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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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梵音例行與風清聯繫完感情后,收起了碎玉,感慨不已。
幸好有風清先生在,不然對上盧家,她一人也分身乏術。先生實在好用,誰用誰知道。
聞梵音坐在院中桂花樹下,伸手在面前拂過,一張縱橫交織的棋盤出現在她面前。
她抬起頭,遮眼覆蓋在眼睛上,她朝着空無一人的對面道:“我們手談一局吧。”
低低的輕笑聲想起,星羅棋佈的仙光閃爍間,一顆顆棋子出現。
隨着棋子的若隱若現,盧衍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
盧衍坐在輪椅上,脊背挺直,將手中的書放在膝蓋上。
他抬起白皙的手指,捏起一顆白色的棋子,乾脆利落地落在天元位上。
聞梵音輕笑一聲說:“少君還真是自信霸道。”
她緊隨其後,落下一顆黑子。
盧衍笑容得高深莫測,那雙彷彿月華凝聚的眼眸里,閃爍着淡淡的清輝。
他眼含審視地看向聞梵音的眼睛,語氣不易察覺的探究:“許久不曾見到谷主,不曾想谷主眼睛似乎有礙。谷主醫術高明,怎麼就放任自己如此狼狽?”
聞梵音聽到這話,執子的手微不可查的停頓了下,又繼續落子在棋盤上,好似那瞬間是被盧少君給戳中了痛腳。
然而她心中想的卻是范輝居然沒有將她的情況上報給盧衍,再加上風清先生一直在攪亂盧家,使得盧衍至今不知她的情況。
這可真是出乎意料,那位范先生居然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回想了下如今仙門的情況,聞梵音莫名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仙門都是各方勢力的高層甚至首領給支撐起來的,一旦各方勢力腦袋一抽,互通情報,同時撤走自己的人,恐怕這仙門瞬間便空空如也。
她聽着棋盤上的落子聲,
漫不經心道:“有勞盧少君關心了,我眼睛無事。這不過個人喜好罷了。”
盧衍輕笑一聲,說:“原來如此。”
也不知信了還是沒信。
但聞梵音說的卻是實話,若某人自作聰明以為她是隱藏自己真實情況,那也只能怪他倒霉,對吧。
二人談話間,棋盤上的棋子漸漸多了起來,你來我往針鋒相對。
隨着他們的落子,外界開始風起雲湧。
一個個隱藏世家出現,他們隨便一人修為都在武聖以上,家族裏甚至有真君強者坐鎮。他們的觸角遍佈整個世外仙門,攪和的世外仙門人心惶惶。
深淵、人罰、鳳鳥盟等勢力因自家弟子甚至長老突然強勢起來而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刻開始自查起來。
謝家、王家、李家、楊家、鄭家家族裏突然出現傳聞中早已死去或者庸碌無為的弟子,他們強勢出現,以雷霆之擊擊敗掌權者,並聚集了一批平日裏並不起眼的家族弟子,開始與少君們爭權。
亂了,亂了,天下大亂。
平日裏熱熱鬧鬧的上章河與龍山湖一片安靜,偶爾有一艘遊船略過,也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再也不復以往偏偏佳公子拈花一笑和女公子團扇掩唇,釵環叩擊的情景,稍微有些能力的盡數被捲入這場突如其來的權勢爭鋒當中。
隱隱有人察覺到,有一隻大手覆蓋在眾人頭頂,推動着如今這一切的發生。
哪怕你不想跟着走,身邊的人或者對手都會推着你走上那條既定的道路。
與此同時,仙門各家族各大勢力的掌權者身邊除了那些篡權的人外,平日裏不合群的天驕甚至丟失了好些年如今已長大的孩子也帶着強大的修為回來了。
