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一切都是為了東璃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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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復一日,出征之日臨近。
在遠征前夕,自然是要做好整頓。
楚雲卿一早便赴行營,升中軍帳高坐,台下左右立刀斧手,聚集武將聽令。
抬眼往下一掃,獨獨缺了曹珂曹老將軍,他長子曹明沖也任軍職,傳話說他老父近幾日咳嗽得厲害,抱病在床,不便出門,元帥軍令,由他這個長子自代。
這話幾分是真幾分是假,明眼人一聽就明白。雖然皇帝授帥印給楚雲卿已得尹太師、宋太傅的支持,但朝中一些老臣並不認可,尤其是曹珂,三世老將,立下戰功無數,若是由宋太傅挂帥,他自當聽命,可皇上這次偏偏點楚雲卿一個毛頭小子,他怎能服氣?然帥位已定,君無戲言,軍令如山,他不敢違抗,所以便託病不出,令長子曹明沖自代。
台下眾將竊竊私語,楚雲卿一聲咳嗽,讓這些人立馬收了聲。
“想來是近日氣候多變所致,倒讓曹老將軍跟着受罪了。”楚雲卿道,“待眾將點撥完畢,我當登門曹府探望老將軍。”
曹明沖趕緊跪拜言謝,心中忐忑不安。京畿誰都知道,楚雲卿與神醫賀老道交好,倘若他攜賀老道探病,曹家絕沒有理由推拒,屆時曹珂一世英名就可要毀了。
這廂自顧心中慌亂,台上楚雲卿依舊鎮定如初,聊表關切之意后,便回身坐直,發號軍令,派撥眾將道:“王法無親,軍令無情,眾將各守乃職,大軍到處,不得擾民。賞勞罰罪,並不徇縱。”
言畢便令兩名心腹之人為先鋒軍,統本部軍馬即日起行,前至邊境郢城駐守,又將諸將一一派撥,分路行軍,剋期取齊。
眾將一一領了軍令,楚雲卿又留下兩位將軍議事,其餘諸將各自準備軍器起行。
曹明沖火速趕回曹府見父,說楚雲卿調兵,動止有法,全無錯處。曹珂聽后大驚道:“老夫本以為楚雲卿年紀尚輕,經驗尚淺,不足以委以元帥重任,如今聽他這般調度,真是不可多得的將才!太傅就是太傅,果然是慧眼識英雄,老夫……確實不如。”
曹明沖抿抿嘴唇,欲言又止,曹珂橫他一眼,劍眉一豎,道:“講!”
曹明沖只好如實稟報:“父親,楚元帥說,稍後他將登門探望您,聽他語氣,不像是逢場作戲。父親……楚雲卿……向來與神醫賀老道交好,若是他帶賀老道來探病……”
曹家,曹珂臉面必將蕩然無存。
只是這話尚未說完,便看曹珂瞪大眼珠,雙手扶住兒子肩頭,高聲道:“此話當真?!……楚雲卿……他,他真這麼說?”
太過突然,搞到曹明沖怔怔,老父搖他催促,他才木訥點頭。
曹珂坐回原位,心中只覺有千層巨浪翻滾。
元帥點將,他不去,已是在眾將面前給楚雲卿難堪。
點將台上,楚雲卿言語已恰到好處,本不必親自前來探望,且大戰在即,也確實沒那個時間。
曹珂乃錚錚硬漢,但人心畢竟是肉長。
如此,心怎能不動?
坐是再也坐不住了,“沖兒,快!隨我去行營!”
——自當負荊請罪。
楚雲卿還在營上與兩位將軍議事,忽報曹珂曹老將軍到,兩將對視了一眼,眼底全是差異,然後一同看向楚雲卿。
楚雲卿已站起,大步下台,去迎曹老將軍去了。
曹珂見楚雲卿親自來迎,心中更是大浪淘沙,眼中也細微閃爍着晶瑩。
眾人訝異中他單膝跪地,雙拳緊抱,頭埋深處:“楚元帥,曹珂……前來領……”
“罪”字還未脫口,楚雲卿已雙手前伸,躬身托起曹珂雙臂,“曹老將軍,快請起!”
這一扶,曹珂更覺羞慚滿面,掙脫開楚雲卿的手,老將的那股子倔勁便隨着愧疚全涌了上來。
“曹老將軍。”這一句,除了原諒,還有那麼一點請求。
曹珂抬眼,對上楚雲卿清澈如水的眼眸,和嘴角那抹瞭然的苦笑,重重嘆息一聲,終是讓楚雲卿扶了起來,他回握住楚雲卿的肩,用力握住,眼中全是感激之色。
此時,已無需再多言。
謝罪,於楚雲卿來說,更是不必。
“老夫,定當遵從楚元帥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曹珂一字一字,鏗鏘有力。
楚雲卿回以一笑,萬語千言,化為四個字:“謝老將軍。”
——將士的忠心,於楚雲卿來說,才是最為重要的,其它——不必。
台上笑三生摺扇,眸中明滅不定,楚雲卿一言一行他全看在眼底。
楚雲卿所留議事二位將軍,皆是宋太傅舊部,雖然皇上託付帥印時這二人尚未表態,但心底終歸是有些不服的。
巧合……還是有意?
