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

第十一章: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

第十一章: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着你

“我明白了,”思忖良久,巫斷雲終於說,“今晚我去了結我的事情,明日的此時此刻,我會在這兒等你——教主。”

“教主”二字讓羅欽愚微微一震,可他究竟還是沒說什麼。半晌,他微微啟唇:

“去吧,但是……”

“但是什麼?”巫斷雲聽到這兩個字,本能地皺了皺眉。

“但是……你能先給點兒解藥我嗎?我不小心吃了你們的東西,下半身也暫時不能動了呢~哎嘿~”羅欽愚忽然卡巴卡巴眼,很噁心地吐舌賣萌道。

巫斷雲的臉一黑。“洛基,走了。”

“不要嘛~給我一點兒解藥嘛~就像隨手給你的大金毛男朋友解了毒一樣~我可是你的教主啊~”羅欽愚哀嚎道。

“教主更要自力更生,不能什麼都指望着教徒幫忙,對吧洛基?”巫斷雲冷聲問道。

“嗯?”洛基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應該回答什麼。

“教主不會在乎那些的~教主更需要教徒保護~你要對我這個廢物教主有正確的認知~對吧洛基?”

“唉?”洛基又一臉懵逼地看着同樣把問題拋給他的邪教教主。

即便是使出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絕技,羅欽愚最終還是沒有得到巫斷雲的解藥,反正那不痛不癢、如同惡作劇一般的毒藥過一個時辰就會自動代謝掉了。

巫斷雲和洛基出了小客棧,立即打馬回頭。剛剛歇息了不到半個時辰的馬兒憤怒地嘶鳴着,恨恨地最後嚼了一口新鮮的乾草,氣鼓鼓地揚起前蹄,絕塵而去。

“我覺得,”洛基緊緊抓住馬的韁繩,經過一片坑窪地,他的聲音也如顛簸的身體一樣劇烈地上下起伏着。“那個羅欽愚有大問題。”

“我知道。”巫斷雲聲音平穩地回答。

“那你還加入他的邪教?”洛基叫道,忽而曖昧地一笑,“莫不是……為了我吧?”

“你想多了,”巫斷雲控制着那匹撒歡兒的駿馬。“把你這個麻煩送走,順便放逐陛下,我就能獲得神的力量。到時候,就算我和羅欽愚起了衝突,也有足夠的能力擺平他。”

“切,”洛基掃興地搖了搖頭。“白白讓我期待了一場。”

“誰知道你在期待些什麼東西。”巫斷雲斜眼看着他,忽然神情沮喪了起來。“不過……抱歉啊,陛下的事情,最後還是讓你幫忙收場了。”

“多大點事兒,”洛基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就當做回家的路上撿一隻愛吵鬧的野貓兒罷了,我的上宮大得很,夠她胡鬧的。”

巫斷雲輕笑一聲,馬兒跑得飛快,清風揚起他額角的碎發,玉冠上的兩條飄帶迎風飛舞着,像是兩隻用蠶絲織成的翅膀。

“你說的那種香檳酒,叫什麼來着?”巫斷雲突然問道。

洛基想了想。“你說的是,唐培里儂?”

“唐培里儂,”巫斷雲重複着,“這是另一個咒語。”

“什麼咒語?”

“說出來就能實現的。即便是平時絕不可能達到的願望。”

再回到現實世界中來。雲飛向魏傾璇訛了一張外出申請單,兩人帶着任夕桓來到最近的商場,花了3小時吃了一頓青花椒烤魚——當然,是我們的魏主任請客。

吃完飯,某雲姓編輯以尋找靈感為借口,將5層的商場從上到下、挨家挨戶地逛了個遍。每看到一樣東西,他都要拿在手裏,仔仔細細地品鑒一番再放下,起初魏傾璇只把這當做是利用上班時間來摸魚的興奮,但直到他看到雲飛將地上一杯喝剩下的奶茶撿了起來,獃獃地盯着上面的標籤時,他才知道,這個人此時早已坐立不安了。

不過想來也是正常,他們即將打開的那扇門,是連接不同世界的神秘的蟲洞,當年羅欽愚的魂魄也許就是由此進入小說中的,結果,他再也沒能回來……

打開那扇門意味着什麼呢?他們能掌控它嗎?會被它直接吸入另一個世界中,就像是一根細軟的貓毛被卷到吸塵器里嗎?現在,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看,看電影去嗎?”魏傾璇忽然扯了他一把,指着電梯口張掛的一張海報。“無,無限,列,列車。”

“我看過了,”雲飛瞥了一眼海報,有氣無力地揉了揉太陽穴。

“我,我沒看過,你陪,陪我去看嘛。”魏傾璇說什麼也不肯,直扯着他往電梯走去。

“我上次就是跟你一起看的……算了吧,你這人聽不進去話。”試問172的小矮人怎麼能逃脫得了187大高個的拖拽呢?雲飛只好攤了攤手,對任夕桓做了個撇嘴的動作。“一起去吧,就當,再為大哥送一次行。”

