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十大部落（六）

佐格實在不能理解：「聽說你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究竟為什麼不能和平相處呢？」

「朋友？」耶圖諷刺地笑着，「您知道嗎，王子？有些人口口聲聲說做你朋友，但其實比敵人還可怕。他走在你後面，盯着你的背，隨時準備給你一刀。」

對於耶圖的說辭，布洛姆自然不服，他冷冷地說道：「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某人突然翻臉，而是某人從頭到尾都沒認清現實。明明是自己不好，他偏以為是別人的問題。」

耶圖大怒：「你什麼意思！你搶了我的女人，倒還成我的問題了！？」

布洛姆針鋒相對：「當然是你的問題！伊爾娜從來沒說過她喜歡你，是你一廂情願自以為是！」

都說好兄弟一輩子，能打破男人之間友誼的通常只有女人。

布洛姆和耶圖從小就認識，兩人年齡相仿，且都是各種部落的繼承人。身份與性格上的雷同使兩人惺惺相惜，又由於部落之間距離很近，所以總在一起也是情理之中。

原本兩部落的繼承人成為朋友是一件好事，這預示着部落之間將在未來攜手共進。

然而誰也沒想到這段長達十幾年的友誼會在一夜間崩塌。

真的只是在一夜之間，當年輕的耶圖目睹到好朋友布洛姆與自己喜歡的女孩在一起，他的世界碎成了渣。

當時的耶圖感到最好的朋友和最愛的女孩聯合起來給了自己一記重拳，他沒法接受這麼殘酷的現實，而布洛姆甚至都沒給他做心理準備的時間。

客觀的來看，這件事的確是布洛姆有錯在先。他的錯並不在於搶了好朋友心愛的女孩，而是在於他沒有親口告訴耶圖他也喜歡那個女孩。

朋友之間最怕的就是不坦誠，如果布洛姆在耶圖發現之前就已告知，相信耶圖也不會如此記恨他。

然而事情並未就此結束，懷恨在心的耶圖為了報復布洛姆，做了一件更損的事情——他娶了布洛姆的妹妹。

布洛姆很疼自己這個妹妹，簡直就跟對待女兒一樣，可以的話他真不想把妹妹嫁出去。

而耶圖也是看準這一點才堅持前去提親，到底是十幾年的朋友，他太了解布洛姆的軟肋了。

結婚當天，布洛姆哭成了淚人。一方面是因為他不想妹妹出嫁，另一方則是因為他知道耶圖不是真心喜歡自己妹妹，他不過是想報復。

就這樣，兩人正式走向決裂。而部落之間原本就緊張的關係，也因為兩位可汗的明爭暗鬥變得越發不可收拾。

值得一提的是，以上這些信息佐格之前是不知道的。然而經過那兩人長達十多分鐘的爭吵，到最後準備出去干一架的時候，佐格終於了解到他們之間的矛盾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

現在那兩個人已經打算出去動手了，佐格再度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常治龍。

常治龍嘆息一聲，叫喊那兩個不良中年說道：「兩位可汗與其這樣打下去，不如索性一次解決所有問題吧。」

「一次解決？」兩人同時回頭，「什麼意思？」

常治龍走到兩人跟前，指着布洛姆說：「你，無法原諒他娶了你妹妹。」

布洛姆：「嗯。」

常治龍又指着耶圖說：「你，無法原諒他娶了你喜歡的女人。」

耶圖：「對啊。」

常治龍雙手來回指兩人：「你們倆的怨恨是打一架就能解決的嗎？」

布洛姆和耶圖互相看一眼對方，異口同聲道：「不是。」

常治龍：「那不就結了？既然你們之間的矛盾並不能用武力解決，那就只好合併了。」

布洛姆/耶圖：「合併！？」

「沒錯……」常治龍一本正經吹牛道，「其實你們兩個不和這件事，王汗陛下老早就知道了。以前一直不說，那是因為沒想到後果會這麼嚴重。近幾年你們領地因頻繁鬥毆導致不少人員傷亡，王汗聽說了之後很是震怒。陛下認為是你們將私人恩怨帶入管理當中，所以才造成兩部落嚴重不和。臨行前陛下吩咐過王子，如果兩位可汗的矛盾真的無法調和，為了國家的興旺發展只能

