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攀龍附鳳

第三章攀龍附鳳

今天是庄小婉十六歲生日,一大清早她來到清河邊洗衣服,她蹲在河邊石頭上掬一捧清涼的河水清醒着自己的臉龐,白皙的皮膚更顯清透,她又用手整理着自己的頭髮,烏亮的秀髮柔順的披在肩上,隨即她把鞋子脫掉,兩隻腳伸到河水裏,涼冰冰的、酥麻麻的,她喜歡這種感覺,這種清爽的感覺,初夏的晨風拂面而來。

“小婉——”她聽到不遠處有人在喊她,她停下嬉水轉頭望去。

“山哥——”小婉喊道。

霍義山向這邊跑來,他深棕色健碩的肌肉泛着汗珠在朝陽的映照下油亮發光。霍義山跑到庄小婉身邊,一股陽剛之氣撲面而來,她下意識的羞紅了臉頰,趕忙掏出手帕用河水浸濕,絞好后輕輕地揩拭着他臉上的汗水。霍義山爽朗的笑道:“我剛聽墩子說峽谷內有狩獵,咱們去瞧瞧吧。”

庄小婉開心地點點頭,說道“好呀。”

霍義山已經拉起她的手,轉頭看到庄小婉仍然定在原地,問道:“咋啦?”

庄小婉狡黠的眨眨眼睛,隨即揚起紅艷艷的臉龐,嬌憨的笑道:“不準把我丟在後頭。”霍義山抱起水盆,央笑道:“好好好,聽你的。”庄小婉依偎着他的身邊,兩人並肩走在這巨石林立、芳草萋萋地山谷中。

“駕、駕……”霍義山迅力鞭策着棗紅馬,胸腔里脹滿了躊躇滿志,他奮力地揚鞭策馬,棗紅馬四蹄翻飛,馳騁在背龍山脈的曠野上。他心中有不盡然、不得然的憤懣,也有不過如此、不在話下的豪邁。庄小婉和她的小棗駒早已淹沒在飛揚的塵土中不見蹤影。

舊籬笆牆的院落里一位蹣跚的老婦人在雞棚里搗鼓着雞仔的口糧,喂完了小雞仔,她眯着昏黃的眼睛走到籬笆牆外,向遠處望去,黃沙鋪滿石路,風起時漫天揚起的黃沙迷了她的眼睛。

霍義山揚鞭馳馬鑽進一片密林中,不一會兒,他兩手提着四隻野雞,他把它們綁縛在馬背上,陽光刺透枝椏絲絲縷縷灑在霍義山的身上。當他回趕到庄小婉的身邊,看着她被陽光曬紅的臉頰和汗流滿面趕着小棗駒的狼狽樣,霍義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庄小婉嘟嘴不理他,霍義山笑道:“別生氣了,是我不好,不過你選的馬也太小了點,所以落在人後也無可奈何呀。”“人家不敢騎大馬嘛!”霍義山把庄小婉扶上小棗駒,自己一手牽着棗紅馬,一手牽着小棗駒,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伴着霞染的西山向山口走去。

舊籬笆牆的院落里,炊煙裊裊,霍義山擼起袖子在滾燙的水裏撈出野雞把雞毛拔得精光乾淨,他找來一張廢油紙把兩隻拔得精光的野雞裹好了,用繩子綁好,掛在小棗駒的馬鞍上。庄小婉往燒得很旺的灶爐里添上柴火,婦人圍着灶上的大鐵鍋用水瓢攪和着沸騰的開水,向裏面加上蔥姜等大料,婦人一臉慈愛地看着對着灶爐賣力扇風的庄小婉,嘆道:“小婉真是難為你了,山兒的脾氣不好,你總是遷就着他,還經常來陪我,大娘心裏都明白,你是個好孩子。”

“大娘,這是小婉心甘情願的,我自幼失去娘親,在大娘這我感到有娘的溫暖。”庄小婉羞澀道。

“好好好,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等山兒大學畢了業,我們就去你家正式拜訪你父親,把你倆的事情好好辦一辦。”婦人愛憐地擦拭着庄小婉臉上的煙灰。

