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父親

父親是小學畢業，文化不高，做為家裏唯一的男丁，本來他是有條件認真完成學業獲得一份心儀而體面的工作的。

父親那個年代，只要好好學習，能有個中專畢業就會有分配單位，或則上了高中也能參加高考，但父親偏偏不願意認真學習，經常與老師同學作對。

在父親的求學生涯中，學校就如菜市場一般，想去就去，想來就來，因為霸道，老師同學都不願意搭理。

因此對父親來說，欺負幾個同學，輟學成了家常便飯。小學畢業差0.5分進入初中，他死活不願意再繼續完成學業。

小學后的他便開始在社會上做起買賣，但由於花錢大手大腳，毫無節制，還與朋友參與了不正當職業還被關進派出所整改教育。

但由於是未成年人，所以公安機關也只是對他進行了批評教育。為了這些事也是讓爺爺焦頭爛額。

在村裡，父親與幾個調皮搗蛋的朋友經常“興風作浪”，偷鄰居果子如果被罵的話他們會吧果子樹都給砍了。

父親在後來的社會晃蕩中認識了單親家庭的母親，在與母親結婚後，母親的強勢與調教使得父親性情大變，遠離了之前的“哥們”。

這些都是後來爺爺告訴麗麗的，也是為什麼爺爺的教育方式會很嚴厲，他願意讓麗麗覺得他是壞人也不能讓他有傲嬌的性格。

父親離開家以後，偶爾會給麗麗呼來電話，麗麗的數學老師家開了電話亭，所以父親便會通過老師詢問麗麗在學校的情況。

年復一年，麗麗都已經上三年級，這是一個寒冷的冬天，麗麗在放學后準備收拾用物離開教室回家。

“麗麗，你爸說放學后給他回電話”。

麗麗彷彿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她聽到了話語中的“爸爸”，所以她不敢確定是不是喊的自己，這幾年無論在校園生活還是家庭生活中，“爸爸”這個詞已經非常淡化了，通常她只相信是別人的父親接孩子，別人的父親或則孩子在相互交流。

麗麗回過頭，看着老師：“老師，您是在叫我嗎？有事嗎？”。

老師：“是的，你爸說給他回電話。”

麗麗：“哦哦哦，好的好的，我馬上去”。

於是麗麗跟着老師的步伐往電話亭方向走去，她一直走在老師的後面，也許是腿短的原因，也許是她習慣了跟在大人的後面。

終於到了電話亭，麗麗如往常一樣撥通了父親的電話。然後坐在亭里等着電話的回撥。

“嘟嘟嘟”，電話響了，老師先拿起了電話：“喂，哪位？”

清華：“我是麗麗的爸爸”。

老師：“哦，您回過來了”

清華：“是的老師，您辛苦了，麗麗最近在學校乖不乖啊”。

老師：“哦，她很乖的，都很好，她就在這裏，您跟她說吧”。

麗麗接過電話：“喂，爸爸”。然後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腦袋裏“喂，這是老師家誒，能不能有點出息，堅強啊，不要讓老師看到你狼狽的一面行不行？眼淚不要出來了，不要出來了！”可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清華：“麗麗，你最近學習怎麼樣啊？爺爺奶奶身體怎麼樣？”

麗麗：“帶着哭聲，都挺好的”。

清華：“在家裏要聽爺爺奶奶的話啊，不能落下學習，落下學習以後會吃苦的，就像爸爸這樣”。

麗麗：“哦，知道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麗麗跟父親的談話她卻不知道要怎樣陳述，平時心理有一萬句的話語，這時腦袋裏卻是很空白。

清華：“麗麗，今年過年爸爸回來跟你們一起過年，你想要啥？”

麗麗：“真的啊？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安全回家就好了”。沉悶的麗麗臉上一下了嘴角向上翹了起來。

