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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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浣此人,看慣生死,歷經磨難,內心是個極其淡漠的人,除了放在眼裏的人,很少有人或事情能讓她在意,只是再冷淡的人,內心深處有個軟肋。
沈浣的軟肋就是孩子,尤其是身體孱弱的孩子,那會讓她想起上一世那個瘦弱的孩子,因為饑寒面色蠟黃,依然固執的拉着自己的手,護着自己,直到後來再也護不住,那是她在上一世除了父母之外最後的溫柔,可惜最後還是失去了。
這一世,她有了能力,可以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她對這些孩子仍是放不下,無論是最初病弱的顧修文、落魄的曹顥,抑或是絕望的趙郎玉,最初讓她伸手相助的都是因為心中的那股執念,只是這執念隨着她時間消逝了,至少她以為如此,哪知今日看着眼前的孩子,她竟是忍不住伸出手將手指搭在他的脈上,一陣看不見的綠色進入孩子的身體。
身子骨太弱了,一望即知定是久病在床,蠟黃的皮膚愈發顯得臉色乾癟的厲害,若不仔細看,哪裏能看出眉目間的精緻,越是輸入異能,沈浣愈發覺得自己不對勁,她腦中不斷浮現當時那人死在自己懷裏的情形,眼淚忍不住落下,一滴滴流到那人的臉上,心裏喊着:“別丟下我一個人。”可最終那人的身體卻逐漸冰涼。
沈浣的手愈發緊了,待看到懷裏人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似乎難受的撫着心口,沈浣又趕緊鬆了懷抱,無措的想去摸他的額頭,卻又不敢碰觸,生怕將人驚住,她太過於專註了,以至於忘了周遭,直到翠兒的喊叫將她驚醒。
“阿姐,你可受傷了,你怎麼啦?”翠兒看出沈浣臉色不對,想要上去幫忙扶一把,卻被其快速躲開。
“阿姐?”翠兒驚訝的看着彷彿有些陌生的阿姐喃喃道,為何阿姐躲開自己,她身後是聽到聲響出來的顧修文及顧博雅。
顧修文原是在店內找到了那本先生想要的書,正待拿起書,卻聽到一聲:“修文賢弟。”
抬頭一看,竟是顧博雅,兩人既是同窗又是同僚,關係當然親近的很,寒暄幾句,正待說些話,冷不丁聽到翠兒的呼喊,顧修文匆匆抱拳,丟下書三步並作兩步出了店門,撥開看熱鬧的一群路人,他發現果真是自己家的阿浣。
顧修文看到人的同時,也察覺到了自己放在心裏疼了多年,對她的呼吸都熟悉的不得了的人今日竟是有些陌生,她的眼中透着一種絕望,彷彿被全世界拋棄了,又彷彿世界都不在她的眼裏,對於他的靠近竟警覺的躲開了,彷彿又回到了當初的情形,顧修文一個趔趄,喃喃的道:“阿浣,阿浣,是我啊。”
這裏畢竟是琉璃廠,大清最繁榮的街道,是故周圍人愈發多了起來,眾人也發覺了不對勁,指指點點不肯離去,不過中間幾人卻一無所覺,翠兒也不敢再上前,唯恐驚了阿姐。
顧博雅看幾人臉色都不對,尤其是中間那人兒竟是彷彿陷入魔障,心中也焦慮萬分,只是卻不得不停下上前的腳步,努力喚醒顧修文說道:“修文,你振作起來,若是連你都如此了,那尊夫人就更危險了。”
顧修文一聽抬起頭摸了一把眼睛,絲毫不顧及形象道:“對,對,我得振作。”
說完,抬頭看着前方的人道:“阿浣,我是修文啊,咱們回家吧。”
顧修文說完,慢慢伸出了手,沈浣聽了聲音,彷彿醒轉過來,抬起眼睛,顧修文幾人方發覺她的眼睛愈發黝黑如深淵,讓人一不小心就跌入其中,但是她並未如往常一樣去握住對方的手,只是又低頭看着懷中的孩子,顧修文努力咬着舌頭,直到一股血腥傳來,繼續低低的說:“阿浣,天色不早了,又玠要回家了,翠兒也累了,乖,和修文一起回去吧。”
沈浣聽了,身子顫抖一下,正欲抬頭,卻並未將手伸出來,反而五指成爪襲來過來,翠兒驚慌的喊道:“修文哥,小心。”
顧修文並未躲開,只是沈浣攻擊的卻不是她,而是一個青年公子,那公子身後護衛之人擋住了她的力道,自己忍不住退了幾步,另有幾人走上前,那公子卻並未躲到後面,只是喊道:“你們不用管我,快去救她手中的孩子。”
幾人聽命上前一陣迅猛的攻勢襲來,沈浣單手抱人不便應戰,左右躲避,逮着機會卻下狠手偷襲,顧修文和翠兒見此情形,也加入其中,自是幫沈浣擋了,一時間場面亂了起來,路人紛紛躲避,顧博雅急忙勸阻道:“誤會,兄台都是誤會,且住手,聽我等解釋。”
只是眾人哪管這些,場面愈發亂了,翠兒力有不逮,被打了一掌,痛呼一聲,忍不住叫道:“阿姐。”
沈浣停下身形,似乎猶豫一下,卻並未停手,伸出腿將一個上前奪人的大漢踢到一旁的攤子上,那青年公子見此情形,更是又急又氣,不顧自身安全衝上前,今日無論如何不能讓自己的寶貝侄子受傷了。
顧修文救了翠兒,將人放到顧博雅懷裏,又跑向沈浣,他幼時得沈浣指教,身手也是不錯,能夠和這群人來幾個回合,只是這些人哪裏是普通武夫,不一會就露出破綻,翠兒看到了,喊道:“修文哥,小心。”
顧修文本來以為自己必會被擊中,只是身體的痛哪裏及得上自己心中的恐慌,他看着不遠處的沈浣,眼中擔心可見一斑,無緣無故阿浣為何如此,為何對懷裏人如此珍視,難道是?
