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體開二竅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在這片荒涼大地時,一塊巨石之上,一位絕色清冷的白衣女子靜心打坐,一人便讓荒涼孤寂的大地有了一抹異樣顏色。
不遠處一位抱劍女子坐在巨石邊緣,晃着雙腳,無憂無慮的看向初生的太陽。
不一會,白衣女子輕緩地走到面容秀麗的女子旁邊坐下,兩人一同眺望天邊紅日。
面容秀麗的女子轉過頭,微笑道:“姜洛,你那位俊美的師兄,好像喜歡你,你每次打坐修行時,他都向我們這邊望來。”
氣質清冷的白衣女子微微驚愕,輕笑道:“李澄呀,你一天腦子裏在想什麼呢?看守封印這麼大的事還不夠你忙的?還有閑心關心這些。”
李澄抱着劍站起身,笑道:“就是在這裏看守封印太無聊了,這些小事反而更有趣。”
白衣女子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他只是我師兄,他望這邊看,也許是看你呢?”
白衣女子轉了個身,繼續道:“說不動我師兄就喜歡你這溫婉可人的模樣,要不哪天我就讓你倆認識認識?”
李澄急忙擺手,說道:“別別別,我可不想。”
兩人沉默一會,白衣女子瞥了一眼封印中的逆亂之地,輕聲問道:“李澄,你有沒有一見鍾情的人?”
李澄點了點頭,興奮道:“有呀,有呀。”
“後來呢?”白衣女子有些急切的問道。
李澄頓了一下,低下頭看着手中長劍,有些感傷道:“沒有後來,我們只是相逢一場的陌生人。”
李澄又搖了搖頭,微笑道:“就只是短短一個月,卻讓我永生難忘。”
白衣女子點了點頭,說道:“那段時間應該很開心吧?”
“當然。”李澄回答道。
白衣女子望着遠方,想起那人的眉眼,嘴角微微翹起,輕聲低語道:“是快樂的。”
練武場上,灰袍老者看着眼前站的筆直的少年,說道:“陸淵,我想了一下,每天讓你挨揍,好像還不夠,所以呢,就給你帶來了這個。”
灰袍老者說著,從袖口裏掏出一副鎧甲一樣的東西。
“來,穿上。”灰袍老者招呼着陸淵穿上。
陸淵有些疑惑的穿上,看着灰袍老者還在小腿,手臂上綁上四塊極沉的黑色金石。
看着站着都有些吃力的陸淵,灰袍老者露出滿意的笑容,點了點頭,說道:“陸淵呀,以後你就穿着這個練拳,它能極大壓制你的出拳速度,讓你慢下來,好好的去感受出拳時經脈的變化。”
“那我什麼時候能脫下來?”陸淵問道。
“等什麼時候你的出拳速度能讓我滿意了,你就可以取下來了。”灰袍老道淡然道。
陸淵又問道:“前輩,你滿意是什麼程度?”
灰袍老者身形一閃,出現在松樹底下,拳頭離松樹僅半寸,沉聲道:“這種程度,快,准。”
陸淵目瞪口呆,唉聲嘆氣道:“前輩,你要是想讓我一直穿着就直說。”
灰袍老者大笑道:“聰明。”
灰袍老者重新來到練武場,說道:“今天教你一套新拳。”
灰袍老者在練武場中央站定,深吸一口氣,擺開一個拳架,一瞬間,周身的渾厚拳罡緩緩流動,如颶風來臨前的平靜海面。
陸淵站在灰袍老者身邊,艱難地跟着比劃起來。
灰袍老者拳招極慢,拳罡卻如磅礴巨浪般洶湧。
收拳站定,長出一口氣,灰袍老者說道:“開練吧。我讓術法傀儡來幫你數着,今天就五百遍吧。”
陸淵哦了一聲,獨自練起拳來。
鑄劍小院,赤裸上身的精壯漢子捧着一堆金石走向鑄劍爐,蹲在石凳上的李屠鋒說道:“楚雄,到底能不能找到比天地玄金石還堅硬的鑄劍材料呀?都已經試過了所有組合的五分之一了。”
精壯漢子拍了拍手,說道:“急什麼?這才熔煉了五分之一,還有那麼多種,慢慢來。”
“哎,好吧,好不容易找到一件事情做,確實是有些急於想看到成果。”李屠鋒杵着下巴說道。
精壯漢子笑了笑,問道:“在這裏都幾千年了,這都熬過來了,為什麼現在會有些急躁了呢?”
