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4章 掌中殘局起何緣(上)
第934章掌中殘局起何緣(上)
長生真人,早已經不是所謂“偷天換日”的修行人所能比擬,真切的說法該是“改天換地”。
蘇徹相信,如果此刻趕來的魔門大佬放手施為,直接將這十萬大山內無窮眾生下手,來上一手“石頭過刀,茅草過火”,自己就算是想躲也躲不掉。
這位之所以不這樣做,顯然有他的道理。
至於這個道理是什麼,蘇三公子也一時琢磨不清。
更何況真正的麻煩不在外面,而是在自己體內。
畫骨以自身精血為祭,化作血咒,咒力直入神魂之中。
魔門秘法,催育雜念,化為魔劫。
自己倒是有祛除心魔,調理心神的辦法,但現在不是干這個事的當口。
六欲天魔在側,任何祛除心魔,解決咒力的操作,都相當於是在暗夜中舉起燈火,魑魅魍魎自然有所感應。
山清水秀,草木叢生,長空一片澄澈。
就在山間,一頂白色的小轎在空中慢悠悠的飄着。
蘇徹拿起一根草莖,指尖一縷劍意送進去,感受着其中最微小的奧妙造化。
一點草木,引日精月華入體,構成了天地萬物生長的根基。
這一絲凡草,正是天地之間最為宏大的靈根。
《太乙東華玉書》緩緩運轉,蘇徹周身散出一道淡淡的光暈。
其形渾圓,猶如周天,籠罩之內,盡得慈悲。
生機在蘇徹掌中扭轉,最終那根草莖化為一道靈光,如同一尾活魚一般在指尖一躍,向著草林里鑽了過去。
“得造化之妙,陰陽之奇,這算是我隨手點化出來的一頭小小妖物?”
蘇徹感應之下,那草莖膽怯地躲在了叢生林木遮擋下的陰影里,悄然自得的搖晃着,它帶着一股剛剛來到人世的怯懦,又似乎對周匝的一切感到好奇。
不過很快,它便展開身體,在空氣之中一絲一縷的吸納着天地之間那微弱的靈氣。
“或許日後能成氣候。”
蘇徹並不是閑得無聊,而是當下的情況並不算好。
畫骨所用的魔門秘咒,起源極為古老,乃是某種咒誓之法。
所謂咒誓之法,近乎巫道,就像是在天平兩端擺上貢品,你付出的越多,對方承受的代價也就越大。
送出一條胳膊,化為血咒,若單單論及威力,其實算不得什麼。
可蘇徹到底有些不同。
若論根腳,他自己真是從“外面”來的。
血咒入體,讓這前塵之身生出種種變化,當真是出乎預料之外。
一道魔煞已經在胸腹之中生成,而且正在不斷增強。
那是屬於自己的劫數,想不到在這個時候竟然就這樣來了。
“想不到今日就要面臨這一劫。”
大道之難,難在至境。
越是向後,就越要求一個“圓滿”,不管是形還是神,都要達到一個完美的極點。
蘇徹很清楚,在自己的修行路上還有一個隱隱的劫數。
那就是……自己到底是“外來的”。
不管是什麼樣的因緣際會來到這個世界,這樣出身都意味着將來需要面臨一個抉擇。
這具肉身究竟如何處理。
畢竟對於自己來說,這個“性靈”或者說“自我”才是真正的“真實不虛”。
名為“蘇徹”的這個肉身不過是個皮囊,是個表象。玄門在長生關卡上有兩個選擇,或者形神皆達到完美,成就“真形”和“陽神”,或者舍了肉身,成就“陽神”。
對於蘇徹自己而言,自然是更傾向於陽神一些。
畢竟這條路代表了割捨掉前身的一切,以自身的性靈為根基,追求更高的自我。
不過就在今日,更是加深了蘇徹的判斷。
胸腹之中盤亘遊走的那道血氣,正在從身體之中汲取着種種妄念,彷彿是一根深植於體內的毒瘤,正在將自己的精元血氣不斷吸納。
而更有趣的是此刻自家的軀體本身也在應和着這正在擴張的心魔。
蘇徹運轉玄功,以紂絕陰天秘籙緩緩洗鍊身軀,得出一個結論。
“我心頭有執念,堅信此身非我所有,故而身上自然也會有如此變化。這是我念頭使然,倒不是身上當真有什麼異樣。”
心有執念,這執念就成了滋養心魔最好的資糧。
“可恨那魔頭就在周圍潛藏,不能好好調養。”
如今雖然斬不得金玉奴,但也解決了海公子還有弄月,更是看出來這海公子乃是東海孽龍一脈的出身。
此番倒不能說是毫無所得。
也只有回長生教內緩緩閉關,再作打算。
蘇徹正緩步行前。
山轉水還之間,忽然前頭有了一座涼亭。
涼亭之內,一白衣公子與一位身穿鶴氅的老道正在那裏對弈。
白衣公子劍眉英目,衣着華貴,身上披着一層厚厚的狐裘,手中一根白玉摺扇緩緩敲打着。
他雖然腰間無劍,整個人坐在那裏卻像是一柄無雙神劍,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那老道則是面露慈悲愁苦,雙眸有些無神。
“莫道桑林晚,少年郎小心。”
“天涼好個秋,老先生提防。”
兩人一邊對弈,嘴上一直念叨不停。
蘇徹望了這兩人一眼,也不多話,直接以法力牽動轎子,轉了個方向,掉頭就走。
只是不管如何行走,總是繞不出這一層山樑,兜兜轉轉,總是要轉回到這涼亭前面。
“好厲害的手段。”
蘇徹知道自己如今算是撞見高人了。
如今自己乃是步虛層次的修為,斷然不會中了什麼鬼打牆的手段,如今在這山中轉不出去,解釋只有一個。
眼前這二位乃是高人,而且是那種不世出的大能人物,這才能舉重若輕,輕飄飄地將自己禁制在這一方天地之內。
既然走不出去,那就湊過去。
蘇徹也有些好奇,若是蒼天教的那個魔頭跟過來了,又會如何。
棋盤之上,黑白縱橫,早已經是殺至終局。
不過若從局面來看,兩邊根本都是胡走一氣,完全沒有什麼值得分析的地方。
與其說是對弈,倒不如說是兩個頑童正在比拼在棋盤上填色。
“這棋下到現在,也是一點意思也沒有。”
白衣公子一揮摺扇,向著下面的蘇徹一指道。
“不如比上一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