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及笄風波(1)
哐——
門被推開了。
進來十幾號人。
劉嬤嬤扶着金老太太,肥頭大耳的蘇瑞祥立在一側,左右有四五個精幹的家丁。
未等蘇清玖開口,金老太太便質問道:“春兒呢?把人交出來!”
蘇清玖心裏咯噔一下,眼神立馬充滿了防備。
蘇瑞祥邪惡地笑着,也在說:“快把人交出來,不然弄死你們一家。”
蘇清玖小心翼翼地起身,胡亂披上外衣,乖巧地低頭站着,恍如什麼也不知道。
金氏用平靜且惡毒的言語說道:“少裝糊塗,那丫頭就藏在你這裏!那丫頭今日活不成,你們一家也活不成。”
接着,四五個家丁就拔出刀來,她正要護着人,便看見家丁一刀砍死了蘇嬤嬤,母親正帶着弟弟阿潤和六妹小茉進來,也被那家丁一刀砍倒。
蘇清玖心中極為震動,呼吸也變得微弱起來,眼睛瞪得老大。
來不及等她反應,家丁很快就衝著她來了,鋒利的刀刃閃着冷光,蘇清玖心中陡然一驚,瞳孔微縮,也幾乎是剎那間的本能,她的身子一側,刀刃砍在身後的衣架上,深深地嵌了進去,那家丁不得不賣力地去拔刀。
蘇清玖得了一夕喘息,找回一些心神,左手邊有人再一次向她襲來,這次有了準備,堪堪再一次躲過。
人群混亂,那幾個家丁紛紛陷入混亂的戰局,她看着母親和弟弟妹妹都盡數倒下,父親也在衝進門的時候被一刀砍中心腹,她心底里油然而生出恨意,雙眸瞬間迸發出冷光。
老賊婆,你滅我全家,我也定不讓苟活!
一瞬間,她心裏的害怕化為飛灰,陡然生出一些昂揚鬥志,掏出懷中匕首,猛地扎進朝她揮刀的那名家丁。
當然,她的身後也中了一刀,鮮血淋漓。
但她不知從哪裏生出一股子狠勁,不顧那背上的傷痕,奮力推開家丁,兩三個健步衝到老賊婆面前,凶相畢露。
老賊婆嚇得滿臉慌亂,跌撞着往後退,伸出她那雙雞皮手抵擋,但畢竟攔不住早已經殺紅了眼的蘇清玖。
蘇清玖沒有絲毫猶豫,破除老賊婆虛弱的抵抗,手起刀落,一刀扎進老賊婆的心臟里。
老賊婆憤怒驚恐地目光看着她,充滿着雞皮褶皺的一雙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牢牢地抓住了蘇清玖的手。
蘇清玖想要把匕首拔出來,竟一時沒有掙開,感覺到身後的危險,她猛地回頭,肥頭大耳的蘇瑞祥手上拿了一把刀,狠狠地朝她砍過來,她的心口驟然停止了跳動,呼吸驟停,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死亡的驚恐蔓延,畫面幾乎定格在那一霎。
嘩~
日光像潮水一樣盪開,清晨,寧靜,祥和。
昨日剛下過雨,空氣清新,瀰漫著綠色的香草氣。
金色的光線像頑皮的小孩兒,偷偷溜進少女的閨房,在那明亮的西洋鏡前玩耍,撫摸這各色名貴的珠釵,在那紫水晶的珠心裏玩耍,安靜地躺在柔順的浮光錦上曬太陽。
哎,這清晨多美好,安靜地泛着光。
霍的,屋子的女主人坐了起來,滿頭冒着冷汗,正努力將思緒從血腥殘酷的夢境之中剝離出來。
她安靜地坐在床上,面無表情,目光空茫地落在那春日海棠蘇綉被面上,呼吸逐漸平靜。
她思緒萬般,雖然清楚地知道剛才那些殘酷的畫面全都是夢境,但此刻仍舊不安。
這個偌大的宅子,看似安靜祥和,歲月靜好,可那些親人長輩們,各個藏了豺狼虎豹之心,只等她稍有懈怠,就露出那獠牙,好叫她萬劫不復。
她為那夢境感到深深的后怕,窗外那雨後的陽光,卻也照不進她心底深處。
她起身,撿起地上的浮光錦衣套上,在那西洋鏡前一站,身上雖然沒有着任何的配飾,卻有種玉質天成的美麗。
這大概便是世人所說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她推開窗欞,往那院子裏看了一看,高大的樹木鬱郁層層,遮蓋頭頂,滿目都是綠色,心情為之一暢,院牆上,小巧玲瓏的日晷映下一抹斜影。
六更天了。
及笄禮定在隅中初時,大概還有一個半時辰,地點設在正門入府最近的逸隱院,從凝翠館過去,需要一刻鐘的腳程。
不多時,西廂的門被推了進來,有個聲音從屏風外傳來,“姑娘,您起了嗎?奴婢說叫您再睡一會兒,誰知道這蘇媽媽非不讓,奴婢也實在沒有辦法了,就只得放這老虔婆進來了。”
說話的是“玉秋”,玉秋嘴碎話多,說話又沒有輕重,不知天高地厚,春兒經過父親的教導,說的話倒是與她有幾分像了,但那言語之中,總有些顫音,仔細聽還是有些刻意造作。
蘇清玖皺了皺眉,扭頭去迎。
那蘇嬤嬤今日穿得得體,竟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藏藍色百穿蝶百褶裙,配了一套銀鼠絲綢面比甲,刺繡都是蘇綉技藝,蘇嬤嬤是姑蘇人,綉工了得,想是自己做的。
蘇清玖剛要誇她這一身配得好,蘇嬤嬤便笑着問道:“姑娘,您看老奴今日這身可好看?”
蘇清玖讚譽地點點頭,蘇嬤嬤是她的奶媽,性子溫和,為人也好,只是愛要些面子,別人隨便誇誇她,她便能笑成一朵花兒。
她這會兒便笑呵呵地說:“姑娘,不是老奴非要攪擾,今日是您的大日子,趕快些沐浴梳洗,也好叫她們給您梳妝。別遲了才是啊。”
“今日起得晚些,勞煩蘇媽媽記掛了!”蘇清玖笑着回道。
蘇嬤嬤熱情回應:“哪裏的話,哪個姑娘不愛睡懶覺?您日後只管睡到日上三竿,只是今日不同罷了。”
蘇清玖點頭應下。
“澡池子的水已經備好了,姑娘您先去沐浴,老奴去給您傳早膳!”
“嗯,蘇媽媽去吧,這裏有玉秋便好了!”
蘇嬤嬤笑着去了,蘇清玖看了一眼“玉秋”。
她原本還笑着,被蘇清玖一看,低下了頭,雙手也不知道放在何處,不安地在身前攪動着,站了一會兒,不安地問道:“姑娘,您今日想穿哪件衣裳?”
“我很嚇人?”蘇清玖沒有回她的問題。而是提點道:“姿態倒是有幾分相像了,不過底氣要更足一些,玉秋同我一塊長大,與我有些姐妹情分,斷不會這般生疏。從即刻起,你便要完全把你當做是玉秋,每行一步,每說一句,都要思慮再三,斷不可露出絲毫端倪。你當知道,一旦露餡,你我難逃一死。”
想到今日的夢境,蘇清玖仍覺得脊背發涼,少不了多提點提點,以免露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