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之子 第一章 少年、老頭兒
“啊……”
“呼呼呼……”
一個蓬頭垢面根本看不清面容，但從那瘦弱的體型大致可以判斷年齡不大的少年，猛然於睡夢之中從一堆散發著霉味兒的枯草上，伴隨着手鐐腳鐐的嘩啦聲坐了起來。
披散的頭髮又臟又亂，彷彿已經好久都沒有洗過一般。
這是一個不大的石洞牢房，除了一側的鐵柵欄外，其他方向全都是石壁。
通過鐵柵欄外那微弱的月光，依稀可以從少年那披散的頭髮中看到一雙異常明亮且正閃爍不定的眼睛！
少年急促的喘着粗氣，似乎依舊還未從驚醒的噩夢中恢復過來。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次了！你竟然還沒有瘋掉！”
忽然，一個蒼老、虛弱，甚至帶着一種死氣的聲音從牢洞內的另一側傳來。
這是一個看起來比那少年更加瘦弱許多的人。而且他的瘦弱顯得更加的恐怖，彷彿渾身血肉都已經不在，只剩下了一層枯皺無比的皮包裹着骨頭。
“你個老頭兒都沒死，我怎麼可能瘋掉！”
少年看起來已經平復了許多，隨意的瞥了一眼說話的那人，說著的同時輕輕的靠在了石壁上。
他的聲音非常的沙啞，根本不像是一個少年應有的聲音。
“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夢到了什麼？”那老頭兒虛弱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也是你第一千一百三十三次問我了！”雙眼微閉的少年隨口說了一句，顯然還是沒打算講明自己的噩夢。
對此，那老頭兒也不感到意外，只是同樣靠在石壁上接著說道：
“若是一般人，每天都要經歷一次同樣的噩夢並且持續了有三年之久，恐怕早就已經徹底的瘋掉甚至自殺了，可這三年以來你的雙眼始終保持着平靜和澄明！”
或許是一次說的話太多，所以老頭兒的聲音聽起來越來越虛弱，說完之後更是忍不住的咳個不停，看起來彷彿隨時可能斷氣一樣。
少年有些驚訝的睜開眼睛看向那老頭兒，因為按照以往來說，這老頭兒在自己拒絕講述噩夢以後就該自顧自的躺下了，可今天怎麼就開口說了這麼多話，而且從那話中似乎還有着別樣的意味。
“你還是少說幾句吧，小心直接咽氣了！”
少年似乎也無意追究老頭兒今天多話的原因，說完之後就又閉上了雙眼。
老頭兒沒有聽從少年的勸說，努力的移動了一下身體，原本昏暗的雙眼也變得銳利起來。
“三年如一日的做着同一個噩夢，這說明在你的心裏有着極為重要的未了之事！”
少年沒有理會老頭兒，只是背靠在石壁上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平復着繁亂的內心。
“只是如今你已成為蚩奴，永遠也走不出這赤井礦場，最終只能含恨死去，如此……你甘心嗎？”
少年那瘦弱的身體微微一顫，不過依舊沒有睜開雙眼。
“如果你不甘心，我可以給你一個希望！雖然同樣渺茫，但或許可以減輕一些你被噩夢纏繞的痛苦！”
希望？
這兩個字終於讓少年睜開了雙眼。
一雙明亮的眼眸，似給這個不大的牢洞帶來了一絲的光亮。只見他默不作聲的看着對面的老頭兒，良久之後他那沙啞的聲音才響了起來。
“你在這裏已經待了三十年，又何談給我希望！”
少年的語氣雖然平淡，但老頭兒卻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於是他看起來更加起勁兒了一般，乾巴巴的笑上兩聲后說道：
“當年我在遺棄之地遊歷之時，曾在一處偶得一種功法，其名為一二神功。此功法雖然只是普通的吐納運氣之術，但其修鍊的速度以及成效卻是我平生所見之最！”
聞聽此言，少年眼中微不可察的閃過一絲失望，語氣平淡的說道：“你要將這門功法傳給我嗎？你知道的，這並沒有任何用處！”
“嘿嘿，誰說沒用的！”老頭兒低聲嘿笑道。
少年瞥了他一眼，重新眯起眼睛緩緩說道：“我們的脖子上都有千針封魔環存在，即使是當今最為頂級的功法擺在眼前也根本不可能進行修鍊，你這個一二神功難道還會例外不成！”
不錯，無論是在少年的脖子上還是在那老頭兒的脖子上，都有一個雕刻着不同紋路的暗黑色鐵環。其鐵環內側，有上千根比牛毛還細的銀針，全部刺入脖子之內。其封印體內噬心魔的同時，也讓此人再也不可能進行修鍊，而這也是所有蚩奴同樣的特徵。
