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我喜歡男人

第七回我喜歡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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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初一,新年。

煊依舊是一抹白衣加身,顯得格外清淡,立於庭院掃雪。

後腦勺忽然被一記冰涼砸中,煊無奈嘆氣,楚寧楚大爺還真是欺負他上癮。

煊扭頭,就看見楚寧站在台階上得意地笑,順着他頭頂望去,廳堂里掛着的牌匾就顯得格外醒目。

楚雲卿立下戰功,皇帝欽賜金匾,親筆題名:義雲府,誇讚楚雲卿“英雄蓋世,義氣干雲”。

楚雲卿對此,只是嗤鼻一笑。

對別人來說,那是莫大的榮耀,但對楚雲卿來說,不過一塊匾罷了。

他謝絕了那些巴結他的官員,也給三軍將士們放了假,讓他們回家好好享受新年,跟家人團聚。

對兵士來說,能跟家人團聚的機會,實在不多。

義雲府,如今只剩下四個人,倒真是凄清得很。

但對楚雲卿來說,已經足夠。

雪已住,庭院已清出幾條道路。

年初幾日京城所有酒樓均暫時停業,他們想吃東西,就只能到十裡外的鋪子去買些燒刀子和燒臘。楚雲卿和元青一早便騎馬去採買了。家裏就只剩煊跟楚寧看家。

楚寧百無聊賴,便拉着煊跟他堆了一個雪人。煊有雙巧手,不多時雪人就已成型。

楚寧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拍拍手,道:“算上他,家裏就五個人了。”

煊垂眸,看住他:“小少爺莫非是感到寂寞了?”

楚寧身子一震,雙眸恍惚了會,才倔強地說:“才、才不寂寞!我有叔父就夠!”

真是死鴨子撐嘴硬,煊放下掃帚,雙手環抱,本想笑着調侃楚寧兩句,可他卻瞬間變了臉色,頭就忽然轉向了緊閉的大門。

大門被人用力踹開,只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道:“楚雲卿,還不快出來?本姑娘知道每年春節你都要餓肚子,你看還是本姑娘對你好吧,巴巴地給你送酒菜來了!”

說話的姑娘手裏拎着兩罈子陳紹,就跟跨自己家大門一樣跨了進來。

跟在她身後的,還有四個莽漢,抬着一個大木箱,莽漢身後又跟着兩個童子,兩個老婆子,手裏也都捧着精緻的小木箱。

楚寧噘着嘴,走到煊身邊,就聽他不太高興着道:“……真討厭,又是這女人。”

煊也認出了她,臉上防備之色收起,已變成平常模樣。

這位少女正是遠揚鏢局總鏢頭陸玄鷹的獨女,陸笑珊。平日刁蠻慣了,的確是個難纏的主。

只是煊想不明白的是,這位主又跟楚雲卿有什麼關係。

楚寧已經跳了過去,煊也跟着上前,問:“姑娘,走錯門了吧?這裏可是義雲府。”這麼野蠻踹門,當這裏是武館,來踢館的?

“什麼義雲府?這裏不是楚雲卿的住處嗎?”

陸笑珊又喊了幾遍楚雲卿的名字,不見人應,又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才去問楚寧:“喂!小鬼頭,你二叔在哪裏?”

楚寧一挑眉,傲氣回應:“我說你大年初一不在家老實獃著,跑來我家幹什麼?”

陸笑珊手指往楚寧的小腦袋上用力一點,道:“小東西!本姑娘若是不來,非得餓死你。”

楚寧最痛恨別人覺着他小瞧不起他,現在這女人一言一行把他大忌全犯了!

他粗魯地撥開陸笑珊點在他額頭上的手,大聲道:“告訴你!我叔父已經跟元叔出去置備酒菜去了,用不着你跟這多此一舉!我還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你別跟這費心思了,你再怎麼獻殷勤,我叔父也不會娶你!”

煊看着楚寧,面露驚訝之色。楚寧拉了拉煊的袖子,煊也馬上學着楚寧的樣兒,脖子一揚,鼻子出氣道:“就是!我家二爺怎麼會看上你這麼個潑婦!”

楚寧點點頭,跟煊互相擊掌,彼此合作愉快。

而那廂陸笑珊眯了眯眼,看定煊,問:“你又是個什麼東西?”