摺扇扣緊,笑三生笑意漸深,心想他果然沒有看走眼。
這時楚雲卿突然也回身看他,笑三生趕忙收起探究之色,悠然立起,露出謙遜微笑,躬身行禮。
楚雲卿搖搖手表示不必拘謹,遂客氣道:“今日升帳已畢,笑軍師辛苦。”
笑三生忙道:“不敢。”又道:“如此,笑某告退。”
楚雲卿注視着笑三生離去背影,這個被白絹長衣包裹着的男人充滿着不亞於王室的典雅氣質,地上吹來徐徐的微風,撫弄着他那頭漂亮的黑色長發,斜陽灑下,華服錦衣后的家徽熠熠生輝,雖然是尹太師力薦而來的人物,但楚雲卿就是沒辦法討厭他。
有些人,天生就具備一種讓人臣服的魅力。
楚雲卿向來羨慕這樣的人,但僅只是羨慕,他並不嫉妒。
殊不知他這點,也非一般常人能夠比得上的。
笑三生從行營出來,不想與宋太傅碰個正着,東璃與北齊的戰事舉國關注,所以宋太傅會在這裏出現倒也不是什麼稀奇古怪的事。
只是這種時候,笑三生並不是很想跟這個人有過多接觸。
心底苦笑一聲,既然撞見了,也沒辦法就這樣無視掉,只好近前,躬身行禮,“笑三生拜見宋太傅。”
未着官府而是一身素色錦衣的宋太傅,比起在朝綱之上少了幾分威嚴,他擺擺手,笑道:“免禮免禮。”
口氣倒是頗為隨和,有點上揚的調調,實在與他那偉岸身姿不符,而且,這調調中,還有想要刨根問底兒的意思。
笑三生就又嘆了口氣。
早知道,便不選這條路走。
“如何?”宋太傅手點點行營方向,眼神有三分期待七分驕傲,“楚雲卿,還不錯吧?”
笑三生淡笑道:“今日聽他調度,思維敏捷,頗有章法,確實是位難得的將才。”
這般評價,倒也的確是出自真心。
宋太傅“嘿嘿”幾聲,這幾聲高昂的調調和臉上的表情,擺明了是:“那是!我舉薦之人,哪會有錯?”的意思。
聰明如笑三生,當然曉得,這種時候,回以微笑自然是最好的奉承。
“倘若再得你相助,那小子便真真是如魚得水,如虎添翼了,你二人戮力合作,要想攻下北齊,也不是痴人說夢,這也是先皇多年來的夙願。那麼老夫便在皇城等着爾等勝利的好消息。”
此話一出,宋太傅身後兩名部下雖未出聲,但臉上均露出厭惡的神色。
儘管他們沒有表現得太露骨,卻還是被笑三生的視線捕捉到了。
見笑三生不語,宋太傅收起憨厚笑容,凝注他眼,問道:“……怎麼?”
笑三生躬身道:“笑某不過一介江湖草莽之輩,太傅大人實在是抬舉笑某了,笑某愧不敢當。”
笑三生為人雖謙遜,卻不妄自菲薄,宋太傅先是瞪了身後兩名部下一眼,然後笑道:“你的才能,老夫還是曉得的,現在正是我東璃國用人之際,我想應該不會有哪個腦子發熱的傢伙會因為你是尹太師引薦的,或者因為你是西閣人就多方排擠你。”
宋太傅話裏有話,讓那兩名部下低下了頭。
笑三生拱手淡笑道:“宋太傅惜才,果然如此。能得太傅賞識,是笑某之榮幸。”
尹太師和宋太傅,完全相反的兩個人,可在識才上,卻驚人的相似。
宋太傅屢屢鬍鬚,目光遙望遠方,緩緩道:“只是齊人驍勇,此次征戰,想必會是一番苦戰……”
笑三生道:“正面衝突,我軍的確占不到什麼好處,不過北齊是由數個部落組成的國家,據我所知他們雖統一,但各個部落氏族間仍然存有矛盾,如今我們只要利用這一點,用計激化他們各族之間的矛盾,打破他們之間脆弱的聯盟,然後將之逐一擊破,那麼我軍不難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宋太傅凝視着這個年輕人,就連先皇都無法攻下的北齊,這個年輕人卻沒想過敗北的可能,換作是別人,一定會覺得笑三生是個狂妄自大的小子,但宋太傅明白,他只要說出的話,就絕對有把握。
笑三生不但有膽識,而且思考較於常人更為靈活、更能通權達變。如果他能早出生三十年,說不定當今世界已不是現在這般格局。
宋太傅嘴角浮起一抹沉穩的笑容,拍了拍笑三生的肩膀,已將勝利的希望都託付在了這個年輕人身上。“那麼為了東璃帝國,你就好好發揮你的軍事才能吧,老夫在帝京等着爾等勝利的好消息。”
笑三生目送着宋太傅離開,直到那魁梧的背影消失在視野的盡頭,笑三生才長長吁出一口氣:“一切為了東璃帝國么……”他那明澈的雙眸,點出打趣的表情,“不是為了武襄紅日皇帝的榮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