庄小婉心裏很歡喜,忽而又有些擔心道:“我怕山哥看不上我,他是大學生,有學問有本事,在他眼裏我就是個只知道喂馬的黃毛小丫頭。”

婦人柔聲道:“小婉,千萬別看輕自己,你是個好姑娘,將來也一定是個好妻子,山兒不會不知好歹的,他只是不會表露自己的感情,你放心,大娘給你作保,將來他娶得人一定是小婉。”

一頓飯的功夫,庄小婉不知偷偷看了霍義山多少眼,霍義山只顧埋頭大快朵頤,霍母使了多次眼色,無奈霍義山就是不接茬,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吃完飯,霍義山看到庄小婉雙頰緋紅,還納悶的問小婉是不是被辣子辣紅了臉。霍母搖了搖頭,長嘆一聲,庄小婉羞紅的臉更紅了,一扭身端碗去了廚房。

夕陽西下,庄小婉坐在小馬駒上任由霍義山牽着韁繩,向霞染的西山走去。

夏天的翼鹿城國華大學校園四周飄散着綠色植物的清香,望着藍藍的天空,愉悅輕鬆的感覺充斥着霍義山的胸腔,他坐在假山後面看了半天書,伸了伸腰,深吸一口氣,他一轉身看見秦堯正往這邊來。

“蕭堯——”霍義山揮手喊道。

“山子,你小子藏在這了”蕭堯笑呵呵地輕輕一躍跳上了假山的台階。

“我是難得偷取浮生半日閑吶——”霍義山頭枕在假山的石頭上,悠悠地說道。

“暑假馬上到了,有什麼打算嗎?”

“我能有什麼打算?莊稼地里的活夠我干一場的!”霍義山嘆息道,在明媚的陽光下眯起眼睛。他沿着石頭走,蕭堯站在那裏,說道:“走吧,暑假我和你一起回九龍寨。”

“嘿,你小子,想體驗生活呀!”說完霍義山一把摟住蕭堯的脖頸,兩人笑鬧着跑開了。

暑假到了,霍義山正在宿舍收拾行李,一早就沒見到蕭堯,“這小子,又去哪裏野了。”霍義山暗想道。他去門口窗台上看了看秦堯養得蘭花開得正好,星星簇簇的小白花露開了笑臉,幽香縷縷入懷,霍義山不由得擺弄起來了。

“喂、喂、別碰我的花,不能用手碰。”蕭堯不知從哪冒出來嚷嚷道。

“你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天天蒔花弄草的,你酸不酸呀”說著霍義山佯作就碰。蕭堯不理他,一把抱過蘭花盆進了宿舍,放在了自己床頭。

霍義山搖着頭,譏笑了一下:“你小子,該找女朋友了,天天抱着個花精睡覺。”

蕭堯從箱籠櫃裏取出幾件衣服,甩了甩重新疊放規整放在床邊,又從床下拿出行李箱用抹布擦乾淨上面的灰塵,把取出的衣服悉數放了進去。

做完這些,隨口說了句:“什麼時候啟程提前說一聲,我向我媽告了假,隨時就可以走。”說完,蕭堯竟自看起書來了。

剛才還玩笑的霍義山心中一熱,他知道他這個脾氣又臭又硬的好哥們,在變相幫他的忙。“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蕭堯傍晚回到家門前,這是一扇烏漆斑駁的鐵門,此刻緊緊地關閉着,門上的一把銅質大鎖鎖住了門裏面的光景,也摒棄了門外的世界。唯獨牆內生長出來的兩三支紅杏花樹,越過牆頭頻頻向路人招展着生機,這是蕭堯生活十多年的地方,這扇門裏有他過往的全部。

他從褲兜里掏出一把碩大的銅製鑰匙插進了鎖眼,他的另一隻手上提着一條活魚,魚兒滴滴零零的扭曲着身子,他扭開門鎖,沉重的鐵門“吱呀---吱呀----”被他推開了。院內收拾的很整潔,不大的院落內種植着三株杏樹和兩株枯梅,杏花開得正艷,點綴着冷冷清清的院子,牆角處開墾出幾方空地,長勢很好的蔬菜擠擠壓壓地竄出柵欄,在這旁邊放着一口大水缸,秦堯順手把魚放了進去。