李屠鋒跳下石凳,神情激動道:“這次不一樣呀,你看,先是來了一個靈魂不會被神魔遺物侵蝕的小子,你這裏又告訴我有可能斬除體內的神魔遺物。幾千年了,這是我聽到過的最好消息,你是知道我的,我忍不住了。”
楚雄走到李屠鋒身邊,拍了拍李屠鋒的肩膀,坦然道:“我也忍不了了,可是越是這種關鍵時刻,越需要忍耐。就好比在鑄造一把劍,絕不可能在淬鍊時急躁,如果急躁了,就可能得不到自己滿意的一柄劍了。”
“哎,他娘的,好煩呀,我去看看陸淵,先走了。”李屠鋒抱怨道。
練武場,李屠鋒驀然現身,靠着松樹,看着陸淵身上的黑色鎧甲,有些意外,開口問道:“老趙頭,你咋給陸淵穿這個?你是要累死他嗎?那玩意就憑他的一竅體魄能撐的起來?”
灰袍老者淡然說道:“你不是看見了嗎?他撐的起來,而且還撐的挺好。”
“哎,老趙頭,你打算讓他穿到什麼時候?”李屠鋒又問道。
“不好說,看我心情。”灰袍老者回答道。
李屠鋒同情道:“陸淵攤上你這麼個教拳師傅,可真是倒了血霉了,我看呀,他可能沒死在敵人手裏,先死在你手裏了。”
灰袍老者一爪抓住李屠鋒的脖子,狠狠一甩,將這個礙事多嘴的癟犢子玩意扔出視線以外。
被扔到空中的李屠鋒順勢御劍而上,不在收斂劍氣,去勢如虹,一道劍氣洪流狠狠撞在逆亂之地封印之上。
大陣猛然一震,亮起金色光芒。
李屠鋒止住身形,又轉身隨風墜落。
下墜過程中,李屠鋒閉着眼,風從耳邊吹過,輕聲呢喃道:“舒服,真舒服。”
封印外的一間茅屋前,一位俊美的白衣男子皺眉道:“庄兄,是有叛逆者試圖衝破封印嗎?”
坐在一旁的一位青衣男子說道:“不是,是逆亂之地中的李前輩。”
“不過,從剛才的撞擊威勢來看,李前輩的修為好像不退反進呀。”青衣男子繼續說道。
白衣男子笑了笑,輕蔑道:“那又怎麼樣?叛逆者就是叛逆者,要是他敢出來,照樣一劍斬了他。”
青衣男子大笑道:“你拿什麼斬殺?他可是萬相劍主啊。”
白衣男子臉色頓時變青,惡狠狠道:“就憑我是玄門長老,他一個叛逆者能比的上我?”
說完,一甩長袖離開。
青衣男子摸了摸自己有些扎人的鬍渣,搖了搖頭,“不知天高地厚。”
庭院中的一處小院內,白曦、宋鳴、百里青海坐在石桌前,桌面上擺放着一柄木劍,樣子與鑄劍小院內的那柄虛幻劍影如出一轍。
白曦拿起木劍,雙指緩緩抹過劍身,搖了搖頭道:“我拿着不是很順手,得改,讓長劍更細長一點。”
青衣老者搶過過長劍,說道:“又沒說一定給你用,這不宋鳴還在這嗎?來,宋鳴,看看這劍哪裏合不合你手?”
黑袍老者接過劍,雙手握住劍柄揮動了兩下,說道:“可以讓劍身再厚點。”
“給我,給我,明明這麼完美的一把劍,你們兩個劍修怎麼這麼不懂欣賞呢?我還以為你倆能幫上忙呢?看來是我高估你們了。”青衣老者氣呼呼地搶過木劍說道。
“青海,你說我可以,你要是敢質疑我對劍的理解,那是狠狠打我臉呢,你過來。”白袍揪住青衣老者的袖口說道。
白曦再次搶過木劍,將劍身變的修長,隨後耍了幾個劍招,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這樣的劍身才是完美,出劍速度快,殺敵就在一瞬間。”
黑袍老者接過起木劍,將木劍變的更厚,同樣耍起幾個劍招,認真道:“這樣的劍身才是我想要的,凌厲霸道,殺力更強,這才是一柄用來殺敵的劍。你之前那把劍,難道打算用它舞劍,把敵人給笑死嗎?”
