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臨別徒留憂愁

第四十七章 臨別徒留憂愁

“藤一師兄,你怎麼又要出去了?”益陽好奇的看着在收拾行李的藤一,藤一背對着益陽,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自己隨身的物品一件一件整理好,打了包。

“你今天不用巡街啦?”

“噓——”益陽連忙對藤一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走到藤一身邊小聲的說,“藤一師兄你想要害死我嗎?我可是偷偷跑出來的,要不是無影師兄臨走教了我幾招輕功,恐怕我都跑不過征雁師姐的。”

藤一聽了,“呵呵”的笑,然後他背起包袱,拍了拍益陽的肩,這個小子真可憐,一進門就落在了征雁那個殘忍的女人手上,那個女人連老頭子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要躲着她幾分,藤一嘆氣,然後往外面走。

“藤一師兄,我什麼時候才能和你們一樣出去探案呢?”益陽一臉嚮往,看着藤一,然後他無辜的嘆氣。

“蘇木去了哪裏?”藤一想了想,停下來看着益陽。

“蘇木三師兄去了六皇子的府上,師傅讓他全權負責查出這個案件的背後主凶。”

“六皇子府上?”藤一想了想,皺眉,暉原那個傢伙到底是如何和六皇子在京城遇上的,只是,完全沒有想到,六皇子,竟然就是羽臣,他們在西域的時候,就覺得他一身貴氣,卻未曾想,他竟然是當今的六皇子。

“藤一師兄,你是要找蘇木三師兄嗎?我帶你去六皇子府……”

“益陽!!!!”一個很尖細的聲音傳來,征雁氣得面紅耳赤的站在藤一的門口,她一雙杏目睜得橢圓,然後幾乎是用最快速度衝到了益陽的面前,然後拎起益陽的耳朵一擰:

“你小子又給我偷懶?!!!”

“征雁師姐,好疼啊,啊——”益陽慘叫一聲,他連忙護住了自己的耳朵,想要掙脫,可是征雁哪裏會放過他,手抓得更緊。

“你小子,叫你巡街,你每次都落跑,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不認真的捕快,八公主才會逃跑得出京城去,你藤一師兄才會一回來就又要跑出去都不能休息,本來你無影師兄的腿傷也還沒有好,若不是你小子闖禍很大師傅才不會責罰他,無影師兄對你那麼好你竟然還不知道回報,簡直就是給我們六扇門丟臉,我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小師弟,簡直是我上輩子倒霉欠了你的錢,這輩子活該我遇見你這個大煞星。你知不知道你是六扇門的一員,我們六扇門是整個天下捕快的榜樣,而巡街是每個捕快最簡單的職責,你一個六扇門的捕快都做不好,哪裏還會有人做好呢?!益陽,你這個臭小子,還不快點給我走!”征雁不解恨的踢了益陽一腳,然後拉着益陽往外面走,一邊走一邊回頭,笑盈盈的對藤一說:

“藤一,你慢走。”

藤一目瞪口呆的看着益陽和征雁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然後他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

“太厲害了……”

“呵呵,也不看看是誰培養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老頭子已經站在了藤一的身後,藤一笑嘻嘻的回頭,看見了那個鶴髮童顏的老人。

“師傅。”

“那麼快就要走了?”

“嗯,師傅,”藤一看了看京城遼遠的天空,他苦笑,“我並不想留在這裏太久啊,師傅,你也知道我當年為什麼要在六扇門的門口長跪三天,要求您收我為徒,我就是不想看到他,不想看到京城的天空,看到這個朝廷裏面的骯髒和天下百姓的受苦。”

“嗯,藤一,你知道嗎?為師為什麼願意頂着龔爵爺的壓力,收你為徒,然後將你派出去辦案的原因,正也是如此。”

藤一奇怪的看着師傅。

“畢竟,這個世界上,如你這樣心的孩子,也不多了,”老頭子看了看天氣,“帶上傘吧,這個天氣像是快要下雨了。”

“多謝師傅。”藤一回身回到房間裏面,去拿出他的雨具。

看着藤一的背影,老頭子想起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曾經站在六扇門的門口,一言不發的佇立了很久很久,然後對最後他因為拗不過這個孩子的傲氣,最後見了他,然後他的要求,竟然是不要再追查一件宮廷的命案——那是一件很大的案子,而且是死了皇帝的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明顯是被人用毒害死的,而且,他有很多證據可以推斷出來那個兇手是誰。