六點一刻,一男一男領着一個哭得找不着北的女大學生出了電影院,直奔潮汕海鮮粥。鮮香的蝦蟹味混合在煮的爛熟的香米中,稍稍撫慰了任夕桓失去大哥的悲痛。

八點整,魏傾璇以“帶着女孩子不方便”為名,揪住了正要一頭衝進剛剛營業的酒吧的雲飛,選擇了同層的一家電玩店。就這樣,兩個人目瞪口呆地趴在玻璃罩上,眼睜睜地看着魏傾璇清空了兩個娃娃機。

十一點半,三個人提着六袋子郭斯特和玻尿酸鴨,開始往公司趕去。走到大門口,雲飛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打了個下班卡。

十一點五十分,任夕桓熟練地開機,打開文檔,將手放在雲飛愛心的戰鍵Realforce上。

十一點五十二分,十一點五十五分,十一點五十八分,十一點五十九分……

……午夜十二點整。

《巫人》的世界中,女孩依舊穿着她那一身青春洋溢的白T恤和牛仔短褲,裹在一條厚實的金絲羊絨披風中,面色沉重地望着那扇如同世界口中的潰瘍般緩慢打開的大門。她距離那門約有一百米,但還是能感覺到它開啟時風的嘶吼,能聽見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如同冤魂悲鳴的聲音。站在它的面前,就像站在山頂遙望深淵。女孩突然真切地感覺到尼採在《善惡的彼岸》中說的那句“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着你”分量之沉重。

“斷雲,別藏着了,我知道你在跟蹤我。”忽然,女孩嘆了口氣,自然自語道。“既然當時那麼執意要走,現在何必又非要緊隨其後呢?”

“這就是我的自由了,陛下。”巫斷雲笑吟吟地從藏身的地方走了出來,他穿了一身粗陋的短衫,手中執扇一般優雅地握着一隻醜陋的斗笠,但整個人依舊像出水的芙蕖、下凡的仙人一樣身姿款款,風度翩翩。

這是何等的人啊!女孩每次見到他,都不禁要在心中感嘆一句。反觀他旁邊的金毛外國人,一雙變質硫酸銅溶液顏色的眼睛,白得如同吸血鬼的皮膚,晃眼又蓬鬆的金色捲毛,一臉欠揍的玩世不恭,卻白白長着那麼高的個子、那麼健美勻稱的身材,真是“謝謝”那位創作出他的作者了!女孩咬着后槽牙想。

“你是怎麼想的呢?既然出現在這裏,必然是想着讓我送他回去吧?”女孩收回思緒,試探着問。

“先送他回去,我們之間的事情,我們來處理,不至於非要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來插手。我想這一點我們可能想到一塊兒去了,我的陛下。”巫斷雲溫溫然地微笑着,語氣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樣。他很聰明,自從一見面就發現了,面前的這個女孩並不是之前那個對他頤指氣使的人,而是那個從前一直和他對話的、愛着他的人。

“當然,”女孩略帶欣慰地點了點頭,看向洛基,“他在自己的世界中已經失蹤24小時了,想必再這樣拖着,那邊遲早也會出問題的。”

洛基張了張嘴,卻硬是將疑問咽回了肚子裏,他和巫斷雲約好了,將計就計,見招拆招,絕不能節外生枝。

洛基走到女孩身邊,遙望着一百米外那扇黑洞洞的時空之門。他是從那種地方穿越過來的嗎?這扇門扉,真的能通向他所在的世界嗎?

忽然,洛基一把拉住了女孩的手。後者立刻本能地尖叫一聲,將手使勁往外抽去。

“放手!你要幹什麼!”女孩驚叫道。

“我其實有個疑問哦,小姑娘,”洛基帶着他的招牌壞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你這扇門,真的能送我回去嗎?

“你說什麼?”女孩皺起眉頭。

“萬一你不是想送我回家,而是想送我去地獄,怎麼辦呢?萬一門的另一邊是刀山火海,獅林虎穴,我就這麼一頭霧水地邁了進去,豈不是中了居心叵測之人的圈套?”洛基笑嘻嘻地看着她,捏緊了她的手。

“你是說我心懷叵測?”女孩冷笑一聲,兀自思考了一會兒,轉頭向巫斷雲道:“斷雲,你該不會想借這個人的力,將我也一同拉入他的世界中去吧?”