“匹夫,匹夫,兩個匹夫,把劍還我。”說著接過劍,一甩長袖離開。
白曦和宋鳴大笑着目送百里青海離開。
白曦思索一會,說道:“我的劍道和你的劍道相輔相成,我們可以取長補短,讓楚雄鑄造一柄我倆都能使用的劍。”
黑袍老者點了點頭,說道:“嗯。可以,青海剛才那把劍就不錯,走,我們再去拿過來看看。”
兩人一起追上剛離開不久的青衣老者,一人摟住一隻胳膊,白袍老者說道:“青海呀,這件事你要聽哥的,我和宋鳴決定了,我們幫你打磨長劍,讓它中看又中用,怎麼樣?”
青衣老者看了看兩人,問道:“我有選擇的權利嗎?”
黑袍老者認真說道:“貌似沒有。”
白袍老者微笑道:“那就這樣決定了。”
兩人放開青衣老者,拿着劍離開了,青衣老者看着兩人的背影,無奈一笑。
已近黃昏,聽到術法傀儡第五百遍的聲音,陸淵癱坐在地上。
灰袍老者走到練武場中央,用腳踢了踢癱軟在地的陸淵,說道:“你身上這件東西叫玄金重甲,沒啥特殊的,就是重,夠用。起來,今天還有結束呢。”
陸淵急忙爬起來,說道:“前輩,還有啥?”
灰袍老者嘿嘿一笑,一腳踢在陸淵胸口,身形跟上倒飛的陸淵,一拳,一肘,依舊打在陸淵胸口。
一瞬間,陸淵疼的忘記呼吸,一聲悶哼,倒在牆腳。
灰袍老者走到陸淵身旁,居高臨下說道:“你體內的神靈脊骨還沒有徹底與你相融,所以就只能用這個笨辦法了,將你打的半死不活,骨頭破裂,它修復斷骨的過程中,會更快、更好的與你相融。”
還沒等陸淵喘口氣,灰袍老者一腳又一腳踢斷陸淵四肢的骨頭。
陸淵雙眼瞪的極大,張大嘴巴,卻沒有任何聲音,極度的痛苦讓陸淵昏迷過去。
過了一會,灰袍老者叫來術法傀儡,將昏迷的陸淵抱回陸淵的小院。
灰袍老者握了握拳頭,自言自語道:“太快了。”
深夜,一聲哀嚎響起,陸淵直起身子,大口喘息,背脊的灼熱流遍全身。
劇烈的疼痛漸漸消失,陸淵全身的創傷全部被修復,陸淵對這一切都已經習以為常。
清晨,陸淵來到練武場,抬頭眯着眼望了望還不算太刺眼的太陽,深吸一口氣,擺出一個拳樁,動作與灰袍老者如出一轍,緩緩練起昨天的那套拳。
不一會,灰袍老者走到松樹底下,看着陸淵,大聲說道:“陸淵,今天六百遍,你練完以後,就可以想幹啥就幹啥了,不過,在日落之前,你都要準時出現在練武場。知道了嗎?”
“好的,前輩。”陸淵停頓了一下回答道。
“來,小七,你給我數着,六百遍。”灰袍老者叫來一個術法傀儡。隨後自己就出門去了。
獨自練拳的陸淵不厭其煩的一遍遍認真練拳,出拳與收拳之間,彷彿有絲絲縷縷的清風縈繞在雙拳之間。
日光逐漸炎熱,少年身穿黑色重甲,滿頭大汗,拳招卻沒有一絲變形。
少年之堅韌與朝氣,在陸淵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過了正午半個時辰,陸淵完成六百遍拳招,癱坐在地上休息。
過了一會,少年似乎想起什麼好玩的事情,爬起身,走出門外。
少年獨自一個人來到月牙灣的一處淺灘,坐在黃沙之上,一個人吹着從湖面而來的絲絲縷縷的涼風。
好巧不巧,李慕帶着唐河也一起來到這處淺灘。
李慕見到大變樣的陸淵,有些詫異道:“你是陸淵吧?”