但是,那個孩子在門外站了三天,就是要見他一面,然後告訴他,不要再追查這個案子。

那個時候,老頭子問他為什麼,他只是回答,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仇殺多於慈愛,既然已經釀成了悲劇,那麼就讓很少的人承擔痛苦就夠了,不要再增加活着的人的悲慟。

而,這個案子,死去的女人,是這個孩子的母親,那個可能害死他母親的人,是當今皇帝的貴妃,貴妃唯一的兒子叫做——凌修彥。

至於,那個來求情的孩子,他叫做——凌羽臣。

那個時候,六歲的羽臣說,他死去了母親,悲傷的只有他一個人,他也知道為什麼貴妃要殺他的母親,如果將案子查破,就會連累貴妃,那麼沒有媽媽的孩子就不只是他一個人了。

當老頭子問他“難道不恨、不想要報仇”的時候,六歲的羽臣笑着告訴他,這個世界上的死亡就是因為有了太多的仇恨和嫉妒,如若就此了結,不是善莫大焉。

那個時候,老頭子佩服一個六歲的孩子為什麼有如此的智慧和淡泊明鏡的心,自然是允諾了他,然後,在此後的六年之中,羽臣的韜光養晦也讓老頭子深深的佩服,在他十二歲那年的離開,更是在朝廷、皇室之中,最為高明的棋法。

同時,閱人無數的老頭子,看得出來,凌羽臣絕對不是陰險之人。

只是,老頭子不明白,他所作一切,都是指着權勢去的,可是,他卻不想要那權勢。為什麼心行不一,老頭子至今沒有想清楚。

“師傅,那我真的走了,無影他怎麼受傷的啊?聽征雁說他的腿傷還沒好是怎麼回事?”藤一收好的雨具出來,看見老頭子竟然還在門口沒有離開,他不由得問出口了。

老頭子沉默,最後還是嘆氣:

“他經常替朝廷在長白山一帶走動,他是南方人,自然就受了寒,一到冬天膝蓋就很痛,時常站都站不起來,後來,益陽那個小子去辦案,就擔心他出事,讓無影去看看他,結果就真的惹禍上身,無影的腿傷,就是那個時候為了救那個臭小子受的傷,傷上加傷,本來也不應該派他出去,但是,皇帝指派了要他去,說是他的輕功好可以追的上八公主,所以就去了,況且,先前四公主不見的那個案子不也是他查的嘛,所以就兩件案子一起查了。”

“八公主也真夠胡鬧的……”藤一想起了那個小女孩,自從他們四歲一別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女孩子,她小時候就是一個假小子,說話做事都透着一股子**氣,京城裏面所有罵人的話她說得很順口,讓她背誦夫子的文章她卻一篇都記不住,明明彈得一手好琴,偏偏要去學武功,可是學到一半又要學劍,總之就是一個讓人頭痛的傢伙。

藤一這個時候在心裏小小的慶幸,還好自己是從龔家出來了。如若不然,恐怕以後一輩子都有的他受的,誰知道那個時候為什麼要給他和八公主結親。

想着想着,藤一就走了出去。

每次回來六扇門,都是短暫的停留,不會太久,每次都只是看看兄弟們,和老頭子聊天,最後就一個人離開,很早的時候,有千里陪着,後來……千里死了。而後三年,去到那裏都有暉原陪着,她雖然喜歡掏空他的荷包、喜歡不講原則的到處闖蕩,可是她確實是一個不可或缺的人物,這個時候,身邊沒有那個在啃着糖葫蘆的人,似乎還真的有些不習慣。

龔家,很久都沒有在回去了,母親死後,他就再也不想要回到那個家裏去了。母親的故人都對他很好,可是,她們一個接着一個離開了:步菲慘死——兇手至今沒有找到,宜蘭被殺——什麼都沒有留下,蝶姬自殺——帶着她的遺憾,而留下了他,一個人,還是靜靜的看着京城灰濛濛的天空——一個永遠也望不穿的地獄。

藤一慢慢的走出去,看着京城的種種風景,他只是覺得有一瞬間的眩暈,突然就想起了十年以前,自己六歲,六歲的自己,一樣從這裏走出去,無力的看着京城的林林總總的華麗和錦繡。那個時候的他,只是很無力,很無力的看着自己的母親在韶華正盛的時候用自己僅有的年華,來換取生存的條件,然後,在風華尚未凋零的時候,尋求一個歸宿,而不得,卻死在了那個她以為可以託付終身的人的手中,死在了他的劍下。

鮮血淋漓,如此骯髒,藤一討厭京城的種種,可是無奈——他出生於此,最終,無論是否逃避,是不是,也會歸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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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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