楚寧道:“告訴你!他可是我們家人,而你!哼哼,什麼都不是。”

家人?就憑他?大概又是楚雲卿跟哪收留回來的吧。

可煊卻因楚寧脫口一句“家人”呆愣住。

那廂陸笑珊嗤鼻一笑,本想給煊一個教訓,可是楚寧在場,她不便動手,便忍了下來。

她拍拍手,那四個莽漢便小心翼翼地將木箱放在了地上,箱蓋打開,熱氣蒸蒸,裏面有燒鵝,紅燒蹄髈,蒸魚,醬肉,還有一煲湯,再加上陸笑珊手裏拎着的兩壺酒,真是一頓豐盛的酒菜。

那兩個小童也將手裏捧着的木盒打了開來,裏面放着幾雙做工精美的銀筷子。

兩個老婆子也將木盒打開來,這兩盒子放着的是銀碗和銀酒杯。

陸姑娘果然心細,不但準備了酒菜,連吃飯的傢伙都已經備齊。

義雲府負責煮飯的廚娘在年三十兒就已經跟楚雲卿告了假回了老家,昨晚守歲的時候,他們四個就墊吧了點剩菜剩飯,這會肚子早就餓了。聞着這一大箱子的菜香味,肚子還真有些不爭氣。

院子裏就聽見很響的“咕嚕”聲,一聲接着一聲,彷彿要衝破天際。

陸笑珊好笑道:“怪了!這將軍府的耗子也忒膽大了些!大白天的,就敢出來叫喚了?”

楚寧臉紅一陣,青一陣,他跳起來,指着陸笑珊大罵道:“你才是耗子!你全家都是耗子!”

陸笑珊又是嗤笑一聲,她知道楚雲卿最疼這個侄子,她既然有心想嫁楚雲卿,就得明白“凡事讓着楚寧”的道理,只當是童言無忌,也不往心裏去。

可陸笑珊身後的四個莽漢卻變了臉色,他們都是遠揚鏢局的鏢師,是陸玄鷹的弟子,他們決計不能容忍有人侮辱陸家一句!

——即便是小孩子也不行!

他們四人中的兩人已出手,身形攢動,一個準備擒住楚寧的身軀,一個準備扼住煊的喉嚨,一前一後,動作很快。

煊沒有動,而楚寧則是看傻眼。

就在這時,忽然凌空一條長鞭,鞭尾像極了一條靈動的響尾蛇,快速纏上了後面那個大漢的脖子。

就在這一瞬,那大漢忽然被鞭子甩得重重一摔,砸到前面那個大漢身上。

這兩人本是要對付煊和楚寧的,現在卻齊齊摔在了他們兩個的腳邊。

而煊和楚寧都相安無事。

陸笑珊攥着長鞭,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兩個大漢,沉聲:“你們好大的狗膽!我有叫你們動手么?”

這兩個大漢無論哪個身形都是她的幾倍!卻被她如此輕鬆地制服在地。

這便是陸家的武功,名揚四海的九龍鞭法!遠揚鏢局能在江湖中樹立起威望,正是靠的這門家傳絕技。

其中一個大漢訥訥道:“可……可是……”

他這話還沒說完,身上又挨了陸笑珊一鞭!

這四個莽漢是結義兄弟,兩個挨了打,另外兩個卻連一點戾氣也無,而是將頭垂得更低。

因為他們現在已不能算個人,而是陸家養的四條狗。狗一旦被馴服,就很難再反咬主人。

陸玄鷹自然是將家養的狗訓的很服帖。

陸笑珊教訓夠了,收了鞭,看着楚寧,連哄帶笑道:“小鬼頭,這兩個人我已經教訓了,你可不許到你叔父面前告狀,說我欺負你。”

楚寧已從驚嚇中恢復,這會子瞪着陸笑珊,冷笑道:“就你那三腳貓功夫,也能配得上我叔父?”

楚寧忽然拉起了煊的手,還故意將煊的身子往前推了推:“告訴你!你再怎麼討好我叔父,他也不會喜歡你!我叔父已經有了他!”

煊配合著楚寧,雙手叉腰,挺起胸膛,一副揚威的架勢。

陸笑珊一聽,上上下下打量了煊幾眼,譏笑道:“就他?一個小白臉?我還當他是你二叔打哪撿回來的乞丐。”

煊鼻子一哼:“笑話!你見過本公子這麼文質彬彬的乞丐么!”

楚寧道:“你莫要小瞧了他!他可是能在二十萬齊軍壓境之下,還能做到臨危不懼!你行么?”

“哦?”陸笑珊如春水般溫柔的臉便忽然冷了幾分,她本來就看煊不爽,倏地一揚鞭,鞭尾很快將煊的身體卷了起來,“那我倒要看看,這個小白臉有什麼本事!”

庭院裏,有一棵挺立的白楊樹在仰望蒼穹。

樹葉已光,就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杈在瑟瑟冷風中聳立。

楚雲卿一回來,就看見陸笑珊將煊倒吊在樹杈上。他那身白衣已被蛇皮鞭抽打的七零八落,簡直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

長時間頭朝下,腦缺氧,煊的臉已基本沒了血色。

楚雲卿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飛快一擲,力道極准,綁着煊腳的繩子“啪”地一聲割斷,煊重重摔在了地上。

陸笑珊回頭,就瞧見楚雲卿不溫不火的臉。

一直被兩個小童拉着的楚寧終於掙脫開,撲到煊跟前,忙去看他負傷情況。

楚雲卿看了地上的煊一眼,又冷冷地看着正堆着笑靠近他的陸笑珊,沉聲:“誰准許你動我的人了?”

