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船上——榆河與織漁網
船在河上走了一日,也沒有看見什麼人家、村莊,言一在出了寺廟的不遠處,就發現了石碑,上面刻着這條水道的名字——“榆河”,她這才知道,他們誤打誤撞的,倒是走了一條好路。
雙溪寺的寺名源於穿過寺院的兩條河流——苓水和榆河。
苓水的水淺、沿岸的村莊也多,若是行船,容易擱淺,而榆河,則是一條水深岸陡的大河,十分適合航行。
榆河只有一小段河道經過了國都,更多的河段,分佈在豊朝的西南地區,若是行商的人,很少會選擇走榆河。
因為榆河周邊實在是太荒涼了,既買不到貨物,也沒法賣出什麼東西,無利可圖,但對於他們這種一心想要離開國都的人來說,倒是個很好的選擇,停泊岸口少、人煙少,也就意味着追兵追不上來,監察的人也不容易找到他們。
順着河流一路向下,途徑雲州、廣郡,過十三峻岭,就是荒無人煙的地界兒。
言一坐在船頭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撐着水,現在是順水順風,撐船的間隙,她仔細想了想落腳處,雲州是肯定要去的,這艏船在岸邊擱置了太長時間,雖然說還可以行水,但可撐不到他們走那麼長的路。
再然後,也許還要往下走;雖然當初主子只是希望他們往郊外的莊子裏躲一下,但錦王府的實際勢力,顯然是被低估了,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剛到雙溪寺就遭遇了伏擊。
“姐姐,船上的吃的快沒了。”梁遠從艙內跑出來。
這也是個問題,他們原本只準備了四天的吃食,如果當初沒出這意外,那麼四天的乾糧足夠他們走到錦王妃安排的莊子上了,現在么……
“咱們會挨餓嗎?”梁遠有些忐忑,雖然母親告訴他:這次出來,一定會遇到很多困難,但他沒想到自己居然在出府的第三天,就遇到了這麼嚴峻的問題。
沒有吃的,該怎麼辦呢,梁遠皺起了自己的小眉毛,他已經是個懂事的小孩了,也想為阿舒姐姐分憂。
言一愣了愣,她伸手摸了摸小世子的頭,笑着說:“不用擔心,姐姐來想辦法。”想當初她也是在水上漂了好些天的人。
言一在船頭看了看,找到了幾根繩子,把繩子的一頭綁在船頭的一個木樁上,拿着一根粗簪就開始編起了漁網。
上輩子她在意外受傷,被一戶漁家收留,休養期間學了不少捕魚的法子,漁網,她倒也會編一點。
言一就在艙外編起了漁網。
游道還是躺在床上,他的腳踝被那群人傷了,又因為沒有及時的醫治,所以有些發炎,現在還沒法自如地走動,只能安安分分地躺在矮榻上——說是矮榻,其實也只是用木頭和幾塊破布組合而成的、一塊休息的地方罷了。
“你姐姐怎麼說?”是游道讓梁遠去問的言一,畢竟他現在和這兩個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要是這船上真的沒有了吃的,他指不定會不會被那女人扔下船去自生自滅。
“姐姐說她會想辦法的。”梁遠脆生生地回答了一句,他對言一很有信心。
她來想辦法?游道一聽就有些坐不住了,這萬一沒想到辦法,豈不是要拿他開刀?
嘖,“我出去看看。”游道說了這麼一句,便挪着往外走,梁遠見狀,連忙說:“哥哥我扶着你吧。”
“不用,我自己還可以走。”游道看了眼梁遠的小身板,雖然他也不過才十歲,但他至少比梁遠大了五歲,身量也大了不少,又不是真的走不動了,全沒有讓一個孩子來扶着自己的說法,“你好好睡一會兒吧。”他說道。
更何況,這孩子一看就沒有吃過什麼苦,幾天前又受了些驚嚇,白日裏強打着精神不讓他姐姐擔心,但在晚上卻因為蚊蟲侵擾遲遲睡不着,他都知道,這船棚里白日的蚊蟲還要少一些,也沒有那麼潮濕,挺適合他補眠的,游道想着。
話說阿舒那個人,看得出來不太像是經常照顧孩子的人,也不知道他們兩個為什麼會往外走。
“哦,那哥哥你小心一點。”梁遠說了這麼一句,也乖乖去睡了,畢竟,他是真的很累了,錦王妃要他聽言一的話,也儘可能的告訴他沿途的兇險,但他仍然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從而有些失眠。
眼瞧着小孩兒去睡了,游道才慢慢騰騰地往船頭走。
“你在幹什麼?”他看着言一手裏的動作,有些不解,這是在編什麼呢?
言一看了他一眼,“編漁網啊,”手上那個動作不停,“不然剩下幾天吃什麼?”
漁網?游道聞言,睜大了眼睛,他還沒看過編漁網呢?“這個怎麼編?”
“吶。”言一也沒有說什麼,把手上的動作給他展示了一遍。
“喔喔,這樣啊。”游道看了幾眼,“好像也不難啊……”
“那你來編。”言一聞言,順手就把手上的東西交給了游道,呵,不難,不難你來試試,言一早就編得不耐煩了。
她雖然會做這些,但這並不代表她喜歡弄這些東西,若是有人能接替這些活,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啊?”游道接過木簪和繩子,“好吧,我試試。”若是能做點什麼事,那他就不算是在吃白食了。
唉……這,倒是真的會編啊。
言一不動聲色地想到,她沒想到遊行鹿這小孩兒地手真的這麼巧,單隻是看幾眼,就學會了。
只見得,游道手裏,一挑一撥一回,漁網就順順利利地編下來了,真是,比言一編得更整齊。
……言一瞧着,假意咳嗽了一聲,說道“那這事兒就交給你了?編好了叫我。”
“好。”游道應了下來,他總算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
也算是挺開心的了。
另一邊,言一走到船尾。
船上的柴火也沒有多少了,她準備在岸邊弄點。
雖說河道很寬,但那些茂盛一點的樹木,往往能把枝椏伸到船頂上來。
而在這之中,就有不少乾枯的樹榦。
言一拿着自己隨身攜帶的一柄彎刀,在刀柄處綁了根稻草搓成的繩子,眼瞧着他們的船快經過一棵大樹的樹蔭。
她看準了一節枯枝,用力一丟,就把彎刀掛在了上面,在使勁一拉。
只聽得“唰啦——”一聲,那節分量不輕的枯枝,就被拽了下來,他們的船還因此往前沖了一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