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雪孩子九
陸景深看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把最後一口牛奶喝完。
他把玻璃杯放到了桌面上,他看向洛特,裝作好奇地問道:“唐納德教授什麼時候能回來?”
“他今天早上剛答應過我,他會親自帶我們參觀他的家。”
習游的語氣帶着些許的困惑:“他不是突然反悔,不想帶我們參觀他的家了吧。”
“既然如此,還請他能夠出面告知。”
洛特有些尷尬,在他僅有的程序里,他是完全沒有辦法回答這種問題的。
他面無表情的說道:“他應該有事情耽擱了,我先送你們回房間休息。”
“在亞伯生日到來之前,請你們務必要留在這裏。”
陸景深看向棉花,發現她還沒有醒來的跡象。
只不過,表情沒有剛剛這麼悲傷了。
他把目光收了回來,客氣地笑笑,語氣中帶着很深的疏離:“小孩子貪睡,那就麻煩你了。”
洛特和他們一起搭乘電梯,上了三樓。
洛特把手放在門把手上,打開了房門。
推開門后,他們發現這是一個客卧一體的房間。
客廳里擺放着一張棕色的皮質長沙發,卧室里擺放着兩張兩米寬的大床。
時桑把棉花放到床上,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我們這裏有五個人,你們就給我們準備一間房間?”
洛特依舊面無表情:“是的,主人有事找我,我先離開了。”
話音剛落,洛特頭也不回的離開房間。
習游見狀,迅速地把門鎖上。
時桑坐到了沙發上,覺得事情好像不怎麼對勁,她開口問道:“唐納德那老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麼辛苦把我們接過來,就是為了把我們晾在這裏的嗎?”
陸景深眼眸半闔,語氣平和地問道:“當然不會,他這麼喜歡他的兒子,我們過來,他第一時間一定會讓我們見他的兒子。”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但是,他沒有。”
習游突然想到了什麼,立馬說道:“你是說,這期間出現了什麼意外。”
陸景深心裏沒有肯定的答案,抿唇不語。
杜秋的思緒一直停留在了棉花的身上,他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棉花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她以前,是不會睡那麼長的時間的。”
陸景深本來就不想告訴他們棉花的事情,既然杜秋開口問起,他就不得不告訴他們。
習游知道他們要說棉花的事情,問道:“棉花的事我也可以聽嗎?”
陸景深輕笑着說道:“當然可以,你本來就是我們團隊中的一員。”
“棉花在睡夢中想起了她身為周晚兒的記憶。”
杜秋感覺呼吸已經停滯了,他本來以為棉花可能得了瞌睡症之類的毛病,沒想到比自己預估的還要糟糕。
他抬起眼眸,看向陸景深:“既然設計者是讓她在睡夢中想起來的,我們可不可以中途打斷,只要打斷了,她是不是可以不用想起這麼糟糕的事情了。”
陸景深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就算我們強行打斷,他也會找別的方式讓棉花想起來。既然如此,那還不去選擇一種讓棉花感覺到舒服的方式。”
杜秋張了張嘴,發現沒有什麼可以反駁陸景深的話,又沮喪地垂下了頭。
陸景深知道杜秋心疼棉花,但他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
“哥哥。”
陸景深聽到了棉花的聲音,跑到了床邊,語氣很輕地問道:“棉花,你醒了嗎?”
棉花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整張臉都皺到了一起,她艱澀地說道:“頭好痛……”
陸景深摸了摸她的頭髮,感覺有些心疼,他溫柔地問道:“棉花今天又夢到了什麼?”
棉花的聲音有些哽咽:“爸爸媽媽要把棉花送走,哥哥在求爸爸媽媽,不讓他們把棉花送走。”
陸景深繼續問道:“棉花,被送走了嗎?”
棉花遲疑了一會兒,她的雙手緊緊地抓住被子,她的聲音非常沮喪:“不記得了,棉花都不記得了。”
他很努力地想要回想剛剛的夢境,卻發現自己怎麼也想不起來。
陸景深知道這是她身體裏的保護機制起了作用,可能是周晚兒覺得那段記憶對她來說實在是太痛苦了,所以她本能的想要迴避。
棉花,自然也不會記起。
她有些不甘心地問道:“為什麼棉花不記得夢裏發生過的事情了?”
