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被抬上車后沒有多久田欣就蘇醒了。
田欣看着躺在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王進軍，百感交集。真難想像，不久前還玩世不恭，整天夸夸其談的人，怎麼一下子就變成了奮不顧身，搶救國家財物的鋼鐵戰士了。她感嘆解放軍真是一大熔爐，時勢造英雄啊！經過熔煉你就會百鍊成鋼。再有，就是王進軍從本質上就是一塊好料，越煉越純。
汽車停下，眾人將王進軍抬進醫院
田欣站在搶救室外默默為他祈禱平安無事。
田欣在回憶錄中寫道：“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愿，難道就因為他奮不顧身的英雄壯舉，還是我內心對他的愛戀？我不清楚。”
田欣眼淚迷離站在搶救室門外。
開門了，醫生走了出來。
田欣問：“醫生，他怎麼樣？”
醫生說：“他已經蘇醒了。但是必須靜養一段時間，才能完全恢復。”
田欣說：“那我要給他獻血，我是0型血。”
醫生不耐煩地說：“他不需要輸血，只需要好好靜養一段時間就行了。”
田欣放心地舒了口氣：“那太好了！醫生我能進去看他嗎？”
醫生冷冷地說：“暫時不能。會影響他的恢復。”
這時田欣班裏的女孩子跑進醫院。
一個蘋果臉的女孩焦急地問：“副班長，他好點了嗎？會不會出問題啊？要是他死了——”
田欣生氣地說：“呸，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話？”
蘋果臉女孩說：“我們商量好了，我們要集體為他輸血。”
田欣說：“輸血？沒有這個必要嘛。”
蘋果臉女孩氣憤地問：“沒有必要，誰說的，簡直不把人當人看嘛！你還有一點革命感情嗎？”
田欣理直氣壯地說：“是醫生說的。”
蘋果臉沒有吭聲。
一個長着瓜子臉，非常漂亮的女孩子說：“他的英雄行為，感動了我，我要求到醫院照顧他！”
眾女孩積極踴躍地表態：“我們都要求到醫院照顧他！”
田欣大為不解：“同志們，同志們，你們這是怎麼哪？一個個激動萬分地要求照顧他，這是為什麼？”
瓜子臉女孩靦腆地說：“我們崇拜英雄。”
田欣感到好笑：“就他做這點事，你們就把他當英雄了？這要求也忒低了點吧。英雄應該是一貫的表現好——”
蘋果臉女孩斬釘截鐵地說：“副班長，不管你說什麼，他就是我們心中的英雄。”
眾女孩齊聲說：“對，他就是英雄！”
田欣有些尷尬地說：“對，對，我對他要求太高了。我不對，他的行動就足以說明他是英雄。是真的英雄。”
瓜子臉女孩說：“這還差不多。”
田欣說：“大伙兒還站着幹嘛，我們回去吧。”
眾人：“我們想看看他。”
田欣厲聲道：“怎麼，不聽命令了！立正，向左轉，齊步走。”
蘋果臉女孩還在嘀嘀咕咕：“一點革命感情都不講——太冷漠了——”
但是大家還是服從她的命令離開。
大家走在回營的路上，顯得心事重重。若干年後，當天要求獻血的瓜子臉和蘋果臉對田欣說，他們大家感動了好久，默默愛上了他。那時他們都是十八九歲的姑娘，一個個奮不顧身，就是崇拜英雄，攔都攔不住啊。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追求，到今天田欣還是為他們的追求感動。其實田欣也是那天真的動了芳心，愛上了王進軍。她一有空就跑到醫院看他。
走進病房，看見王進軍躺在潔白乾凈的床上休息。
田欣問：“進軍，你今天氣色很好，胖了，看來恢復得不錯啊。”
王進軍雙目炯炯有神，看來恢復得不錯。
他說：“整天吃了就睡，睡好了又吃，能不胖嗎？”
田欣笑道：“我給你帶來了蘋果。”
王進軍說：“我這裏有。”
田欣笑道：“這回不一樣，是我特意給你買的，表達人家一片心意。嘗嘗吧。”
田欣兩隻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看着王進軍。手中的紅蘋果在陽光反射下，映襯在充滿青春活力的臉龐上。甜美的微笑加上動人的小酒窩，就像童話里的公主站在身旁，令王進軍心中充滿柔情和愛意。
王進軍視線沒有離開她的雙眼：“好，嘗嘗。你站着幹什麼？坐啊。”
田欣仍然站着：“進軍，這次真是太巧了。多虧那顆紅五星啊！我以往只知道“一顆紅星頭上戴，革命的紅旗掛兩邊”是軍人的光輝形象，今天知道，紅五星還能救命啊！
王進軍笑道：“所以說吉人自有天助嘛。”
田欣興奮地說：“是你奮不顧身的大無畏英雄行動感天動地，蒼天也要保護無私無畏的人。你不知道，你剛抬進醫院的時候，我就在搶救室外，向蒼天禱告——”
王進軍有些吃驚：“啊，你也信這個？”
田欣臉頰泛起紅暈：“反正我不願意看見我心愛的人——”
王進軍興奮起來：“等等，你說什麼，心愛的人？”
田欣滿臉通紅，不好意思地說：“討厭！不跟你說了。”
王進軍明白她是在撒嬌：“好好，不說就不說。那咱們吃蘋果。”
王進軍大口咬蘋果，抬頭看見她沒有吃，問：“你，你怎麼不吃啊？”
田欣微笑着說：“我看着你吃。”
王進軍吃着蘋果，突然說：“田欣，明天我就要出院了。”
田欣驚詫地：“啊，這麼快啊？你再好好修養一下嘛。”
王進軍說：“我們連接到命令，要搶修隧道。”
田欣稱讚道：“你們連是鋼鐵連，只有你們能頂得住。”
王進軍右手握成拳頭，發誓道：“我保證，堅決完成任務！喂，你把蘋果捧在手裏幹嘛，吃啊，快吃啊——”
田欣堅定地說：“不，我捨不得吃。”
王進軍不解：“捨不得吃，為什麼？”
田欣笑道：“我要留着它。”
王進軍說：“留着它？同志，這是水果，留不住的！”
田欣仍然微笑着說：“你呀，什麼都不懂——”
王進軍笑道：“是嗎？我不懂？”
若干年後，田欣回憶起當年的情景，心裏充滿快樂：王進軍不停地催我吃蘋果，可我一直沒有吃。我心裏充滿柔情，看着他青春飛揚，英俊的面龐，總有說不完的話。那天我們談了好久，東拉西扯，天南地北，從軍隊大院的小事，談到三線建設的光明前景，從北京談到貴州，彼此都不願意結束話題，我的心裏充盈着特別甜蜜的感覺，這種感覺一直縈繞在我心頭，久久不能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