有用。不說別的,就皇上的性子,雖說年紀尚小,可卻看着是個心思重的。這您若執意取了許氏的性命,皇上心裏,怕會暗暗記您一筆,不划算的。”
“奴婢知道您怕許氏心思不軌,可她算什麼的東西,雖是許府出來的,可不過一個庶女,許閣老怎麼可能在乎她。她如今連命都是您給的恩旨,日後,您便是她的主子。這道理,她不會不懂的。畢竟,這天下,除了您,沒人會管她的死活。奴婢再說句僭越的話,皇上雖黏着她,可之前,皇上不也黏着錦繡那宮女。可錦繡落水而死,您看皇上嚷嚷着找錦繡了嗎?可見,皇上是個寡情的。這樣的性子,縱是許氏真的有什麼心思,也成不了大事。”
新帝的囂張跋扈,喜怒無常,這幾日鄭太后早就體會到了。別看小小的一個孩子,瞧着什麼都不懂。可他卻知道,自己當皇帝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不,昨個兒傍晚在御花園放風箏,一個小太監侍奉的不如意,直接就差人把那小太監扔在湖裏了。
這樣的陰晴不定,這樣的殘暴,出現在一個孩子身上,多少讓鄭太後有些唏噓,有些心驚。可思來想去,這也未嘗就不好,一看就是扶不上牆的阿斗,也不會成為她的威脅。她只要更加縱着他,更加順着他,那用不了多久,整個天下都會知道,宮裏的太皇太后才是真正的主子。
既如此,鄭太后也沒再多猶豫,直接封了許蕙為蕙太妃。
處理完這些事兒,鄭太后便有些乏了,這幾日,她雖說無需和朝臣們勞心勞力,可想着眼下這格局,心裏多少是梗得慌。內閣那邊,她該如何入手,還有這京津冀的兵力,九門的部署,這些,她都兩眼一抹黑。更不要說,還有個手握重兵的鎮北王了。
她之前還擔心,鎮北王會趁着這次撈個攝政王噹噹。可他卻自始至終沒提。這愈發讓她憂心了。
任何人都可以是純臣,可鎮北王絕對不會是。而他的按兵不動,只能說明,他有更大的野心,他謀取的更多,甚至是這整個天下。
有鎮北王在那虎視眈眈,鄭太后怎可能睡得了安穩覺。若不想法子除掉這個隱患,日後只會夜長夢多呢。
可眼下卻不可能對他動手,許家,殷家,傅家,這三角關係何其穩固,傅祈鈺若真的出了事兒,她面臨的,也是極其複雜的局面。
“主子,您若說許家和傅家關係穩固,那奴婢不說什麼。可殷家,這高寧大長公主殿下畢竟身上流着李氏王朝的血液,她還能眼睜睜的看着李家王朝覆滅不成?”
“清溪郡主和鎮北王大婚,那是鎮北王御前請旨,這整個京城的人可都知道,高寧大長公主殿下其實是有意把清溪郡主留給殷家二公子的。只是,誰能知道會出了這個意外。奴婢覺得,您不妨請高寧大長公主入宮,好好絮叨絮叨,她若真的置若罔聞,那她便是李家的罪人。問問她,若是百年之後,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只要高寧大長公主殿下肯鬆口,您大可以許殷家更大的榮華富貴,只要您先攻破一方,那許家和傅家,奴婢就不相信是銅牆鐵壁。”
“哦,對了,誰都知道高寧大長公主殿下憐惜清溪郡主,到時候,您大可以給道恩旨,擇清溪郡主另嫁,哪怕是高寧大長公主殿下還想把清溪郡主留在身邊,也沒什麼。左右不過是后宅之事,您說呢?”
