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洋娃娃
肖魂的反應，讓陳檸心裏微松。
不怕危險的人，更怕沒有慾望的人。
酒吧事件，一度使她懷疑，肖魂不好女色。
前幾天，手下的小劉整理特安組這個月的支出報告時，彙報了一點有趣的情況。
所有第一小隊的隊員里，在內部系統專設的福利補貼模塊上，肖魂領的最多、最快。
幾乎每天，他的手機都會訪問至少一次福利補貼模塊。
肖魂愛財！
陳檸意識到這一點，特意抽出時間翻看了第一小隊的群聊記錄。
發現了肖魂的一些言論也在證明這一點。
今天，她故意親自試探了一下。
結果很令她滿意。
思路清晰了起來，對於以後與肖魂關係的鞏固，有了信心，也有了方向。
如果僅憑信仰的直覺去維護，她偶爾也感到有些勉強。
培訓工作又繼續了一段時間，內容主要圍繞前面所講的三大系，一一拓展細化。
最後，因為時候差不多了，培訓暫停。
陳檸讓肖魂先回去。
後續還有培訓課程，具體時間要等她抽空安排。
肖魂到了一聲謝，然後帶着蓮離開了特安組。
……
雖然接近深夜，但城市的地鐵列車系統還在運行。
哪怕此刻並沒多少人乘坐。
這種情形，生活在海市的人從未覺得不合理。
站台上，白熾燈昏沉沉。
正等地鐵的人，除了肖魂以外，還有幾個身穿西裝革履的路人，大多為男性。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保持之間的距離。
默然不做聲。
他們臉上都帶着程度不一的疲倦之色。
肖魂很懂他們這種加班后的狀態。
以前，他也是其中一份子。
生活在這個時代，如果沒有“氣運”加持，幾乎註定要為生存勞苦一輩子。
底層，純靠奮鬥基本不行。
刺眼的曝光從一側黑幽幽的洞口射出。
隨着聲音的臨近，以及地面的震動加強，列車進站。
軌道摩擦的剎車聲拉長響起，然後又戛然而止。
車門緩緩打開。
肖魂帶着蓮走了進去。
這節車廂只有他一個人進來。
大概掃了一眼，前段有一排坐着兩個人。
坐裏面的那個看後腦勺是個中年男人。
外面還有一個短髮小女孩。
穿着粉紅色的裙子，手裏好像拿着一個布娃娃。
因為個子矮，只露出半邊身子，差點被他忽略過去。
這麼晚還帶着孩子在外面，基本是離異家庭的尋常寫照。
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沒有過去，肖魂選擇在後段的位置坐下。
車門緩緩關閉，列車開始啟動。
以前在公司，不管工作培訓還是開會，他都是摸魚應付，時間一到就開溜。
好久沒像這樣子認認真真上過課了，現在一放鬆，他長長打了個呵欠。
困意頓時上來了。
迷迷糊糊間，他睡著了過去。
晃晃蕩盪，列車急速穿梭在一段段亮與暗之間。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車廂里響起來小女孩可愛的歌聲。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園去看櫻花，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的小鳥在笑哈哈。”
“娃娃啊娃娃，為什麼哭呢，是不是想起了媽媽的話？娃娃啊娃娃，不要再哭啦，有什麼心事就對我說吧！”
小女孩換了一種聲調，似乎在模仿娃娃的回答聲。
“從前我也有個家，還有親愛的爸爸媽媽，有天爸爸喝醉了，揀起了斧頭走向媽媽。”
“爸爸啊爸爸，砍了很多下……媽媽的頭啊，滾到床底下，她的眼睛啊，還望着我呢……”
？
渾渾噩噩中，肖魂勉強凝聚一點思維，細細品過之後，立刻驚得一身冷汗。
睜開眼，馬上抬起頭。
入眼一個笑容瘮人的洋娃娃，正晃動着。
幾乎要貼到他的臉上。
實實在在把他嚇了一大跳。
下意識，剛要一拳掄過去。
洋娃娃突然被往回收開一段距離。
短髮小女孩不是什麼時候起，來到了肖魂前邊的座位。
此時，她正扒着坐靠，朝肖魂露出了一個微笑。
說實話，談得上非常可愛。
但，現在的肖魂根本無法這般想。
身體控制不住，只覺得驚悚無比。
短髮小女孩繼續用模仿洋娃娃的聲音唱起了歌謠。
“然後啊爸爸，叫我幫幫他，我們把媽媽埋在樹下，然後啊爸爸，舉起斧頭……做成了娃娃。”
“咯咯咯……好聽嗎？大哥哥。”
小女孩用着她幼稚的童聲，很開心地問道。
肖魂真想破口大罵。
但這一幕太詭異了，他反而冷靜了下來。
第一時間，他想到了蓮。
“不要亂看，你先問她身份。”
上方傳來蓮平靜冷淡的聲音。
肖魂的心立馬安定下來。
調整了番情緒，他勉強對那詭異的小女孩露出一點微笑。
“還不錯，挺好聽，很溫馨……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啊？”
“真的嗎？大哥哥也覺得好聽？咯咯咯……”
短髮小女孩似乎很高興。
閃亮的大眼睛可愛地轉了轉，短髮小女孩抱着洋娃娃微晃了晃身體。
“我叫十二。”
十二？
肖魂不確實是不是他理解的數字十二。
要是真如此，那她父母可真會生，特別是這樣的年代。
“你在家裏排第十二嗎？”
短髮小女孩扭了扭身體，笑聲銅鈴般：“大哥哥真聰明！咯咯咯……”
“你家在哪裏？你爸爸……”
肖魂歪頭瞥了一眼前面，那個中年男人還坐在原位，似乎睡著了。
短髮小女孩單手抱着洋娃娃，另一手誇張地比劃着。
“我家在很遠的地方，爸爸很忙，一直待在家裏，沒有空陪我玩。”
肖魂詫異：“那前面那位是你什麼人呀？”
“他呀……”
短髮小女孩忽然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像分享秘密，接着她小聲緩緩道：“是我剛收的洋娃娃喔。”
肖魂渾身炸開雞皮疙瘩，後背涼意上竄不止。
“問她目的。”蓮忽然道。
肖魂正無所適從，幾乎快要裝不下去了。
這種恐怖，可比那些看上去噁心的怪物更直擊靈魂。
聽到蓮的話，他極力忍了下來，露出了一個有些難看的笑容。
“小妹妹，你現在找我有什麼事嗎？”
短髮小女孩頓時停止了身體擺動。
忽閃的大眼睛直盯着他，聲音漸漸帶起詭異的笑意。
“大哥哥，我很喜歡你，你願不願意……當我下一個洋娃娃呢？”
懷裏抱着洋娃娃，短髮小女孩身子抖動，“咯咯咯”笑得不停。
笑聲持續回蕩在車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