楚寧在給煊鬆綁,他原本半死不活,可當聽到二爺這一句時,臉上立馬露出驚喜之色,扶着楚寧的肩勉強支起身子,擠出一抹笑道:“二爺,我、我沒事!”

然後就是劇烈的咳嗽。

楚寧滿臉黑線地看着煊,他剛才挨打時可是連一聲都不吭,彷彿陸笑珊打的是一根木頭,現在卻故意咳嗽得這麼厲害。

在叔父面前,他就開始裝虛弱了。

楚雲卿淡淡掃了煊一眼,又冷冷看向陸笑珊。

“你的人?你說他是你的人?”陸笑珊手叉着腰,頭頂幾乎要碰到楚雲卿的鼻尖。

楚雲卿只好往後退了幾步。

陸笑珊嗔道:“莫非你真跟那個小……你侄子說的那樣,喜歡那個小白臉?”

“我喜歡誰不喜歡誰,又關你何事?”

“當然關我的事!因為我可是你未來的妻子!”

“我看你該去找賀老道看看腦子才是。”

陸笑珊的臉已氣到漲紅,可她忽然又甜甜笑了,眼珠子轉了轉,剛生起來的脾氣又馬上消了:“我知道你故意凶我,只不過是想趕我走。你越是趕我走,我就偏不走!你越是凶我,我就越喜歡你。嘿嘿!”

女人還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你越是對她百依百順,她越是看不起你,你越是對她置之不理,她反而越是喜歡纏着你。

這種道理,只怕就連女人自己也未必明白。

她想去挽住楚雲卿的手,卻被他冷漠拂開。

“楚雲卿!你知不知道來我家提親的人有多少?告訴你,娶了我絕對是你的福氣!”

“哦。”楚雲卿回的淡淡,全當她放了個屁。

陸笑珊又想跳腳,想了想還是忍住。他這樣對她已經一年了,她就不信擺不平這個男人!

“我告訴你!”她雙手叉腰,強行晃到他面前,讓他直視她,“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一直纏着你!遠揚鏢局的兒女最不怕跟人比拼耐力!”

這倒是。這一年楚雲卿想足了辦法拒絕她,但這位大小姐難纏之處卻是無人能及。

楚雲卿頓了頓,忽然說:“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只喜歡男人。”

“你胡說!”

“哦……胡說?”

楚雲卿忽然走到煊面前,蹲下身,先是摸了摸楚寧的頭安慰,然後看定煊。

陸笑珊下手只用了三分力,煊也只是受點皮肉傷。

看着那一條條鞭痕和他慘呼慘呼的虛弱模樣,楚雲卿眉頭緊皺。

他倏地大手一撈,托着煊的頭,而自己的頭也壓了上去,雙唇相覆,冰冷熨帖着溫熱,煊驚訝地張着大眼,感受兩唇相貼的震撼。

這一吻並不長,卻叫在場的所有人都傻眼。

元青一直侍立在門側,看到這驚艷的場面,手中托着打包好的燒臘和酒險些掉在地上。

陸笑珊咬着嘴唇,嘎聲道:“你……你真的只喜歡男人?”

“不信?”

楚雲卿撫了撫煊的側臉,低頭,這一吻更加溫柔。

煊幸福的就快要死去。

陸笑珊的眼眶已紅了,她跺了跺腳,不知道罵了句什麼,忽然像一陣風一樣衝出義雲府,剛好這時門外站了一個錦衣狐裘的男人,正要往裏走,她這火急火燎的剛好與那人撞個滿懷。

那男人一個踉蹌,若不是他的兩名侍從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他就要跌坐在冰冷的石階上。

陸笑珊倒是沒事,她大罵一聲:“你找死啊?!”

兩名侍從立馬變了臉色,手握劍柄,正欲出鞘,他卻攔住,面露微笑誠懇道歉:“姑娘,真是對不住。”

“哼!”陸笑珊瞪了他一眼,扭頭走了。她帶來的人也趕緊小跑着跟上。

“爺!”兩個侍從不解,爺為何不讓他們教訓那個女人。

“我無礙,不要在京城生事。”

而那廂楚雲卿正在攙扶煊起來,聽見門口動靜扭頭一看,大吃一驚,煊又摔回了地上。

幸福來的快去的也快。煊一臉委屈:“二爺……”

他剛想擠兩滴眼淚說疼,這時瞥見門口站着的那人,頓時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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