採取最後措施，那就是合併部落。」

布洛姆和耶圖聽了以後都表示疑惑，同一時間看向佐格。

佐格愣神中突然反應，點點頭表示常治龍所言非虛。

看着兩可汗茫然失措，佐格心裏其實也有些蒙。常治龍吹這個牛皮之前可沒有通知過任何人，說實話佐格是真佩服他那敏捷的思維和逼真的演技。

常治龍接着吹：「既然要合併，可汗當然不可能有兩個。雖然王汗陛下授意王子來決定誰當可汗，但殿下認為應該公平起見，讓你們自己決定。」

布洛姆和耶圖互相看了看對方，想一想之後，布洛姆詢問道：「一個人當可汗，那另一個呢？」

「放逐。」常治龍冷漠地說道，「一個下台的可汗對於國家來說是不安定因素，王汗會勒令他離開蒙拿國境，從此不得踏入半步。」

聽完解釋，兩人低頭默不作聲。

常治龍催促着問道：「怎麼樣？兩位可汗如何決定啊？」

「我——無所謂啊！」耶圖率先表態，「反正只要見不到這傢伙，就算放逐也開心啊！」

聽耶圖都這麼說，布洛姆也賭氣說道：「既然是王汗陛下的命令，身為臣子不得違抗。我沒意見！」

常治龍點頭：「那麼好，兩位想用什麼方式決定誰當可汗呢？出去打一架嗎？」

「不用這麼粗暴。」布洛姆心中有數，看向耶圖提議說，「你敢不敢再跟我來一次搶青？」

「搶青」是布洛姆與耶圖兩人年輕時經常玩的一個競技遊戲。

位於貝隆部和烏查拉部之間的有一塊高聳的孤岩，那塊岩石上生有一棵老樹。

所謂「搶青」就是兩人先將黑布條纏在箭上，用弓把箭射到那棵老樹的樹榦，隨後兩人再攀上孤岩爬上樹，誰先拿到對方射出去的箭，就算誰贏。

這可以說是只屬於布洛姆和耶圖兩人的「鐵人三項」，十分考驗體力、耐力和技術，普通人別說是獲勝，就算完成也不容易。

布洛姆發起挑戰，耶圖爽快答應：「來就來！怕你啊？」

說比就比，兩人引領着佐格等人，後面跟隨各自帶來的士兵。騎行兩個時辰之後，來到那塊傳說中的孤岩。

常治龍向前望去，那孤岩雖說不算山峰，但目測高低也有三十米左右。站在目前的位置離孤岩差不多有兩百米，從這裏觀察岩上的那枯樹，能看清已是不易，更別說用箭射了。

布洛姆和耶圖各自從馬背上取下善用的良弓。

這弓拉力足有百石，通常情況即便幾個人也未必能拉開。這兩位可汗並非修士，能使這麼強的弓也算是人中豪傑。

將綁有布條的箭搭在弓上，拉……射！

常治龍飛在空中觀看，那兩位的箭法是真准，從這麼遠的距離，居然不偏不倚命中枯樹的樹榦。

不過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布洛姆的箭比耶圖的要高出半米，這第一輪下來是布洛姆領先。

