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理想主義者
“把水燒開。”
“把麵條下鍋。”
“然後把紅燒牛肉倒進去。”
“等面煮熟，美味的紅燒牛肉麵的就完成啦！”
內侍、宦官、宮女都不在的御膳房中，荀或非常熟練的傳授着“紅燒牛肉麵”的製作方式。
只不過作為聽眾的董卓和劉桐都感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這面是哪來的？
這紅燒牛肉是哪來的？
但荀或並不會就是這些，收拾了一章桌子，隨後大漢丞相、大漢太師、大漢長公主這三個本不太可能和顏悅色坐在一起吃面的人物就這樣坐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為什麼御膳房中會有大板凳和四方桌，或許是在這裏待過兩天的炒炒豬泰哥特地製作出來的，又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
但無論如何，關注的重點都不在桌椅板凳和麵食之上。
“相信有一天，即便是販夫走卒都能食用這紅燒牛肉麵，那也不算辜負我在這亂世之中的殺戮。”
荀或一邊吃面，一邊非常閑散的說道。
董卓沒有什麼架子，也在旁邊吃了起來，就連荀或的兩隻精靈和董卓的那隻耿鬼也一人端着一碗麵條，跑到一邊的房樑上面吃面去了。
“這天下諸侯都不過是解若的棋子啊……真不知道他們知曉了真相之後，會作何感想。”董卓豪邁雄壯的說道，絲毫不介意這麵食上的油漬沾染了自己的鬍鬚。
那一股淡淡的辣味讓飲食不是清淡就是油膩的大漢人民欲罷不能。
“他們沒有時間去感想，時代的浪潮會推動他們前進，不前進的便會死去。”荀或很淡定的回答，隨後看向劉桐。
“或許你現在不理解我的行為，但將來的某一天，你一定會走上和我一樣的道路，因為你知道，只有那條道路才是正確的。”
荀或微微一笑，他看到了劉桐臉上的不解，看到了隱藏在少女精緻面容下的緊張與仇恨。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荀或和董卓都是大漢宗室最大的仇敵。
董卓將大漢宗室徹底的踩進了塵埃之中，荀或更是要讓大漢宗室隱沒歷史，不再有當年的榮光。
‘但他們似乎都問心無愧，明明是牽扯到數百萬人性命的事情’——這是劉桐最不能理解的事情。
這種不能理解直接寫在了劉桐的臉上，而這也被董卓看在眼裏，讓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孫女。
“如果你有什麼疑問，完全可以問出來，我董卓並非什麼不近人情之人。”
荀或用一種見了鬼的眼神看向董卓，他的確沒想到董卓會這麼說。
劉桐也猛地抬頭，不可置信的看着董卓，這個朝堂之上十分霸道的恐怖人，那個將赤帝爺爺無情擊敗甚至幾欲殺死的人，現在居然露出了一臉慈祥的表情。
“長公主就算了，你荀解若也用這種眼神看着我作甚，難道在你眼裏，我董卓便是暴虐無理之人？也不知是何人讓我以此暴虐之態行事。”
董卓非常不爽的拍了拍桌子，然後怒視荀或。
“咳咳……”荀或尷尬的乾咳了兩聲，“吃面……吃面。”
是了，這個世界的董卓根本沒必要行事暴虐，他有着充足的機會，名正言順的成為大漢三公，現在這種讓天下諸侯群起而攻之的事態並不是歷史上那種諸侯各懷野心。
而是董卓真的太過分了。
洛陽一半以上的世家近乎滅族，洛陽之外的豪強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死絕，家產全部歸了董卓，仇恨也全部歸了董卓。
有兵有權的董卓觸動了全天下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就算是孔子在世，也要指着董卓叫罵，感嘆一句“禮崩樂壞”。
從某種意義上看，孔子那種“八佾舞於庭，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思想，也是一種鼓勵階級固化的思想，諸侯不想着稱王，士人不想着成為諸侯，農民不想着成為士人，社會當然穩定了。
而階級完全固化的確是社會穩定的最好方式，並且很可能沒有之一……無論你承不承認，印度的社會，就特么的賊穩定，因為佔了人口一半以上的金字塔底層，從生到死都不會覺得自己生活在淤泥里有什麼不對。
而董卓見劉桐只是看着自己，遲遲沒有開口，便自顧自的說道，“你恨我們是應當的，就如同我恨你們一樣，甚至於我還恨這位大漢丞相荀解若。”
“荀解若這個人你可以恨他，但你不得不承認他的眼界超越整個時代，天下熙熙攘攘，謀士、忠臣、明君最高的追求都不過是讓百姓有田種，有糧吃，但荀解若卻是要讓天下百姓人人識字有書讀，頓頓有肉吃。”
董卓夾起碗中的一塊牛肉，看着這塊牛肉嘆息，“但……我們全天下都擋在了荀解若的前面，大漢宗親也好，天下世家也好，豪強寒門也罷，我們都擋在了荀解若的前面。”
“沒有奴隸、沒有奴僕、沒有佃戶，一夫一妻，女子亦可上朝堂、當將軍。普天之下，漢土之內，無賭場亦無勾欄。”
“甚至精靈亦可出將入相，為國之公民。”
這是荀或的志向，寫在荀或給董卓和李儒的那捲書冊之中。
“但這需要天下再無世家與諸侯掣肘，只可惜擋路的是在太礙事了。”荀或吸溜一口麵條，平平淡淡的說道。
“所以我董卓需要讓整個大漢和天下亂起來，讓天下諸侯的野心增長起來，讓他們互相征伐，然後給解若可乘之機。”
董卓放下筷子，冷冰冰的說道。
“合適合理的，滅了天下諸侯世家的可乘之機。”
不知不覺間，劉桐背後已經被汗水浸濕，一片冰涼。
這是她第一次知道荀或和董卓的謀划，而她的智慧不能理解，更不能理解為什麼會在這個場合說給她聽。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劉桐艱難的開口，畢竟現在的她還只是一個孩子。
“因為你是解若選中的接班人，你是他選中的，下一任的大漢皇帝。”董卓笑着說道。
“所以你將來必然會與荀解若站在同一戰線之上，更何況你們現在還是師徒。”
現實會讓理想主義者暴斃，但有的理想主義者可以毆打現實。
董卓明白自己就是暴斃的理想主義者，而荀解若卻是在用他的眼光毆打現實，至少那個荀解若刻畫的未來，值得他董卓背負上歷史的罵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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