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婚約
傍晚,花澤厲回到府里的時候天色已經非常昏暗了。
府里提前點起的燈光驅散一片陰暗,建築和樹木在其中影影綽綽,內里燈火通明。
下人來報,“公子,呂公子來了,已經等了兩刻鐘。”
“哦?啊景來了。”花澤厲唇角微抿,快步向內走去。
荷花亭中,呂遲倚着欄杆,將手中的魚食抓一把,輕輕丟進池子裏,頓時引起一片猛烈的爭食。
這花府的魚,即便只是尋常的錦鯉,也兇猛得很。
“啊景你來了。”花澤厲溫和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到了近前,又問,“等久了吧?”
呂遲沒有回頭,不緊不慢的將手中的魚食拋灑掉,兩隻手掌互相拍了拍,才回過頭來,邊說,“那倒沒有。”邊走,兩人一起往石桌走去。
一坐下,便有僕人端來放着清水的盆子、香胰和乾淨的帕子放在呂遲的面前。
然後下人們都退下了。
呂遲將手放進盆子裏,又擦了香胰,慢條斯理的清洗着自己的手指。
“你沒有告訴她,你們其實有婚約吧。”這個她,指的是陳曉雨。花澤厲剛剛從曲氳家出來,去幹什麼,呂遲也是知道的。
花澤厲自然的將呂遲快要落進盆中的袖子拉住,坐在呂遲旁邊,淡淡的說道,“沒有,只是將昔日鎮國侯府所得悉數奉還。”
呂遲輕笑一聲,將手邊帕子拿起,又說,“哦?莫非容兒想履行婚約不成?還是想欺她年幼無知,便只當這婚約不存在?”
“自然不是。”花澤厲無奈極了,放下他的袖子,說道:“我與她的婚事,乃是雙方父母長輩之命,互換過庚帖,交換過信物,自然不能如此推搪,糊弄了事。當年陳盟主夫妻行走匆忙,未及商定,但京中知情的人家卻是不少。我這麼多年耳根能得以清凈,這樁婚事倒是功不可沒。”
花澤厲聲音溫和,平鋪直敘,並沒有什麼討論自己婚姻的不自在。他接著說,
“若是鎮國侯府尚在,陳盟主夫妻當面,這樁婚事自是天作之合,天賜良緣。可此時,與她而言,恐是禍非福。”
“所以你仍舊是想退婚的。”呂遲將擦乾淨手的帕子放下,叫來僕從,吩咐將水盆、香胰、帕子都收拾下去,再去端些吃食來。
“但,你又不僅僅只想退婚。”呂遲如同點評般的說道。
僕人們動作很快,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就被端上了石桌。
本來就準備好了晚膳,只等主人家一聲吩咐。
“此事對那女子雖有禍,但你花容兒若想護住一人,自不會叫人為難。”
並不需要人伺候,揮退下人,呂遲親自勺了一碗香菇肉絲粥放在花澤厲跟前,一邊說,
“你去找她,除了相認、示好,還將她的身份告訴了有心之人。別人可能會不知,但那位豫王世子卻是瞞不過的。你想借他的口,告訴陳曉雨,你們之間的婚事,好叫她心中有數。”
花澤厲對呂遲的話不置可否。勺起一勺粥送進嘴裏,溫度剛好的熱粥咸香適口,非常美味。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呂遲繼續說,“由旁人提起,經由自己查證,可信度自然更高。好過你這沒見過幾面的花花公子一面之詞。還可留幾分分寸感。”
花澤厲聞言,立即有些不滿,“喂,說清楚,誰是花花公子呢!”
他很純情的好不好,又不逗貓遛狗,更沒有出入風月場所,整天讀的也多是那聖賢書,克己有禮,哪裏是那些敗壞門風的紈絝子弟能比的?怎麼就讓眼前人有花花公子的印象了?
呂遲卻不理他,繼續說道,
“你對她態度再和煦些,加之幼時或有的美好回憶,她便以為你有意此事,對她或有鍾情。”
“一介孤女,幾年如一日的照顧弟弟妹妹,辛勞一身。驟然聽聞婚約在身,與未婚夫既有幼時的情誼,還是如此年輕富貴的公子,若是一般的女子,難免心神悸動,將一顆芳心許與你身,視為良緣。”
花澤厲撇撇嘴,點點頭,將手中剝好的橘子掰了一半放在呂遲手邊的盤子上,笑着點了點頭,“知我者,啊景也。只是,那陳曉雨,以及那曲氳,可都並非一般女子。”
咽下一口菜,呂遲才慢吞吞的說道:“屆時,你再讓其先一步提出解除婚事,表現得善解人意、溫文和煦、誠懇真摯一些。既達到退婚的目的,又能得了她們六分的信任。”
“哈哈,啊景所言不差。”花澤厲俊朗的容顏舒展開,眼中完全盛滿了笑意,可見心中舒暢。
他解釋道:“昔年陳奪能夠號令武林,當上空置了上百年的武林盟主之位,除了他的一身勇武,神功蓋世之外,他手中掌握着的‘銀葉金枝’才是真正叫人忌憚的存在。”
“銀葉繞金枝,絕頂意可舒。只可惜隨着武林盟主陳奪與其夫人的退隱,‘銀葉金枝’也漸漸杳無音信。”
“這麼多年來,不管是朝廷還是武林中人,多方勢力找尋,卻偏偏沒人能找到他們。”
“吾,也實在好奇得緊呀!”
呂遲夾起一塊雞肉,但見皮肉之間有些雞肥油,不禁面露嫌棄之色。手腕一轉,於是雞肉落到花澤厲的碗中。
“多吃點。”
“如此說來,這陳奪確實謎語頗多。當年如同橫空出世,無人知其身份、來歷,卻有這蓋世武功和助力!我當年聽聞此人事迹,少年慕強,也很是神往,奈何其行蹤不定,一直不曾得見。”呂遲眉眼微蹙,轉頭問花澤厲,
“你當年見過他,覺得此人如何?”
這一問,花澤厲倒是有些愣住,也跟着回想,接着便皺起眉,說道,
“當年陳奪與諾雨縣主相戀,乃是以一普通俠客身份。按說我當時也有十歲了,相識幾年,見過幾面。但至今回想,印象模糊,我只記得其是一名身材高大、面容頗為俊朗的男子。時常護持在諾雨縣主左右,溫柔儒雅,倒真不像是那威名赫赫、蓋壓武林的霸道盟主。”
“啊景當知我,不說過目不忘,但記性也是強於尋常人不少,不然何以十三得中解元!”
呂遲也覺得詫異,花澤厲他當然曉得,說過目不忘都當是謙虛了。他至今都記得初見時,被這傢伙反問“何書需讀兩遍”被噎住的感覺,因為至今也時常被噎。
但這樣的人,卻偏偏沒記住未婚妻的爹?!
沒搞錯吧?
“那如此說來,當年統一武林的盟主,不知又還有多少人記得呢?”
兩人目光對視,此刻都覺得有些詭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