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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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哦。”要是知道了,應該不會接受慕可欣的搭訕,顧言抒就是這麼信任他。
“那你今天親自來我們學校,就是為了監督你的助理?”
陸九襄揚了揚唇角,日光下俊逸的輪廓稜角分明,他伸手用指尖捏了捏她的肉臉,“這件事原本也不在他的職責範圍之內。只不過他耳根子軟,聽說他嫂子的一個表妹在清大,被差使來‘監工’,後來他說自己拿不定,要我過來為他證明,他絕對沒有開後門。”
他說得自己也覺得有幾分好笑。
“好了,其實我只是順道來看你,沒有別的意思。”
趁着工作之餘來揩一把油水,譬如現在陸先生就是這麼做的,顧言抒被他捏得臉蛋都畸變了,嫣粉顏色,一雙剪水眸子濕漉漉的,好像因為他的話明媚了起來。
陸九襄真想抱着她親一親。
但是這時候也不知道是哪個眼尖的一眼看到了他們,顧言抒聽到老師的聲音:“顧同學,你過來一下。”
顧言抒轉過身,陸九襄也放鬆了手,不遠處那一片濃蔭之下立着幾個人,是白老師,身邊圍着幾個研究生學生。她看到了顧言抒所以出聲喊了,顧言抒心情微妙地走了上去,總覺得白老師這個笑容太善意了。
小心地走到榆陰下,白老師沖她露出的微笑很和藹,那幾個師兄似乎也挺和悅的,目光里還有些驚艷和讚許。
受寵若驚的顧言抒戰戰兢兢的,直到白老師告訴她:“上次那個課題完成得很不錯,發到省文學報刊去了,有一千塊錢獎金,你之前休學,酬勞沒有拿給你,等下去我辦公室拿。”
顧言抒一驚一愣地聽白老師說完,下意識地就回頭去看陸九襄了。
他還是那麼溫和地站在日光底下,修長挺拔的身影俊雅從容,她回眸的那瞬間,他輕輕抬起眼,一個凝長的對視,笑意如畫。
顧言抒的心“撲通”一下炸開了,像要從心口裏鑽透那層皮骨迸出來。
她還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一點小小的成績就驕傲得想要他第一時間知道。
白老師也有別的事,和她說了幾句稱讚誇獎的話,就帶着幾個研究生往別處走了。和不太熟稔的長輩相處還有點不自然,顧言抒鬆了一口氣,轉身,那個風姿翩翩的男人已經走了過來。
噙着淺笑溢着暖光安靜地走來,風衣抖落微渺的塵埃,目色潺潺。
顧言抒瞬間臉紅得像在腮邊抹了雲霞,牽起衣擺輕輕地說:“我拿到一筆獎金了。”這還是人生第一次。
這麼一點小小的成就感,她是這麼迫切地想說給喜歡的人聽,即便他一直這麼出類拔萃,對這些早已遍經風浪。
陸九襄薄唇淺淺地一動,他說:“請我吃飯?”
“嗯。”一筆小錢,顧言抒也沒想留着制定什麼更宏偉的計劃。
他又說:“現在去吧,我都餓了。”
顧言抒立時尷尬了,“那個——錢我還沒拿到手裏。”
陸九襄挑眉,反問她:“那你方才說,你‘拿到’了?”
尷尬的顧言抒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陸九襄知道她這麼忐忑是因為什麼,他貼近來,呼吸如一道微涼的霧,語調清沉低潤:“你很好。顧言抒,已經很好了。”
細數來,她真的很少能得到他的肯定,顧言抒簡直要浸在水裏了,尤其他的聲音也是蘇得令人臉紅心跳的。
“那個、我很快就去拿了,你等等我!”盡在咫尺的男人笑意如風過生浪,顧言抒踮起腳在他的臉上飛快地啄了一下,“以後我養你。”
看着她與其說小跑不如說逃竄的身影,陸先生溫文爾雅地摸着被她吻過的地方想,才一千塊錢,這就開始想着要養他了。
他在原地等了二十分鐘,才看到滿臉紅光的顧言抒姍姍來遲似的,捧着十張紅艷艷的鈔票,獻寶似的又諂媚又得意,大概是人生的第一桶金,所以她才這麼驕傲,陸先生想了想,他二十二歲的時候在幹什麼呢?
但是沒等他想出來,只聽到顧言抒已經問出來了。
那時候他還在學校念書,成績雖然優異,但同樣的,哈佛的學生基本上就沒有不出色的,顧言抒是篤定了他在大學階段沒得過獎學金?
陸九襄深思熟慮了之後,最後氣定神閑地微笑道:“那時候我已經在美國股市小試牛刀了,賺了大約——”他刻意止住不說,顧言抒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亮出一個八字。
她驚恐了,“八百萬?”
