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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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眠。

次日一早我們便去尋找出口，奈何一整天都沒有收穫，傍晚時只好又回到山洞。好在這裏有水，我們又都是習武之人，還挨得過去。只是經過昨夜之事，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免有些尷尬。

好在第三天清晨，我們終於等來援軍。

彼時我和宮玄沿着溪水尋路，就聽紛紛擾擾的腳步聲，他攔在我面前說，“小心，有人！”緊接着我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怎麼可能找不到？師姐就是從這裏掉下來的，這山谷就這麼小，難不成一個人會憑空消失不成？再給我好好找一找，今日要是再找不到，我非把你們都抓去喂狼了不可！”那聲音十分急切，我認得出，那是宣霖的聲音，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她叫過我師姐了。

我從宮玄身後走出，說：“自己人。”然後向宣霖走去，“你方才說，要將誰抓去喂狼？”

宣霖聞言轉身，瞧見我時眼中突然噙了淚，我正驚訝她的反應，她就立刻變了臉，“你，你，別以為我是來救你的，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死了沒有！”

我笑了，“我如今活得好好的，讓你失望了。”

她哼了一聲，別過頭去，“沒死就好，省得師傅傷心。”

這邊正說著，那廂又來了一批人。我瞧過去，正是以方婉芷為首的天璣派和生死門弟子。

她瞧了一眼宮玄，又瞧了瞧我，朝我低眉拱手道：“這兩日多謝神醫幫忙照顧我夫君了。”

我回了一禮，“醫者仁心，舉手之勞罷了。”

她朝我笑了笑，朝宮玄走去，幫他理了理衣裳，“你沒事吧？”兩人寒暄一番，在外人看來，正是新婚燕爾，情深意切。只有我知道，不過是逢場作戲。饒是如此，我還是覺得十分礙眼。

這時宣霖突然問道：“師姐，師傅給你的盒子還在嗎？”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我。

我愣了一瞬，從容道：“自然。”說著就從袖中掏出那盒子，遞到宣霖面前，“喏，完好無損。”

宣霖正欲接過去，我又收回了手。“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免得師傅擔心了，對了，她老人家現下可好？”

盒子還未收回袖中，便聞風響，一柄長劍破空而來，我下意識往後一躲，拋出袖中金絲去擋，落地時瞧清了那人，一身玄色，是個年輕男子，我隱約見過他，看穿着，是天璣派的弟子。

他再發起攻擊時，已不止一個人，身後十餘名天璣弟子齊齊向我舉劍。而我驚訝的是，宣霖以及在場所有縉雲弟子，竟無一人出手幫我。

我問方婉芷：“這是何意？”

她笑道：“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你手中的青雲劍譜，江湖中人人都想得到。”

“可你方婉芷卻不會感興趣。”

“沒錯。”她嗤笑，“我要的，是你的命！奪夫之恥，枯芮噬心之痛，我可都一一記着呢！沈素心！”最後三字，她咬牙切齒，念得極重，眼中殺機立現，突然喝道，“還不動手！”

然而我面前的天璣弟子卻未動，我正遲疑，突然胸口一涼，低頭看去，已是一片血紅，劍被迅速撤回，我被帶得幾乎摔倒，費力轉身，就看到拿着劍全身發抖的宣霖……

竟然，是她。

她手中還緊緊攥着劍，劍尖流着我的血……一雙眼睛中閣滿了淚，卻不看我，只是看着方婉芷，“你說的我已經做到了，你答應我的，也要兌現。”我只覺得心口一陣一陣地涼，卻不是因為劍傷。

就在之前，我還以為宣霖只是嘴硬，心裏還是有我這個師姐的，可是如今，我不敢去想……

“自然，只要沈素心死了，你想要的都能得到。”喉頭一股腥甜，溫熱的液體從嘴角溢出，我再也支撐不住身子，踉蹌了一下，往地上摔去。與此同時，袖中盒子掉出。

方婉芷撿起盒子，打開，然後訝然轉身，問我：“空的？！”

我倒在地上，突然想笑，就先湧出一口熱血來，“是阿，空的，江湖中人虎視眈眈的青雲劍譜其實根本不存在。”我望着宮玄，“不信，你可以問問你夫君。”

宮玄看我，眼中有悲憫有憐惜，可是他有他的立場，始終不曾向我多挪一步。我以為他不會幫我，至少能說實話，可是他說：“我將盒子遞出時，劍譜明明還在，想是她和柳靜安合謀掉了包，以混淆視聽。”

這一刻我就知道，我和宮玄之間，隔着的不止是既有的婚姻，還有這偌大的江湖，還有人心。

人心真是這世上最難測的東西，上一秒他能對你溫言相侯，下一秒就能將你置之死地。

我極力支撐着，費力道：“這幾日你一直同我在一處，怎麼不說是你掉了包呢？何況，”我咳了一口血來，對方婉芷道，“他是你夫君，你想要劍譜，直接找他拿不就行了嗎？何必多此一舉？”

“是啊，他是我夫君，我怎麼能陷他於不義，你說呢？”

身子越來越沉重，失去意識之前，我隱約聽見方婉芷說：“就算青雲劍譜當真不存在那又如何，可不是你說它不存在就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