眾人陷入冗長的沉默,沒有人回答房間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另一邊。
洛特回到了唐納德的身邊,恭敬地問道:“主人。”
唐納德看着地上亞伯的屍體,就像是看着沒有用的垃圾,他隨意地說道:“你把他的屍體處理了吧。”
洛特看向地面上躺着的亞伯的屍體,有點猶豫:“您的客人還在等着和洛特見面呢。”
唐納德眯了眯眼睛,極為冷漠地說道:“沒關係,他今天已經生產出新的心臟,我馬上就可以有一個聽話的兒子了。”
他搭乘電梯,走進了監獄,看向躺在床上的安德魯。
安德魯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吃力地坐了起來,平靜地與唐納德對視。
幾秒鐘后,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了輕蔑的笑意:“亞伯是不是很不喜歡你的新禮物?”
“他是不是說,只想要我一個朋友”
唐納德的神色有些複雜,他沉着聲音說道:“孩子總是要到叛逆期的。”
可是他沒有能夠等他度過這個時期。
安德魯像是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一般,臉上的笑意越擴越大:“二十幾歲才進入叛逆期,你家孩子發育得夠晚的啊。”
唐納德的臉色變得鐵青:“看來,亞伯還是沒有讓你吃夠苦頭,你的那張嘴還是這麼不會說話。”
安德魯眯了眯眼鏡,語氣變得輕飄飄的:“所以你這次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唐納德沒有直接回答安德魯的問題,而是非常坦誠地說道:“我把亞伯殺死了。”
安德魯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他有種即將要解脫的感覺,他的眼神裏帶着諸多不屑“你不是製造了很多亞伯的替代品嗎?”
“難道,他們不能成為你的兒子?”
唐納德的聲音非常沙啞:“他們是由亞伯的基因製作而成的,他們每一個都長了和亞伯一模一樣的臉。每當我看到他們,我就會想起亞伯的叛逆。”
安德魯無所謂地說道:“如果你想要一個聽話的孩子的話,為什麼不讓機械人做你的兒子,你做了那麼多個機械人,總會有一個非常滿意的吧。”
唐納德搖了搖頭:“他們不配成為我的兒子,只有真正的人類,才配做我的兒子。”
安德魯的心裏突然冒出了一種危險的想法,他警惕地問道:“你想做什麼?”
唐納德理所當然地說道:“我想讓你成為我的兒子!”
安德魯覺得唐納德的想法有些不可理喻,他語帶驚恐:“我是不可能成為你的兒子的!”
唐納德走到了安德魯的面前,右手迅速地抓過他的頭髮,拽着他的頭,用盡全力地往牆上撞去。
“砰砰砰——”
三聲之後,安德魯再也沒有意識。
他低頭看向安德魯頭上的傷口。他撞擊的力度實在是太大了,把他的頭骨都撞碎了。
可是他完全沒有愧疚感,而是覺得他頭上的傷口,是一個非常完美的作品。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臉,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口,柔聲說道:“睡吧,我的兒子。”
唐納德把他的屍體抱上了手術室,放到了手術台上。他打開了無影燈,凝視着他的臉。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安德魯的臉,因為長期受到亞伯的折磨,他的臉變得非常的消瘦,但更能給人一種脆弱的美感。
——很適合被人凌虐。
他知道,安德魯的頭骨被撞裂,不會那麼早醒,他還有時間做自己的事情。
唐納德走到一扇門的面前,用指紋打開了另一扇門。
這間房間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人進去過。
這裏邊,藏着一個無人知道的秘密。
他踏進這間房間,這個房間非常空,除了一口冰棺之外,什麼都沒有。
他按捺住激動的心情,走向那口冰棺。
冰棺好像意識到他的到來,冰棺的表面上,慢慢出現了一些模模糊糊的虛影。
他走得越近,冰棺里的虛影漸漸加深。
幾秒鐘后,他終於站到了冰棺面前。
他低頭看向冰棺,冰棺里躺着一個孩子。
這是一個幾乎完全透明的孩子,全身上下散發著幽幽的藍光。
他的身上除了一顆心臟之外,他的體內,沒有任何器官。
雖說這個孩子完全沒有生命跡象,但他還是執着的在他的體內跳動。
他彎下腰,把耳朵靠在了那顆心臟旁邊,聆聽那顆心臟有力的跳動。
他的表情十分享受,像是在聽世界上最美妙的樂譜。
幾秒鐘后,他重新站了起來,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臉。
在觸碰的那一剎那,他把手抽了回來,他的臉實在是太冷了,摸着他的臉,就像是摸着冰雪一般。
他沒有再去觸碰他,而是從口袋裏抽出一把手術刀,小心翼翼地切割着他胸口的皮膚,一臉虔誠地把那顆心臟從他的身體裏挖了出來。
他的願望終於要實現了,只要有了這顆心臟,他就能有一個完美的人類兒子。
他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為安德魯做了換心手術。
他把安德魯身體裏原有的心臟從他的身體裏挖了出來,然後在換上了他剛從那個孩子身上挖出來的心臟。
他覺得這件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那個孩子會源源不絕的依照他的願望,產出他想要的心臟。
下午,換好心臟的安德魯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唐納德沒想到她會這麼早醒來,感覺到非常驚喜。
他溫柔地摸了摸安德魯的頭,小心翼翼地問道:“孩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安德魯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對他的問題沒有任何的反應。
唐納德有些着急,他湊到了安德魯的面前,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是唐納德教授,是你的爸爸。”
安德魯看着他的嘴型,跟着他重複了一遍:“爸爸。”
他其實不理解爸爸這個詞語,只是一味的重複。
唐納德的鼻子有些發酸,他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問道:“你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嗎?”