陸淵微笑着點點頭。
一旁的唐河瞪大雙眼,不可思議道:“你怎麼變的這麼瘦了?你以前可是一個大胖子呀。”
陸淵笑着說道:“我跟着幾位前輩修行,可能動的多了,就瘦下來了。對了,你們來這裏幹嘛?”
李慕坐在陸淵一旁,無所謂道:“閑來無事,到處走走逛逛,打發一下這無事可做的時光。”
陸淵點了點頭,問道:“李慕,你來這裏多久了?”
“一年半吧,怎麼了?”李慕回答道。
“那你有想過出去嗎?”陸淵又問道。
“從進來的第一天,就沒再想過出去了。修行了這麼多年,我知道人族對叛逆者的看法,對叛逆者是不可饒恕的,不管你有沒有做出危害人族的行為。”李慕坦然說道。
陸淵哦了一聲,說道:“很多人都這麼想嗎?都不想出去了?”
“來這裏的人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命運了,在這荒涼之地能活多久是多久。反正到頭了,化成一捧土,誰也不認識。”李慕落寞的說道。
李慕旁邊的壯漢嘆了一口氣,說道:“進來這裏之後,外面的人就會放棄你,當作你死了。”
聽到這話,不知怎麼的,陸淵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極其不舒服。
陸淵站起身,心情有些低落,輕聲道:“李慕,唐河,我先走了。”
李慕與唐河兩人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看着陸淵離開的背影。
走在荒涼的黃沙之上,少年的影子被逐漸拉長,從不遠處望去,少年的背影好像是有些單薄,落寞。
過了不久,陸淵回到庭院練武場,看到灰袍老者已經在松樹下等着了。
兩人站在對立面,灰袍老者看着沒精打採的陸淵,聲音沙啞,輕聲問道:“怎麼了?一副要死不活的的樣子。”
陸淵抬起頭,認真說道:“前輩,被送到這裏的人,是不是都是被拋棄的人?那我這麼努力修鍊還有意義嗎?”
灰袍老者揉了揉少年的頭,說道:“我們或許是出不去了,但你不一樣,你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靈魂不受神魔遺物影響的人,你不是叛逆者。你要想知道是否被拋棄了,外面的人還在不在意你,就自己走出去尋找自己的答案。”
陸淵點了點頭,心情依舊沉重。
灰袍老者一腳踢在陸淵胸口,怒道:“陸淵,你記住,一個人活着,他要對別人負責,更要對自己負責。打起精神來,別一副死樣。”
艱難爬起身的陸淵捂住胸口,艱難吼道:“知道了,前輩。”
陸淵深吸一口氣,朝着鎮定自若的灰袍老者衝去。
看着來勢洶洶的陸淵,灰袍老者大笑道:“一竅融血,二竅鍛骨,今日,助你體開二竅。”
說完遞出一拳,與猛衝而來的陸淵雙拳對撞,再猛然頂出一個膝蓋。
無力招架的陸淵倒飛出去,撞在牆壁之上。
灰袍老者緩步走到陸淵身邊,蹲下來,輕笑道:“年輕人嘛,別一天多愁善感的,想知道答案,自己去找呀。”
說完對着陸淵一頓拳打腳踢,深吸一口氣后叫來術法傀儡扛走陸淵。
深夜,被一番折磨后的陸淵緊握暗銀色小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陸淵來到練武場,神清氣爽的少年抱拳躬身道:“前輩,我已經兩竅了。”
灰袍老者點了點頭,說道:“陸淵呀,這武夫第二竅還是挺重要的,你又擁有神靈脊骨,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修鍊方法,就是送你去逆亂之地中心修行,那裏能極大刺激你體內的神靈脊骨,讓你時時刻刻都處於神靈修復你的創傷的狀態,讓你全身的骨頭與神靈脊骨連接更緊密。加快脊骨與你的融合。”
“前輩,那會死的。”陸淵擺手拒絕道。
“臭小子,別廢話,趕緊走。”灰袍老者拉住陸淵,一個踏步,衝出庭院,瞬間遠離地面,一息之間,來到一座大岳山腳下。
灰袍老者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說道:“去吧。如果你在上面碰到了白曦他們,你就說是我讓你來的。”
陸淵點了點頭,轉身向大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