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爹

他們停留在原地，默默的回頭，在細細的看着，看着你邁出左腳，看着你開始奔跑，他們全神貫注。但是沒用，他們都太老了，他們看不懂你的路數，他們聽不懂你的話語。他們為此經常會跟你爆發矛盾。但是也希望，你能陪他們坐一會，哪怕無言。

老爹屬雞的，已過半百的年紀了還是喜歡穿那種復古夏威夷的襯衫，那時候老爹摩托駕照還沒有吊銷就喜歡帶着副墨鏡開着他得那輛豪爵，再加上長得有些凶神惡煞的，所以小孩子都特別怕他，記得有一年老爹去接老姐回家，姐姐的朋友看到老爹嚇了一跳，

姐姐朋友：“我以後不跟你玩了？

姐：”為什麼

朋友：“你爹是壞人，我不能跟你玩！

姐：”我老爹不是壞人

朋友：“就是，我還在好多電視上看到過你爹，你爹穿着花衣服，帶着墨鏡還長得好醜

姐：”那不是我老爹，我老爹可帥了，而且我告訴你個秘密：我老爹怕老鼠！

朋友：“那你爹不是壞人。

老爹長得不醜，有着成龍一樣的大鼻子，梳着周潤發那樣的背頭，老爹頭上有好多疤痕，頭上很多地方都是禿的，所以有一個外號叫疤良，很小的時候，父親過年回家，我跟姐姐都會一人霸佔一條腿，站在上面，坐在上面，用手撥開老爹不算濃密的頭髮用手去摸哪些傷疤，然後坐在老爹腿上笑。老爹也跟着笑。

以至於很多年後老娘還是會調侃老爹：“老疤子，現在咋不一個腿上放一個看疤了啊

老爹瞪眼：”還這樣，現在也撐不動了咩，老命要送掉。

老爹小時候家裏很窮，經常會沒飯吃，所以老爹經常會跟他的兄弟們去山上抓野味吃，老爹十三四歲就外出打工了，問他為什麼沒去上學，老爹臉一紅：”那時候調皮，不想寫作業我把老師抓着打了一頓。

老爹小時候營養不良，儘管已經很多年了，腿部還是很瘦，他得小腿還是沒有我的胳膊粗。

老爹喜歡看抗日劇，看到打鬼子他也會嗷嗷的，他喜歡周衛國，喜歡李雲龍，百看不厭，那是老爹心裏的英雄，

老爹經常說：“我是生不逢時，我要早生幾十年，最差都能當個團長，

老娘：”不當漢奸就好了，還團長。

老爹面紅耳赤：“你個漢奸，你要生在那個年代，你要第一個賣國的。

老娘：”·······“

老爹嗓門很大，說話扯着嗓子說，我也算深得真傳，老娘有時候會忍不了：”你說話聲音小點，別人也能聽到的，跟你說個話，猛的出聲，跟開炮一樣，魂都能嚇飛掉。

老爹是個馬大哈，粗心大意，八歲那年我跟老爹去鄭州玩，到合肥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老爹就在鐘點房開了個房間睡覺，不一會老爹睡著了，打着呼嚕，我被尿憋醒了，我叫老爹，老爹咽了口口水翻個身子繼續睡，我只好自己起床出去找，走了大概幾里路才找到一個廁所，上完廁所回去，老爹還在打呼嚕，我也去睡去了。

半夜睡得正香老爹給我攮醒，我迷迷糊糊，老爹也迷迷糊糊。

我：”怎麼了？

老爹：“你不是要上廁所嗎？走帶你去。

我：”······

老爹：尿床了？

我：沒尿床，我自己去廁所了。

老爹：“嗯，那我去了。不過兩分鐘老爹回來了。

我：”你咋這麼快啊？

老爹：“門口尿個尿要多長時間

我：“你沒去廁所？

老爹一臉疑惑：”去了啊，門口拐彎不就是嗎？你在哪上的？

我：樓下右拐三里地。

老爹：你膽真大

我：你膽真大

然後我去哪老爹都拿個繩給我捆着。

老爹很健忘，有次回家，提前打了個電話，老爹趕緊去置辦了飯菜，回到家，桌子上擺着紅燒豬蹄，清燉雞湯，我剛坐下，老爹趕緊叫老娘把豬蹄端到我手上，趕緊吃，剛燒好的還是熱的，吃完還有雞湯，都是你喜歡的。

我：”我不喜歡吃這些啊？

老爹：啊？我記得你喜歡吃這些啊？是燒的紅燒的嘜，咋會不喜歡吃呢？

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怕是那時候長身體啥都吃哦。更何況這東西全是油哦，怕是吃了會不舒服。

老爹：“好吧好吧，多少吃點啊，嘗嘗吧

我：”不吃不吃。

老爹坐在床上喃喃：“怎麼會不喜歡呢？我記得清楚他喜歡吃的啊，沒記錯啊··········

老爹很大意，2015年的時候突然接到電話，老爹住院了，3米多的高度摔下來的，手臂骨折，頭上縫了好幾針，人躺在醫院很長時間才能走動，老爹在家躺着休養的時候我打視頻電話問他

：咋摔的啊？

老爹咧着嘴笑：“沒事，聽你媽瞎扯，躺兩天就好了，照樣生龍活虎的。我笑着說那你好好休息。

老娘後來跟我說老爹是幹活的時候從三米多的梯子上摔下來的，滾了好幾圈碰到一個電動車才停下來，頭差幾寸就碰到花壇腳了，得虧祖宗保佑不然你爹就沒了。我沒有應聲，是的啊，老爹沒什麼文化，只能幹干那些體力技術活，可他已經過了那個可以拿體力換錢的年紀了，細細回想在我記憶里那個健壯的老爹好像已經消散，剩下的是一個肌肉開始乾癟的老者了，那一頭烏黑的頭髮也開始變成了灰色，身體也開始蜷縮，只是時間流逝的很慢，我們沒有發現那些變化罷了，我脾氣暴躁喜歡跟老爹頂嘴，老爹好像也從和我頂嘴一下午變成了手足無措的嘆氣，老爹喜歡看抗戰片，喜歡看着主角團在各種險境裏死裏逃生。那是老爹心裏的英雄，那是他心裏的光明。

老爹也是我心裏的英雄，他用他不結算的肩膀扛起了我的童年。

時光徑遷，上一秒的河岸好像跟不上下一秒的河水，它們相互碰撞，激起浪花朵朵，渾濁不堪。

老爹我想要你給我做把大寶劍，我要當虹貓大俠。

好，老爹給你做。

喏，接着，嚯嚯嘿嘿，看劍，

老爹我是虹貓大俠，你應該被我打倒的，

好，那我們重來。

好

誒~老爹你耍賴，不帶用腳的。

哈哈哈，走吃飯去，你媽叫了

好，誒，老爹你胳膊上的肌肉好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