確認兩箭皆命中之後，常治龍在空中給出一個手勢。

兩人見狀立刻將手裏的弓扔掉，翻身上馬向前衝刺，來到孤岩后便下馬展開攀岩。

徒手，沒有任何保護措施。

這一刻兩位中年人瞬間回到了從前，回到那個可以不管不顧的年代，不用背負家族以及部落的命運。

他們只需要一心向上爬，同最要好的朋友一起，他們用身體征服這塊孤岩，也用心去征服整片草原！

那是美好的日子，青澀的少年用雙手便能抓牢全世界！

布洛姆笑了，他甚至能感到耶圖的笑。

好久沒有這樣暢快，哪怕到了不惑之年，他們兩個依舊是少年。

然而歲月洗禮不會因心境抹滅，也許真是因為上年紀，布洛姆的手一個打滑沒抓牢。

正當他快要從幾十米的高處掉下去之時，有一隻手牢牢握住了他。

是耶圖！

曾經的感受再一次湧上心頭，從中年回到青年，再到少年……

倒退至幼年時期的那個春天，自從兩人見面之後，他們的手就握在

一起沒有鬆開。

布洛姆忘記了這樣的情景，卻深深牢記這樣的感覺。他在好朋友的幫助下一次又一次嘗試，這是他不放棄的源頭。

什麼時候放開的呢？不記得了……

重新回到比賽，再度抓牢岩石的布洛姆將用全力回應耶圖。

兩人幾乎是同時登上孤岩，奔跑着沖向枯樹。

跌跌撞撞，大口喘息，握住那勝利的一支……

唰！

布魯姆以微弱優勢取得勝利。

「呵呵……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兩人笑了，坐在地上開懷大笑。

「不服老不行啊……」耶圖說道，「要是年輕時，我一定不會輸。」

布洛姆調侃：「你每次都這麼說，輸了也不服氣。」

笑過之後冷靜下來，突然發現對方臉上的多了許多皺紋。

「我們……多久沒這樣了？」

互相憎恨真的開心嗎？

「恭喜您啊，布洛姆汗。您現在已經成為新部落的可汗了……」

常治龍從天空降下，向兩人宣佈道：「既然勝負已定，一切就要按照說好的進行，耶圖汗……」

「我明白！」耶圖從地上站起，「我回去做些準備，等王汗的命令一下，我就會離開。」

「不是！等一下！」布洛姆向常治龍據理力爭道，「他是我妹夫啊！我們倆是親戚！就不能把他留下來輔佐我嗎！？」

常治龍陰沉道：「不好意思，布洛姆汗……這一切都是王汗陛下的決定，我們誰也不能違背。」

耶圖也勸說道：「算了吧，布洛姆。事情已經這樣了，以後你就幫忙多照顧照顧薩拉她們。有幾個孩子還小，你這個當舅舅的多費心……」

「不行！絕對不行！」布洛姆氣憤道，「說什麼也不能讓我妹守寡！大不了不幹了！」

耶圖：「你別說傻話！」

布洛姆：「不是傻話，我想清楚了！這個可汗我不當了！有什麼的呀？帶上伊爾娜、薩拉還有孩子們，向西去珀斯，不就是放逐嘛？到了那邊反而更自由！」

耶圖笑了：「對！這可汗誰愛當誰當！我們搬家！」

「就這麼定了！」布洛姆轉向常治龍說道，「你去跟王子說，我們不幹了，他愛讓誰干讓誰干！還是我們自己去說？」

耶圖：「我們去說！」

常治龍：「二位……」

布洛姆：「對！我們去說！」

常治龍：「二位！」

耶圖：「現在就去！」

布洛姆：「走！」

「二位！！」常治龍大聲叫喊，好不容引起兩人注意。

布洛姆/耶圖：「幹嘛？」

常治龍訕笑着說：「你倆這麼想放逐嗎？」

布洛姆：「不是我們想放逐，是王汗要放逐我安答，我只能跟他一起走。」

耶圖：「我們兩家人要共進退！」

常治龍：「不是，二位……沒人硬要放逐你們啊。王汗是說你們不和睦只好合併，現在你們這麼沆瀣一氣，只要保持下去不就行了？」

經常治龍提醒，兩位可汗這才反應過來。

其實從頭到尾所有的事都因兩人不和引起，只要他們肯放下仇恨重拾友誼，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那……大不了以後好好相處咯。」耶圖略帶羞澀地說道。

布洛姆也遮遮掩掩地說：「為了我老妹的幸福……咳咳，總之以後凡事讓着你點。」

明明是兩個中年人，和好的樣子卻像極了不成熟的孩童。

問題解決，三人一同回到佐格他們所在的地方。

聽到兩位可汗冰釋前嫌，佐格高興地說道：「太好了！那兩位可汗不只自己和睦相處，也要教育兩部子民和諧共存。」

布洛姆和耶圖共同施禮道：「請殿下放心，我等必當儘力而為，不辜負王汗陛下信任！」

佐格默默點頭，只要兩部首領能夠攜手共進，相信部落之間的和平也是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