安德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感覺到他的腦子鈍鈍的疼,根本就沒辦法想起什麼。
唐納德並不是特別在意,他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他把嘴型做得很大:“你叫亞伯,跟我念,亞伯。”
安德魯努力辨認唐納德嘴型,吃力地張着嘴:“亞伯。”
唐納德的眼睛瞬間濕了,他擁抱住安德魯,哽咽道:“亞伯,我的孩子。”
安德魯沒有辦法說出這種陌生的感覺,他覺得心口的位置有些熱熱的。
他的眼神裏帶着一絲迷惑,好像以前,他好像不叫這個名字。
唐納德沒有辦法知道他的心思,他只知道,只要搶走身邊的小女孩,他就可以兒女雙全,死而無憾了。
唐納德拍了拍安德魯的肩膀,平靜地說道:“走吧,我帶你去找你的妹妹。”
安德魯還是不能夠理解唐納德的話,他只是依照着本能重複道:“妹妹。”
唐納德重重地點了點頭,和安德魯介紹道:“你的妹妹棉花,是一個特別可愛的小女孩,他的名字叫棉花。”
“來,跟我念,妹妹,棉花。”
安德魯笑了起來,重複道:“妹妹,棉花。”
唐納德眼含熱淚:“乖,真乖。”
這個時候,陸景深一行人還是被洛特困在了房間裏。
只要習游把門打開,他就能一眼看到洛特那張冷冰冰的臉,和聽到可以重複很多遍的話。
“主人還有事要忙,請各位安心地在房間裏休息。主人忙完后,自然會出來接待你們。”
時桑坐在沙發上,越等越越覺得心情煩躁。
唐納德那麼長的時間沒有回來,處理的事情不可能簡單。
時桑想到腦子都要爆炸了,她語速飛快地說道:“唐納德到底幹什麼去了,一直把我們晾在這裏,很好玩嗎?”
習游也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他猜測道:“如果唐納德是這個副本里的BOSS,那麼他手上應該有我們需要的雪孩子。你們說,他去了那麼長的時間,是不是雪孩子出了問題。”
杜秋覺得習游的想法有些不對:“我覺得這件事不關雪孩子的事情,只是亞伯不願見我們,所以他去處理了。”
時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可是處理這種事情,需要那麼長的時間嗎?”
陸景深想了想,冷靜地說道:“我覺得亞伯的問題,應該沒有那麼簡單。”
“我覺得,唐納德家裏應該不止有亞伯這個孩子,安德魯也在這裏。”
“他既然逃了出來,就沒理由死在雪地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在他們的耐心宣佈告罄之前,洛特主動打開了門。
時桑立馬一看到他,立馬翻了個白眼,冷冷地說道:“你們主人把事情處理完了?”
洛特面無表情地說道:“抱歉,讓各位等了那麼長的時間。我的主人為了表達歉意,給你們準備了豐盛的大餐。”
時桑聽到大餐這兩個字,表情稍微有些鬆動:?“你們準備好的晚餐最好足夠豐盛,不然的話,我掀翻你們的餐桌!”
洛特看向陸景深,語氣裏帶着些許的疑惑:“你的夥伴,說話都那麼沒有禮貌嗎?”
陸景深很輕地笑着:“你可以把它當做把我們關在這裏一整天的一種報答。”
洛特深深地鞠了個躬:“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