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買糧
出了原記皮店,曲氳才算鬆了口氣。
說起來,她的性格就不適合跟人談買賣,叫她跟人打一架好商量,但要她耍嘴皮子,那真就是不利索。老害怕什麼時候被人賣了還要幫着人家數錢。
幸好這一家店還算不錯。
雖然他可能血賺,但她也認為自己不虧就是了。
“娘,咱們真的賣了這麼多錢?”石木驚疑,問道。
曲氳把一根食指放到嘴前:“噓,隔牆有耳。防人之心不可無,傻孩子。”
所以別嚷嚷。
曲氳只點點頭,便拉著兒子往前走。
又轉道去把鴨蛋和其他山貨全賣了。三十二個鴨蛋才賣了一百六十文錢,其餘山貨則共賣了五百四十六文。
這幾十幾百文的,相比於曲氳剛剛到手的三百兩銀子,好像不值一提。但是普通老百姓辛苦勞作兩三個月甚至更久,都不見得能賺到這些錢。
“走,娘帶你去開開眼。”
之前丈夫在的時候,來明川城也只有他們兩個人來,並沒有帶過孩子來。
所以這繁華的花花世界讓石木很是驚異和膽怯,整個人亦步亦趨的貼着娘親走。
曲氳見狀,暗自搖頭。
看來得在這明川城買一套房子了,沒事就帶孩子過來住一陣子。不然就真的要變成與世隔絕啥世俗都不懂的野人了。
還有就是孩子的教育問題,這才是真正讓她頭疼的。
一直待在山上,既不通人情世故,又得不到很好的教育。雖然她可以教導幾個孩子,但頂多只能教她們識字。其他的,她教不來,也輕易不敢教。
生於什麼時代,就還是得接觸什麼樣的教育。如果她強行灌輸給孩子們太多她那個時代的思想,對他們而言未必是好事。
平常的言傳身教已然足夠。
曲氳抬眼看着這個繁華熱鬧的城市,寬廣明亮的街道,鱗次櫛比的商鋪,嘆了口氣。
明川城是名副其實的大城市了,就是在整個大坤王朝都是名列前茅的,比其郡城永嘉城都要昌盛。什麼交通樞紐、金融中心啥的,都可以給它按上。
所以,它的房價可想而知了。
這就好比現代想在上海買一套房子,還是要全款買,這古代可沒有貸款。
曲氳瞬間覺得剛到手的三百多兩不那麼香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這裏買個廁所。
走出這條“東十一”縱街,曲氳兩人在一條橫路上晃了一會兒,最後拐進了“東一街”,這裏是米面糧食的一條街。畢竟糧食為天下先,自然要凸顯其位置。不管在哪個市,西市也好北市也罷,第一條街都一定是糧食。
當務之急,是解決糧食和食鹽的問題,其他的問題容后再想。
這條街就比剛剛那條“東十一”寬敞大氣多了,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員更是如織。
大部分在這裏買糧食的,都是船員,停在這裏除了交易之外,就是要補充物資。在船上一航行就是個把月甚至更久,沒有足夠的糧食怎麼行呢?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就是像曲氳她們家,自身沒有耕地,又在比較偏遠的地方,所以要一次性買多一點。
明川城雖然是難得的大城市,但它其實是很包容的,這裏的物價相對來說都是平價甚至更低一些,而且物價相對穩定,很招這些奔波的人喜歡。
糧食被大袋大袋的往外搬,肩膀扛着,推車推着。整條街熱熱鬧鬧的。
曲氳得了三百多兩,本來還想收斂一點的,不想太惹人眼熱。
但此情此景,曲氳覺得自己還是小了,格局小了。
也是,這裏來來往往的,都是些什麼人?刀口舔血、大河大海里奔波的人,分分鐘能進化成河盜/海盜,又豈是一些小混混能夠招惹的?而有實力的,只要腦子沒問題,也犯不着為了這點東西得罪人。
因此曲氳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放肆一點。
兩人進了一家“福來糧店”。
名字雖然有點俗,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大糧店。三層大樓,一踏進去,曲氳覺得自己彷彿來到了現代的糧食基地。
一袋袋堆積如山的糧食,分門別類放好,每一堆糧食前都豎著一個牌子,上面寫着糧食的種類、產地、產於何年、屬於陳糧還是新糧、價格幾何、何等烹飪手法最佳等等。如果你看不懂,旁邊還有熱情的店小二為你解答。
這也太……
曲氳不知該如何形容,總覺得還是自己見識太少。
兩人剛進店,就有店小二模樣的小夥子微笑前來,對兩人露出職業假笑:“客人,不知想要點什麼?”