一席話說的鄭太后心情瞬間好了幾許,是啊,她雖和高寧大長公主一直不對付,可不可否認,她身上流着李氏家族的血。她若真的甘願當這個睜眼瞎子,那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定國公府
先帝駕崩已有幾日了,高寧大長公主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還和往日一樣,剪剪花,弄弄草。
可即便她兩耳不聞窗外事,宮裏的事情,還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她耳朵。
“殿下,皇上昨個兒傍晚溺死了一個太監……”
聞言,高寧大長公主微微蹙眉,放下手中的剪刀,往屋裏走去。
周嬤嬤忙遞上浸濕的帕子。
高寧大長公主輕輕擦了擦手,沉聲道:“太皇太后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周嬤嬤緩緩道:“殿下,那鄭氏如今不知又多得意呢,怎麼可能為著這點兒小事壞了皇上的興緻。”
高寧大長公主冷哼一聲,不屑道:“確實,她野心大的很。只是,她想當武后,也得看着天下人答不答應。”
說完,高寧大長公主頗有些感慨,又道:“李家的江山,確實是氣數將盡。皇帝那麼小個孩子,就已經如此喜怒無常,性情暴、虐,偏偏這鄭氏還當睜眼瞎子。這會兒細細想來,這裏面有多少是鄭氏的私心,當真是陰險的很。”
周嬤嬤附和道:“可不是,聽說一個時辰前封了蕙嬪為太妃。這宮裏宮外,誰不知道新帝黏着這蕙嬪。這太皇太后瞧着是給許氏人情,可實際上,其實是想法子控制新帝呢。”
高寧大長公主當然知道鄭太后的野心,可她這種方式,真的讓人很不恥。
可這些,她又能說什麼。李家的男人是一代不如一代,她縱然憂心,卻是無濟於事。
想着這些,她暗暗嘆息一聲,拿起身側的茶杯輕抿一口,不料,才喝了幾口,就聽外頭丫鬟進來傳話說,宮裏的太監來傳話,說是太皇太后請大長公主殿下入宮吃茶。
自打成元帝逝世,這幾日,高寧大長公主一直都對外身子抱恙,不便見客。沒想到,鄭氏會如此心急,連這幾日的功夫都等不了了。
鄭氏打的什麼主意,高寧大長公主豈能不知。
鄭氏在害怕什麼,她更是一清二楚。
確實,高寧大長公主不想當李家的罪人,可她更不想當天下的罪人。
“主子,之前京城好多傳言,說王爺怎麼著都會撈個攝政王噹噹。太皇太后約莫愈發摸不準王爺的心思了,才從您這邊入手。”
提及這事,高寧大長公主從心底里佩服自己這外孫女婿。如果說之前她心底還存着什麼嫌隙,那麼上次謝家之事,還有文字獄的事情,鎮北王的表現,讓她忍不住讚賞,那麼這次,她更多的是佩服。
攝政的王爺,這確實一手遮天,可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眾口。更別說,遼東王和靖南王那邊,會藉此生了別的什麼心思。
從這點兒來看,高寧大長公主承認自己這外孫女婿確實是有能耐,更有耐心,懂得韜光養晦。這點兒,李家的帝王,確實沒一個比得上。
“他這個時候若急着把權勢掌控在手中,不可避免會惹出多少猜忌,太皇太後手中,也便多了把柄。你說,她會不會藉著清君側的名義,暗中拉攏遼東王和靖南王,對付鎮北王。他縱是手握重兵,可面對兩面夾擊,也會很被動吧。”
看自家主子言語間難以掩飾的讚賞,周嬤嬤忍不住笑道:“主子,您如今是愈發喜歡王爺這外孫女婿了。”
聞言,高寧大長公主微微勾勾唇角,沒有否認,“鄭氏好不容易坐到如今這位子上,可偏偏,手中並沒有實權。除了一個閹黨馮振依附於她,內閣那邊,京津冀,九門,她哪一個掌控在手裏了。這個時候,如何能睡得安穩?她私心想從我這邊找突破口,可我也不是傻子,如何就會聽她的糊弄。就她那容不得人的性子,若我真的如了她的意,等她真正成為這天下第一人,如何能再容得下我們定國公府。你也知道,她一直都對自己的出身耿耿於懷,和我不對付。我怎麼可能真的輕信於她。”
“而且,就她那陰冷的性子,就怕到時候連個痛快都不給我們定國公府,讓我們整日提心弔膽,戰戰兢兢,奴顏屈膝的哀求多幾日的活頭。”
說完,高寧大長公主殿下冷冷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滿眼都是嘲諷。
鄭國公府如今再次成為京城數一數二的世家,鄭國公夫人周氏,簡直要樂開懷了。這不,幾日的功夫,就暗中送了不少的金銀珠寶往女兒那裏去。
鄭漣那日到底沒等到傅祈鈺,不過聽說王爺每日回府都很晚,而且直接就往書房去了,也沒往許氏那邊去,她便沒怎麼糾結。
新帝登基,朝臣們確實少不了勞累。加上外頭都在傳,王爺連個攝政王都沒撈着,可能王爺心情不爽吧。想着這些,鄭漣心底更是一絲不平也沒。
一旁,采凝卻有些心思沉重,這幾日,主子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可她哪裏敢告訴主子,王爺雖回來的晚,可就是再晚,也還會往郡主那邊去。
奴大欺主的事情,采凝當然也心有戚戚,可夫人特意捎了話過來,說讓她看着主子些,別整天只想着爭風吃醋,尤其在這當口,怕主子不小心惹了王爺動怒。
采凝雖然怕自家姑娘,可更怕夫人周氏,斟酌再三,還是把這事兒給瞞下來了。
“姑娘,這些首飾真好看。”看得出,夫人這次送來的東西,確實是精挑細選。
鄭漣自然是得意的很,鄭家有多少家底,她其實是知道的。可如今,宮裏有了太皇太后,多少人暗地裏巴結鄭家啊。所以這些金銀珠寶,也只是個開始。
人啊,荷包里有了錢,才好辦事。鄭漣直接就拿了幾百里銀子遞給采凝,她入門只帶了采凝這麼一個貼身丫鬟,府邸上上下下的人,沒一個對她忠心。可她相信,有錢能使磨推鬼。尤其鄭家現在在京城的地位,她就不信那些賤婢抵得住這些誘惑。
哦,對了,還有那姜王氏,鄭漣想起姜王氏母女,如今也不再不痛快了,直接就拿了一羊脂玉鐲子和一支金簪遞給采凝,“這些拿去給姜王氏母女,就說是我賞她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