院落兩側各有兩間東西廂房,客廳房前自門楣處懸挂着一串串木核串連而成的門帘,房屋不高卻相當考究,建築物經歲月浸淫,略顯斑駁的牆體和木質結構的房體雕刻的花紋透着古樸和精巧。走進客廳房,它與東西廂房打通,中間只隔着一扇門帘,視覺上豁然開朗。房內的楠木傢具擺設雅朴,桌明幾凈,整個空間讓人感覺陰涼舒適。蕭堯換上家居服,走進裏間,這裏煙香繚繞,厚重的香案上擺着諸多供品,蕭堯點燃了香燭,在裊裊的煙霧后一張女人的照片擺在正中間。

周末的清晨,蕭堯還在睡夢中被外面“咣咣咣”嘈雜聲吵醒了,他坐起來仔細聽出有人在砸門。他氣惱地套上外衫走了出去,呼啦一聲打開院門,門外站着笑盈盈的霍義山提着熱騰騰的早餐,一邊嚷嚷着,一邊不由分說徑直闖進院內。

“本來打算好好睡一覺,又被你折騰起來。”蕭堯不耐煩地翻身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霍義山把豆漿倒入碗裏,把香噴噴的炸油條放入盤內,香氣絲絲飄散在晨起的居室內,霍義山把放着油條的盤子端到蕭堯的臉前,催促道:“今天大家約好了去般若山爬山,你快起來呀。”他一看蕭堯沒有反應,繼續睡覺,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一杯涼開水對着蕭堯的身上一股腦的倒了下去。

“噯呦,你小子想死啊!”蕭堯一下子跳下床,惱怒地給了霍義山一頓胖揍后,也順理成章的吃了早餐去爬山了。

霍義山和段文婷談男女朋友有段日子了,這次爬山就是霍義山專門計劃的一場感情升溫戲碼。作為少女心性,涉世不深的段文婷一心想把和霍義山交往的事情告訴父母,獲得父母的認可。但是霍義山不這麼想,他認為以自己的條件段家父母是不會同意他和她們的女兒在一起的,自己是一個兩手空空的窮學生,舉目無親,除了滿腹的才學外身無長物,段家可是翼鹿城首富,在他們眼裏自己豈不成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小人。

但是對沉迷於愛情里的段文婷,這次的游山讓她在愛情的美夢裏沉淪得更深。

這一日霍義山在校園後山亭子裏看書,忽然一個人影擋住了光線,他抬頭一看,段文婷兩眼紅腫的站在他面前,霍義山一臉吃驚地問道:“婷婷,發生什麼事了?”段文婷生氣地坐到霍義山身邊,紅着臉頰泫然欲泣。

霍義山扶住她的肩膀,掏出手帕,低頭溫柔地拭去段文婷臉上的淚珠,說道:“告訴我好嗎?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此時霍義山的心底已猜出幾分答案。

“今天爸爸把我叫到書房說有人向他提親,讓我考慮一下,我就把咱倆交往的事情告訴了他,他不但不同意,還打了我一巴掌……”說著段文婷委屈地蒙住臉痛哭了起來。

霍義山陰冷的臉浸在夏日的樹影里,讓人有些害怕,讓此時的段文婷感到很陌生,她漸漸止住了抽泣。“義山、義山……”段文婷怯怯地扯了扯霍義山的衣袖,霍義山回過神來,陽光又回到他的臉上,安慰道:“婷婷,現在你爸爸在氣頭上,別再火上澆油,只要你心裏有我,我就很滿足了。”