曲氳也禮貌假笑:“我們想自己先看看。”
小夥子也不惱,依舊笑呵呵:“那好嘞,您先看着,有什麼需要可以叫我。”說完便走開站到了不遠處繼續保持微笑。
曲氳慢慢在糧食麵前走着。發現這裏的糧食真是五花八門,價格也是天差地別。
像眼前這種白花花晶瑩剔透的大米,上面寫着“珍珠米,形似珍珠而剔透,產自吉春府玄江的黑土地,難得,口感極佳,適合老幼烹食,售價五百文一斤”;而在它旁邊,同樣是大米,也就是色澤比較暗淡,質地差了一點,上面寫着:“葉溪米,產於瑞德一十五年,半新,售價二十五文一斤”。
曲氳覺得這家店也挺會做生意的,將這兩種價格迥異的大米放在一起,給客人先形成一種價格衝擊,有五百文在前,於是二十文也不覺得那麼貴了。
可是,普通老百姓哪有這麼容易掙錢的,你別看曲氳這一天就整了三百多兩,但那也是攢了一年的皮子,大頭還是她昨天碰巧打到的梅花鹿。獵戶本來就是比較不穩定的一個行當,今天可能暴富,明天也可能一無所獲。
而兩百文,就夠普通的一家五口生活一個月了。若自身有耕地,則一個月都不見得能花掉一百文。
二十文一斤,對普通人來說,也已經是“貴”的範疇了,根本吃不起。所以偶爾吃一次白米飯才會像過年一樣。
當然,一般老百姓是有耕地的,人家也不需要這樣來買糧食。
曲氳又逛了一會兒,發現像是那些糙米、大豆等粗糧,最低的一兩文一斤的都有,這些都是陳糧,或者有損害。而高的,十幾二十幾文甚至更高的都有。還有各種麵粉、米粉之類的,也是很多的。
價格不一,種類也不少。
曲氳差不多做到了心中有數,便喊來了店小二。
她帶着店小二在每個想要的牌子前停了下,說道:
“這個葉溪米,來一百斤吧。”
“那個小米,要五十斤。”
“這黃豆不錯,二十斤。”
“這種麵粉我要五十斤,那種就二十斤好了。”
“三十斤糯米”
“十斤綠豆、十斤紅豆。”
“這珍珠米還是來一斤嘗嘗鮮吧。”
……
曲氳心中一直盤算,秋季還有兩個月,山裏的冬季往長了算差不多四個月,半年到底需要多少糧食來着?她算數不太好啊。最後想着,算了,不夠吃再來買就是了,入冬前肯定還要出來一次的。
“這糙米也來一百斤吧。”現代都倡養生呢,吃點糙米也沒什麼。
“好了,就這些了。”暫時想不到什麼了。
曲氳坐在一旁的等候區,看着店夥計把她要的糧食一一搬來,然後裝袋好。旁邊還有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在記着帳。
最後,帳單一式兩份,曲氳拿着一份,那老者拿着另一份給她讀道:“葉溪米,售價二十文一斤,一百斤一共兩千文;陵北小米,售價十五文一斤,五十斤七百五十文;梨山黃豆,售價八文一斤,二十斤一共一百六十文;和樂麵粉售價二十五文一斤,五十斤一共一千二百五十文;花好麵粉售價三十六文一斤,二十斤一共七百二十文;漕河北岸糯米售價五十文一斤,三十斤一共一千五百文;康樂綠豆售價十文一斤,十斤一共一百文;康樂紅豆價同綠豆,十斤亦是一百文;珍珠米售價五百文一斤,一斤共五百文;華泰糙米五文一斤,一百斤共五百文。”
這老男人說話一板一眼,都不帶喘氣的,頓都不頓,就接着道:“因此,客人於瑞德二十一年九月十三午時五刻在本店購得糧食共計三百九十一斤,共七千五百八十文。”這時停了一下,又接着道:“鑒於客人對本店的惠顧,本店給客人打了九五折,所以,客人最後只需支付七千二百文。”
“如果客人沒有異議,這筆交易就成交了。”老者看着曲氳,一手拿着賬單,一手拿着一個紅印章。
曲氳只有一個字:絕!
“好,沒有問題。成交”
於是老者在兩份賬單上都蓋了章。
這嚴肅的做法也可以理解,來這裏買糧食的幾乎都比較大宗,出一次錯誤就少不了糾紛,還會損失店鋪的名譽。畢竟來這裏買糧的傢伙,可都是在大河上漂的,在江湖上混得不錯,都是狠角色,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多年的經驗,想來也夠穩妥了。
曲氳爽快的結了帳,店鋪很到位的幫她們將糧食用推車推到了碼頭。
這服務意識,曲氳除了豎大拇指,還能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