他們與那些篡權者不同,而是直接站在少君這邊。
比如來到李星朝身邊的李文英,來到楊輕侯身邊的楊玲瓏,光明正大站在王靈均身邊的王玉折,鄭朗月身邊的鄭安夷,謝歸亭身邊的楊九闕……
有了這些人的幫助,漸漸落在下風的少君們與那些篡位者開始勢均力敵,雙方皆有勝負。
五日後,聞梵音與盧衍這局棋還沒有下完。
手執黑子的盧衍似是察覺到什麼,朝谷外看了眼后,將棋子放在棋盒中,笑道:“看來這盤棋只能下到這裏了,下次我們有時間繼續,這會兒我便不打擾谷主待客了。”
他聲音未落,周身星羅棋佈的仙光已閃爍起來。待話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然消失。
這時,外面傳來清淺卻堅毅的聲音。
“苦渡寺靈珠應邀前來拜訪谷主,還請谷主撥冗一見。”
聞梵音拂袖一揮,包裹着神醫谷的層層濃霧下,一條清幽小道出現。
純熙身影一閃,前往谷外接人。
聞梵音摸了摸臉上的遮目,微微垂頭對上面前的棋盤。明明看不見,卻好似一切都能看見一般。
一盞茶后,風塵僕僕的靈珠佛子被純熙帶領着來到了此處。
聞梵音站起身朝佛子道:“佛子可算是來了,真是讓我好等。”
她遲疑了下,喟嘆道:“一身血腥味和硝煙味,佛子這一路看來是不好過啊。”
靈珠佛子苦笑一聲,手腕上的佛珠早已在戰鬥中消耗完了。
他嘆了口氣,烏黑的長發也有些凌亂:“確實不好過。若非谷主派人接應,我恐怕早已埋骨荒土了。”
一想到若非他以往隱瞞了實力,又有聞谷主料敵在先接應了他,他怕是真的在劫難逃了。那些截殺他的強者一波比一波強,讓他至今都不寒而慄。
好在在接近神醫谷範圍后,一切截殺都戛然而止。
那人倒是對聞谷主格外忌憚。
佛子雖不明所以,卻也不妨礙他將這位堂妹看得更重。
“也是你足夠強。”聞梵音由衷道。
若是個廢物,哪怕有月皎等人的接應,怕也活不下來。
“純熙,帶靈珠大師前去洗漱。”聞梵音吩咐后,朝靈珠佛子說道,“你洗漱完后,我們再談正事。”
靈珠佛子閉了閉眼,將眼底的紅血絲和焦急壓了壓下。
“貧僧聽谷主的便是。”佛子說道。
純熙帶佛子離開后,聞梵音靠坐在椅子上,周身一片寂靜。
她嘆了口氣,捏了捏眉心,隱隱有些疲憊感。
與盧衍那一盤棋實在耗費心力,他們之間並非簡單的下棋,而是通過棋盤上的交鋒聯繫屬下推動局勢的變化。
仙門的篡位者們便是盧家隱藏起來的部分力量,而少君們身邊的人便是她通過風衍佈局,使得其他勢力參與其中,與盧家形成對峙之勢。
盧家在這方世界經營已久,手底下的勢力根深葉茂。她能做到的也只是藉助其他勢力間接性促進他們與盧家的對抗。
但這始終是一個隱患,能間接性讓那些勢力與盧家為敵,不過是有利可圖罷了。一旦盧家付出的利益超過了風清先生所允諾的,那些人便會直接調轉船頭,成為敵人。
但這是以後的事情了,想必風清先生心中有數,知道該如何在有限的時間內讓那些勢力發揮出巨大的作用。
想到這裏,聞梵音放任意識沉寂,呼吸漸漸平穩清淺,若有若現了起來。
她睡著了。
一個時辰后,靈珠佛子洗漱完畢,整理了下儀容,這才在純熙的引領下再次來到了這裏。
純熙腳步停在聞梵音三丈外的距離,朝佛子低聲道:“老師正在小憩,大師若不嫌棄,可以先用些齋飯。覺塵大師與瞭然小師傅此時正在後廚。”
佛子雖說急切想見到心上人,但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也不急於一時。
堂妹明顯有些疲憊,他也不能只顧着自己。
再者,佛門長輩在此,他總得去拜見師叔以全禮數。
佛子在純熙的引領下來到后廚,覺塵大師正在揉面,瞭然小和尚在搭柴火燒水。
見到佛子來后,覺塵大師神色複雜道:“你來了。”
佛子快步上前,雙手合掌:“許久不見,師叔一切可好?”
覺塵大師一邊揉面一邊說:“我佛庇佑,我一切都好。”
他關切的說:“但我看你臉色不好,這一路是否不太平?”