閉上眼睛拒絕在想,顧修文卻並未感受到疼痛,睜開眼睛卻發現,那偷襲之人被踢到更遠的地方,熟悉的身影護在自己的面前,他輕輕笑道:“阿浣,你終是不忍我受傷。”
沈浣看到摔倒在自己面前的顧修文時候已經清醒過來了,她這些日子總覺得自己的精神不對,或許是長途趕路,心中總是煩悶難安,本以為是修鍊有了進展,卻遲遲並未出現應有的徵兆,整個人彷彿被一個火球籠罩,她本性善於隱忍,誰知今日竟是勾起了埋於心中的執念,突然爆發出來,上一世,異能者修鍊若是沒有足夠的晶核,輕者停滯不前,重則能量平衡難以控制陷入崩潰的大有人在,她也是擔心自己會有如此遭遇,故而只能尋些別的法子壓制自己,不讓身邊人看出絲毫,哪知最後仍是功虧於潰,若非阿文倒在自己面前,估計自己會真的陷進去。
沈浣停下來了,但是那群護衛並未停下,擔心投鼠忌器,他們並未用上武器,援兵未至,已經有幾個兄弟倒下,他們只能暗暗尋找機會,這時候可不就是,青年示意為首的絡腮鬍大漢,對方快速的飛掠上前,一掌擊向她的心間,另一掌去奪人,成敗在此一舉,不料沈浣警覺性太高,微微讓開,但是卻將懷中人暴露在掌風中,大漢眼眶緊鎖,發覺撤掌已經晚了,心中一股絕望。
遠處幾聲大喝:“住手。”
沈浣自是察覺到了,急急帶人向後避去,低頭為對方擋了一掌,只是血肉之軀被已將外家功夫練的爐火純青的高手擊中,饒是沈浣身負異能,也忍不住踉蹌一下,喉中一股腥甜,腹內更是翻滾起來,修長如柳的身子更是搖搖欲墜。
“阿浣。”
“阿姐。”
“沈姑娘。”
“顧…….。”
附近的人沖了上去,顧修文第一個衝上去將人抱住,沈浣軟倒在地上,懷裏的人也被震得醒了,看着眼前的一切,驚訝萬分,顧修文哪裏管這些,將人摟在懷裏,又不敢亂動,一疊聲喊道:“阿浣,阿浣,你別嚇我,阿浣,醒醒。”
翠兒哭着沖了上去道:“阿姐,怎麼會這樣呢?你怎麼啦?這裏不好,咱們回家,阿姐,你別嚇唬翠兒。”
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落下,她害怕極了,這種感覺就像當年一個人被人賣到乞丐窩裏的無助與恐慌,她害怕自家阿姐丟下自己。
身後站着的顧博雅看着前方靠在一起的人,拳頭緊握,掌中的液體一滴滴落下滑到地上,他卻絲毫感覺不到,只能定定的站在原地觀望,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走向前的。
顧博雅身後的男子看到這一幕,腳步停了下來,眼中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卻轉瞬即逝,他腳步不停走向沈浣旁邊的孩子,伸出手,將已經被青年抱起的孩子接過去,青年也就是十三阿哥喊道:“四哥,對不起,讓弘暉受驚了。”
“不是你的錯。”胤禛搖搖頭,看着懷中孱弱的孩子,眼中帶着傷痛,是啊,不是任何人的錯,只是自己造的孽。
“阿瑪。”病的昏昏沉沉的孩子此時已經有了力氣,面色仔細看竟似好了不少。
“弘暉,莫要張嘴,仔細喝了風,和阿瑪回去。”胤禛抱着嫡長子,極力忽略懷中輕的彷彿紙片的重量。
“阿瑪,弘暉不孝,讓阿瑪和十三叔擔憂了,今日是弘暉自己偷偷溜出來的,怪不得旁人,兒子就是想看看三年未曾見過的街道,也不枉……。”話語未落,一陣咳嗽。
“弘暉不要說了,你一定會好的,到時候十三叔帶你來這裏淘些好玩的,咱們有的是銀子,可以吃弘暉想吃的。”十三阿哥實在不忍心聽下去,急急的截住他的話語。
“好,多謝十三叔。”弘暉停住了,剛過了七歲生辰,卻早慧的他,早已習慣了去關注他人的情緒。
弘暉看着前方的人,輕輕的拉拉自家阿瑪的衣袖道:“阿瑪,那個姐姐是好人,兒子當時頭暈目眩只覺得心中一股氣換不過來,是姐姐接住了我,後來,不知為何,竟覺得那股鬱氣竟彷彿散了,如此方緩過氣,所以阿瑪,求您莫要怪罪於她。”
胤禛抬頭看着倒在顧修文懷裏的人,點點頭:“好,阿瑪不怪她。”
十三阿哥要說什麼,卻停住了,方才他看的明明白白,若非是那位女子擋了一下,估計弘暉早已性命不保了,雖說這人行蹤可疑,但是此時也不可貿然抓人,端看四哥如何想。
幾人說話只在片刻功夫,顧修文抱起沈浣欲送往醫館,周圍護衛不敢輕舉妄動,正值僵持,一隊侍衛疾馳而來,為首正是納蘭富格,他先是看到四貝勒,正欲下馬,卻看到顧修文懷裏生死不知的沈浣,心中一急:“阿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