“可是,我還想向爸爸引薦你去商會上班呢,都怪我太着急,把事情辦砸了。”段文婷懊惱地說。

霍義山把段文婷擁在懷裏,兩人並肩坐着,斑駁的樹影漸漸漂移,掠過人臉時像京劇臉譜般瞬息變化。

夜幕沉沉下的國華大學,霍義山踏着夜色一身疲憊地回到校園,校園門衛早已和他稱兄道弟,他在門外學着布谷鳥叫三聲,門衛悄聲聲地把門打開,霍義山快速閃進校門。“謝謝寧哥。”“又去打零工了,別把自己累垮了。”“沒事兒,寧哥,我都習慣了,你快回屋吧,我回宿舍了。”霍義山擺擺手,一路小跑向宿舍,他身手矯健地翻過宿舍鐵門,快步上樓去了。他的寢室在二樓拐角處第一個房間,他輕輕地推開屋門,“肯定是蕭堯給他留的門”他心想。屋裏一片漆黑,低沉的呼嚕聲此起彼伏,他躡手躡腳地躺上床,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霍義山早早起了床,去學校操場鍛煉回來,看見宿舍門口圍了一群人,他湊近一看,有巡捕房的人圍着秦堯問話,他擠過眾人來到跟前,旁邊有同學指着他喊道:“他就是霍義山。”他看到蕭堯着急的神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霍義山怔在原地,看到巡警手持着一張逮捕令亮在他的眼前,說著:“霍義山,你涉嫌倒賣軍火,按照民國治安條例規定,你現在被捕了,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現在所講的一切將成為呈堂證供。”巡警說完,掏出一副手銬緊緊地拷在他的手腕上,霍義山被警察押走了。蕭堯衝過去攔住他們:“警察先生,我想應該是誤會了,他是一名在校學生不可能做違法的事情,包括我還有我們老師和同學們都可以證明!”

“怎麼你想阻礙我們執法?”其中一個警察拿着警棍頂住蕭堯的前胸。霍義山一看這架勢,怒火中燒,奮力掙脫警察的束縛,想衝上前去,不料被一個警察掄起一棍打在頭上,霍義山悶哼了一聲,鮮血順着額頭流了下來。蕭堯也被警察痛揍了一頓,眼看着霍義山被警察拖上了警車。

茉莉山莊裏顧名思義種植了很多品種的茉莉,一經開放整個莊園瀰漫著茉莉香氣,讓人熏然欲醉。段文婷根本無心欣賞這番美景,她急匆匆地穿過甬道游廊,一路小跑奔向二樓父親的書房。

“噹噹當”

“進來”

段在天正站在桌案前沉心寫字,他的字體清瘦遒勁,摹寫的正是“瘦金體”,他的這手好字遠近聞名,一些政界要人、富商巨賈都有耳聞,不時有好此門道者相求。這竟成為了他與各界相交的敲門磚、試金石,肖在天以此為榮、樂此不疲。他抬起頭看見着急慌亂的女兒,把毛筆輕輕地放在描金烏木筆硯上面,面沉如水地看着女兒。

“爸爸,您要幫幫我,義山被警察局的人帶走了,他們誣告他倒賣軍火,這是不可能的,”段文婷因為激動語氣哽咽,她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義山的人品我很了解,警察局栽贓嫁禍!”

“你很了解?”段在天背着手踱步走向女兒,沉吟道。

他站在女兒面前,看着女兒嬌媚的容顏因為著急和擔心額頭上泛起汗珠,心內五味雜陳,在他眼前女兒仍是那個心心念念想着爸爸,他寬厚的手掌握着女兒柔弱的小手去玩耍的樣子。

“他是你上次說得那個人?我還以為因為上次的事你恨爸爸了呢。”段在天目光深邃地看着女兒道。

段文婷的臉上因羞澀飛上了紅霞,囁嚅道:“是他,爸爸能幫幫他嗎?”

“如何幫?婷婷,爸爸也不是萬能的,爸爸做得是正經生意,和警界的人來往不多,”段在天停頓了一下,“不過他既然是你的朋友,我可以試試,但是我有一個條件。”段文婷神情不安的望着父親,接着聽到父親拋下一句:“在這段時間裏,你不能去見他!”

“爸爸---”

“好了!”段在天看了女兒一眼,聲音盡量放柔和道:“婷婷,爸爸都是為你好,這段時間他作為嫌疑人,別人避嫌還來不及,你可不能再添亂了......我言盡於此,也會儘力而為。”段在天拍拍女兒的肩膀,攬着女兒走至桌案前,笑道:“來來,看看爸爸的字有沒有進益。”

段文婷站在桌案前心卻砰砰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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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歸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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