佛子輕描淡寫道:“不過是幾個小毛賊罷了,師叔勿要擔憂。”
瞭然見二人見禮后,朝佛子道:“見過師伯。”
佛子笑笑道:“起來吧,瞭然師侄也長大了啊。”
瞭然嘿嘿一笑,莫名的憨氣讓佛子與覺塵都忍俊不禁。
純熙看了看廚房的三位大和尚,面無表情道:“靈珠大師,您與覺塵大師先敘敘舊。一會兒用完飯後可以小憩下,若老師醒來,我會前來告知您一聲。”
靈珠佛子客隨主便道:“多謝女施主。”
純熙回了一禮后,轉身離開。
見沒了外人,佛子的目光落在了覺塵大師手下的麵糰上,笑容親切道:“師叔,可有我一碗面?”
覺塵大師伸出帶着面漬的手凌空點了點佛子的腦袋,慈愛的說:“這本就是為你做的,我琢磨着你也該到了。”
瞭然插嘴道:“師叔祖這些日子日日都會揉一團麵糰做素麵,若師叔沒有回來,這麵條便是我與師叔祖吃。”
佛子嘴角清淡的笑意落下,面無表情才是他最真實的情緒:“多謝師叔挂念。”
覺塵擺擺手道:“你倒是多禮了起來。”
佛子在這裏用完一大碗素麵后偶,見純熙還未出現,便知聞谷主並未醒來。
他在瞭然的帶領下來到客房歇息,本以為他心心念念都是小瓊,定是睡不着的。
沒想到頭沾枕頭后,瞬間便睡下了。
許是這裏有師叔在他很放心,許是他心中清楚小瓊身在此處,便心無掛礙的睡下了。
等睡醒后,天色已到夜晚。
估摸了下,他睡了有近一個半時辰。
這時,敲門聲響起。
“靈珠大師醒了嗎?”純熙的聲音傳來。
靈珠佛子剛還睡意朦朧的眼睛瞬間銳利起來,他理了理以上,穿戴整齊后,這才打開房門:“我已醒來了,是谷主睡醒了嗎?”
純熙點點頭:“老師已經醒了,大師此時若無要事,便與我去見老師吧。”
佛子一字一頓道:“我並無要事,這便與姑娘去見堂妹。”
聽到佛子的自稱和對老師與她的稱呼,純熙眼神微微一動,卻並未說話。
但心中卻清楚,這次見老師,佛子並未以佛門弟子身份,而是以謝家大公子謝景行的身份而去的。這倒是讓人十分捉摸不透。恍如白晝
好在純熙並非是那種凡是喜歡追根究底的人,很快便將此事拋之腦後了。
他們來到藥房外,此時藥房在夜明珠的照射下恍如白晝。
“老師,謝家大公子來了。”純熙聲音不含半點情緒道。
佛子意外看了她一眼,覺得這姑娘倒也有幾分敏銳。
聞梵音坐在房中,神色淡淡道:“請阿兄進來。”
房門打開,佛子緩步走了進來后,純熙又將房門關上,自己守在門外。
佛子走進房門,一眼便看到聞梵音沒有帶遮目,一雙暗淡的眼眸空茫一片,她一身青衣懶洋洋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擺着一個晶瑩剔透的玉瓶。
他每每看到這玉瓶,便不受控制的心悸。
“阿妹,這是——”佛子失控道。
聞梵音眨了眨眼,語氣縹緲道:“那裏面便是阿瓊的一縷殘魂,她快堅持不下去了,今日你來便是見她最後一面吧。”
說罷,她站起身,不緊不慢地走出了房。
“老師。”守在門口的純熙見老師出來,目光在老師蕭索的眼睛上看了一眼,上前兩步扶起老師,“您要歇息了嗎?”
聞梵音沒有拒絕她的攙扶,神色帶着一絲隱痛道:“回房吧,阿兄今夜不會再來見我了。”
這是阿兄與阿瓊最後一次見面,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將不會再見。
上次杏雨先生與梨雲屍骨見面,杏雨先生自絕於當場,-讓她久久不能忘懷。
而今,阿兄是否能聽過這一關。
應該能吧。
十一年前阿兄便挺過來了。
十一年後,也一定可以的。
聞梵音睫毛顫抖了下,掩去了神色中的慌亂無措。
純熙雖不明所以,卻沒有多問:“是。”
聞梵音離開后,藥房內只剩下佛子與那個盛裝盧瓊殘魂的瓶子。
佛子上前幾步,目光死死盯着瓶子,眼裏似有霧水閃過。
“小瓊……”他小心翼翼喚道。
“小瓊!”他顫抖着手,摸上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