說到蚩奴，就不得不說所謂的蚩魔人了。
長久以來，人們都在致力於對抗各種的妖魔鬼怪，其中尤以蚩魔為最。不過到了如今，包括蚩魔在內的那些妖魔鬼怪都已經不足為懼，但在蚩魔當中卻有一種叫做噬心魔的存在讓人不勝其煩。
所謂噬心魔，其本身並不具備任何的攻擊力和威脅，哪怕是一個普通人也能揮劍將其擊殺。但噬心魔卻有一種極為詭異乃至恐怖的能力，那就是可以附身於人的體內，從而影響到這個人的神志乃至思想！
而被附身的人，就被人們稱之為蚩魔人！
蚩魔人共分三等，他們分別是初等蚩魔人、高等蚩魔人和變異蚩魔人。
其中初等蚩魔人，則是在被噬心魔強行附體后，雖然力量會因此而得到增強，但也因此徹底失去理智從而變得狂躁弒殺。
而高等蚩魔人則並不一樣，因為噬心魔與被附體者完全融合之後，了無痕迹無法被外人察覺。但卻並不會增強自身力量，同樣也能進行正常的修鍊。
再有就是變異蚩魔人，這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被附體者反制噬心魔，並將其煉化大大增強自身的實力。但迄今為止此類人少之又少，而且每個人也必然都會去一個地方進行甄別，以確保沒有受到噬心魔的影響；另一種則完全相反，也是相比於高等蚩魔人更加強大的存在。因為此類人會在與噬心魔完美融合之後獲得強大的力量，當然仍然會被噬心魔完全影響到心智的變化，成為噬心魔的傀儡。相同的一點則是，此類人也同樣極為稀少。
雖然蚩魔已經不足為懼，但對於被噬心魔入體的蚩魔人，人們也從來沒有心慈手軟。
要麼當場進行格殺，要麼就為其加上千針封魔環，並在其額頭烙上一個無法消除的“蚩”印記，成為供人們使喚的奴隸，也就是所謂的蚩奴。
而對於這千針封魔環，一旦被帶上則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取下來，如果採用強制手段，那麼蚩奴本身則會立刻被刺入脖子內的千根銀針瞬間絞殺！
因此，一旦成為蚩奴，那麼一輩子就都不可能擺脫被奴役的命運了。
關於這些，也是如今人們的常識，因此少年才會對老頭兒所說的功法沒有任何的興趣。
見少年如此模樣，老頭兒沒有再說，而是隨手拿起身旁的一根枯草，然後屈指彈了出去。而這老頭兒也似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量，乾枯的身體瞬間癱了下去，雙眼也再度被死氣籠罩。
正在閉目的少年，忽然感覺到自己的額頭被輕輕擊中，雖然這種程度似乎比着被蚊蟲叮咬稍微強一些，但他卻是猛然睜開了雙眼，目光灼灼的盯着對面的老頭兒。
只因為，在自己額頭被擊中的一瞬間，少年分明感覺到了一絲絲微不可察的元力！
沒錯，他可以確定，這根枯草上被施加了元力！
可是，為什麼？
凡是蚩奴都不可能再進行修鍊，體內也不可能再存有元力，但這老頭兒剛才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咳……咳……，很……驚訝是嗎？”老頭兒的聲音顯得更加的虛弱了，如果少年不是在死死的盯着他，都未必能聽得到。
“你……怎麼做到的？”
少年心中充滿了不可思議，但同時他那一直以來平靜而澄明的雙眼，在此時卻是已經綻放出異常激動的神采。
成為一個蚩奴，最讓人絕望和痛苦的並不是各種被奴役的情景，而是再也無法進行修鍊的現實。
可如果能夠再次進行修鍊，哪怕過程極為艱難，但對於在這三年裏飽受噩夢纏繞痛苦的少年來說，無疑也是一種最大的希望！
老頭兒並沒有立刻回答，因為他此時的狀態看起來就像是要隨時可能死去一樣，連張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眼見於此，少年緊握雙拳張了張嘴卻是沒有再開口追問。而且當心中因為剛剛那突如其來的驚喜而變得異常激動的情緒漸漸平息之後，少年似乎又想到了什麼。
“唉~”
失望、無奈、不甘、失落等各種複雜的情緒都包含在這聲嘆息之中。
因為他心裏很清楚，即使這老頭兒口中的一二神功可以讓蚩奴重新修鍊，但是對於他自身的情況而言，依舊是於事無補。
昏暗且充斥着異味的牢洞之內，開始陷入了安靜，直到有人用力拍了一下那道鐵柵欄。
“二一七，趕緊滾出來幹活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