洛基的手顫抖了一下,巫斷雲也微微一怔。從門中吹來腥鹹的風,女孩的馬尾辮飄蕩在空中,髮絲一縷一縷、一根一根地翻飛着,像是巨人攥着的一把風箏線,又像海中搖擺不定的、森林一般的海草絲。

我們的計劃暴露了?這是洛基的第一個想法,隨即,他將緊張的目光投向了巫斷雲。

巫斷雲停滯了大約2秒,但這個短暫的停頓落入女孩的眼中,更加重了她的懷疑。“過來,斷雲,牽着我的手,你如果真的想將我放逐到那個世界中,那我們三個就只能這樣手拉着手,開開心心地一起去了。”

說罷,女孩朝他伸出手來,做了一個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這時,巫斷雲已經走投無路了——上前拉住她的手,便是魚死網破兩敗俱傷;站在原地不動,則意味着萬般計劃滿盤皆輸!

明明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明明勝利就在眼前了,明明他這個凡人再有一步就能跨上神壇了!巫斷雲咬緊了牙關,走上前去,像她伸出了手。

洛基覺得心頭狠狠地顫抖了一下。似乎只有一瞬間,他在巫斷雲的臉上似乎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凶烈與決絕。

你要做什麼!他用眼神質問着巫斷雲。

那人堅定地瞪着他,目光中的意思是:計劃繼續進行。

洛基扼着女孩的手腕、女孩緊緊抓住巫斷雲的胳膊,三個人就這樣如同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樣,走近了那扇黑洞洞的、連接着異世界的大門。

越是走近,越是能感覺到那股強勁的吸力和壓迫,女孩的頭髮越過臉龐,向前飄去,似乎就連靈魂也要被吸入那神秘的黑洞般的門扉中似的。在距離那扇門大約10米的地方,她停下了腳步。

“金毛,你自己進去吧,放開我的手。”

“我倒不想放開呢,”洛基壞其曖昧地笑着,說:“你的手軟軟的,像是沒有骨頭一樣……”騷話雖如此說,他還是快速甩開了女孩的手。

“國師大人,”洛基忽然將話鋒轉向巫斷雲,“我與你相識雖然不久,但頗有知己之感,你就不想,和我告個別嘛?”

“怎麼告別?”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巫斷雲有點摸不着頭腦。

“這樣——告別。”說著,洛基越過女孩,上前一步,熱情且誇張地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巫斷雲!

女孩一驚,趕緊向前一步,將身子錯了過去。天知道,要是她不及時錯開這一步,可能就成了麥當勞巨無霸里的酸黃瓜,完完整整地被夾在兩人之間了!

“抱住我。”巫斷雲忽然聽見洛基在他耳邊小聲說。

那時候巫斷雲真的沒有多想什麼,只是腦子裏一熱,就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他不知道在女孩的眼中兩人是什麼樣子的,只感覺到那時洛基的心跳非常快,砰砰砰砰,像橡皮錘在用力地敲打散架了的椅子。

他還感覺到洛基在他的腰間輕輕捏了一下,隨即,兩人就分開了。洛基露出陽光燦爛的笑臉,對他大聲說了一句“再見”;女孩的表情則要多少嫌棄有多嫌棄,不斷將手腕往牛仔褲上抹着,似乎要擦去洛基留在上面的每一寸印記。

但是,因為那突如其來的熱情擁抱,巫斷雲忽略了最重要、最關鍵的一點——女孩緊緊拉着他的手,在這疾風暴雨一般的衝擊中,很識趣地自動鬆開了。

這時,三個人距離門扉的距離已不足十米,女孩帶來的侍衛站在十幾米遠的地方,要想改變戰局簡直難比登天。因此,一切的一切,在洛基擁抱巫斷雲、女孩順勢放開手的那一刻,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

“走吧,我的小貓兒,該給你,換一座牢籠了……”

女孩立刻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尖叫一聲,但在在此時,洛基早已牢牢鉗制住了她!

“推我一把!”洛基對巫斷雲吼道。

“關門!快關門!”女孩尖叫。與此同時,屏幕前的任夕桓用激動到顫抖的手拚命敲擊鍵盤,搜狗輸入法飛快地顯示出拼音:guanme……

“呼”!一股強大的氣流,將洛基和女孩猛地向前推去,那異象發生得太突然了,速度也太快了,轉瞬即逝,如同一聲短促的呼吸!

眨眼之間,大門消失了,夜幕下黑漆漆的原野上,此時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巫斷雲默默地站在天與地、古與今、人與神之間,平靜地注視着發生過的、發生着的和將要發生的一切。他的耳目忽然清明了,思維忽然睿智了,身體忽然輕盈了。他忽然明白了一切,忽然看到了世界的邊緣——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這個世界竟然如此之小,被包裹在灰濛濛的、毫無生機的未知區域之中。

他將手往自己的腰間摸去,那柄銳利的短刀還在那裏。在很近的從前,他曾決定用它斬斷自己的手臂——不過現在大概不需要了。

忽然,巫斷雲大笑起來,他的笑和從前一樣,融合了極致的優雅和極端的狂放。他抽出刀來,甩插在面前的土地上。短刀落地,轉瞬間拔地而起,直衝雲霄,變成了一座碩大無朋青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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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穿越,就是在穿越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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