“八位數。”
男人動了動唇,說得太輕描淡寫,顧言抒兩眼冒光似的,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錢收起來,興奮地一口咬在他的唇上,“算了,還是你養我。”
“嗯?”陸九襄被她吻得很滿意,慢慢地偏過頭。
顧言抒小聲說:“其實我很好養的。”
養一個小妻子不是什麼難事,陸九襄只是比較好奇,“小抒,再過一年就要畢業了,這些上市公司你沒有興趣?”
身後的體育場外,浩浩蕩蕩的幾千人,無數公司在招兵買馬,人來人往,那些成績優異的學生恨不得立刻簽下合同跟着這群人上車。
但是顧言抒只是伸着脖子往這群人看了一眼,她搖了搖頭,“其實這些和我的專業路子都不對,我不想我大學四年學了一些對以後毫無用處的知識。”
“那你想?”這還是第一次,她和他近距離地說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打算。
的確,顧言抒也已經老大不小了,她比同屆的本來就要長一歲。
“我想做一名人民教師。”
她揚起頭,微微帶笑,清澈的眼波水光隱然的,但是無比堅定。
他點頭,“很好。”
“陸太太,我真的餓了。”他轉眼又移開話題,快得讓顧言抒彷彿沒聽到他剛才說的那兩個字,他說:很好。
“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反對。”他看出她的一點疑惑,又解釋了一句。
不過他私心裏覺得,當一名女教師也挺適合她的。
“好了,走了。”顧言抒低着頭看着路面,小心翼翼地牽起他的手,穿過漫漫的人潮往圍欄外走。
“嗯嗯,一對夫妻,兩個璧人。”有誰點評了一句,快門摁下,“咔嚓”一聲,定格在相機里。
徐馳的拍照技術還是和顧言抒學的,青出於藍,這個光影角度看上去簡直完美。
原本顧言抒計劃着拿一千塊錢去一家不太高檔的餐廳吃一頓不太高檔的牛排,就算慰勞慰勞自己,也犒賞犒賞他了,結果陸先生堅持非要吃她學校里的大鍋飯,他這個事業有成的氣質要進入亂鬨哄油漬肆意的食堂……
顧言抒通融了一下就沒出息地答應了。
結果一頓飯才吃了二十塊。
從食堂出來,他們還十指緊扣的,顧言抒看他的側臉,“你一定沒逛過我們學校吧,我帶你四處看看?”
他一笑,手指收緊了幾分,“我要是對你們學校不熟悉,怎麼次次都能那麼快找到你?”
也對哦,顧言抒有點傻地賠笑。
“但是,我們沒有一起走過,對不對?”
她一定要拉着他逛校園,陸九襄想了想說:“顧言抒,其實有一個地方,我去過無數次。”
“嗯?”
見她不解,陸九襄把手指往東南方向斜斜地往上一指,“那裏。”
顧言抒目眥欲裂地往上眺望,那裏,隔着一座寶塔狀的雪松的黛綠色的尖,只看到迴廊折角處一個不算大的陽台。
他經常去那兒做什麼?
這個疑惑也是,想着想着就先問了出來。
陸九襄的目光有點深,“那裏正好可以看到食堂。我以前大概一個月會來一兩次,都在那等着。那時候心理變態一樣,怕面對你,又想偷偷地,不讓別人發覺,心不由主地來找你。你可能不知道,你的每一位授業恩師我都認識,尤其你以前心情不好就鬧脾氣,固執起來的時候甚至頂撞老師,但事後又怕鬧到你姑姑那兒,所以我和他們都打過招呼了。”
他居然說他自己心理變態,這是壓抑得多狠啊。
“可是我們學校有四個食堂,雖說這個是最近的,但是我也不一定次次都來的。”
“嗯,所以有時候滿心歡喜,卻會撲一個空。”他的目光很遠,飄在一處不固定的角落。顧言抒瞬間心疼了起來,可是明明是他自作自受啊。
“所以,”她在自己的頜下捧出一朵綻放的花,笑盈盈地問:“陸先生後來總算是發現我的魅力了?”
陸九襄收回眼光,戲謔地一笑,“是,魅力很大。”
她努了努嘴,有些小心疼,“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對我的感情就已經這麼深了?我還以為,你一直把我當一個晚輩。”
“傻。”他蜷着手指刮她的鼻頭,“現在呢,還是晚輩?”那兩個字,簡直是他的夢魘。
“嘿嘿,不是。”
“那是什麼?”
他循循善誘,顧言抒想了想,用一個比較專業的詞來形容——“儕輩?”
“真能耐。”他就喜歡看她掉書袋子的模樣,眼睛水亮得像乾淨的湖泊,他捕捉住她的兩肩,引以為豪地俯下身,微涼滑膩的唇軟軟地貼在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