清華：“那就這樣吧。回頭給爺爺奶奶說，我還有一個月就回來”。

掛掉電話，跟老師道別後麗麗急匆匆的離開了電話亭，在這個讓她在老師面前丟臉的地方，她一分一秒也不想多待。

她心裏“天啦，今天算是把我在老師心中堅強勇敢懂事的形象全毀了”。

想到父親還有一個月就要回來了，她可高興了，她要最後衝刺，努力考出好成績，不能讓父親失望，零下八度的這一天，她從來沒有感到如此溫暖，寒風呼啦啦的吹打在臉上她也沒有了往常的刺痛，而是越走越有勁，走着走着還開始了小碎步。

天已經開始暗了，麗麗終於到了家。剛進屋爺爺就質問：“今天幹啥去了？怎麼現在才回來，女孩子家家要按時回家”。

爺爺生怕麗麗如當初爸爸上學的風範一般毀掉自己的前程，村裡經常有孩子放學不按時回家參與賭博偷盜等不良行為。

麗麗：“不是的，今天放學老師說我爸讓我接電話，所以回來晚了，對了，我爸說還有一個月他就回來了，他要回來過年”。

接下來的一個月，麗麗覺得度日如年，總覺得時間過得很慢很慢，她一直在倒數日子，1天，2天，3天…終於，她放假了，也盼到了父親快到家的日子。

剛數到30天的時候，這一天雖然是數九寒天的天氣，她卻在房前凳子上幾乎坐了一天，不知不覺手已經紅透，天已經黑了。

爺爺問麗麗：“你不冷嗎？在外面做什麼？”麗麗不語，她只是在期待，期待院子裏突然是扛着蛇皮袋子的父親的出現。

最終，父親還是沒出現，她便遺憾的進了裏屋。

平日的麗麗都是在爺爺三番五次的叫喊中爬出溫暖的被窩，第二天天剛剛亮，聽到爺爺起床的聲音，麗麗便起床了。

她主動給奶奶燒火奶奶做飯，麗麗把材塞滿了灶孔便出門查看父親是否到來，過了幾分鐘又去加一次柴火…

這一天，她依然在守候着院子的開口處，到了傍晚，天色已經開始昏暗，她想，今天父親應該不會回來了。

麗麗準備撤退進屋，進屋前，她又向院子入口投去了期待的眼神。

朦朧的夜色下，一個高大的身影提着龐大的袋子，蹣跚的走來。

麗麗笑了：“爸爸！爸爸！爸爸！”。

清華：“麗麗，你不在屋頭烤火啊？外面很冷。”

麗麗趕緊跑到父親面前接過沉甸甸的袋子：“沒事啊，我在等你啊”。

進了屋，爺爺奶奶從新給父親備了飯菜。父親把袋子裏的東西拿了出了有吃的，用的，穿的…

飯後，爺爺奶奶和清華一起討論這幾年各自的生活，麗麗在旁邊目瞪口呆的坐着。

麗麗心理在想“天啦，爺爺奶奶求求你們了，可別在我爸面前說我的不好和我不聽話的地方，我不想留下壞的印象，這可能影響到我接下來的零花錢啊”。

雖然麗麗極力的在祈禱，但深夜的神也可能睡著了，沒有聽到她的哀求，最終爺爺把麗麗的壞事全部告訴了父親。

爺爺奶奶：“清華，那夢瑤怎麼樣嘛？有啦沒？要是懷的是丫頭就不要了，已經有2個丫頭片子了”。

清華：“之前有一個，6個月的時候去看了是閨女，後來沒要，引產了”。

麗麗滿臉不高興訓斥爺爺奶奶：“哼，女孩子怎麼了？重男輕女”。

奶奶：“你這小姑娘知道啥，這還不是希望有個接香火的，以後你爸媽老了有人養老送終，難道以後指望你兩個丫頭嗎？笑死人”。

麗麗：“哼，我能記住你們說的”…

這年的冬天，是麗麗覺得最不寒冷的冬天，第二天，麗麗向父親遞上了自己的成績單，獎狀。

以後父親去哪裏都帶着麗麗，大人們在一起都會不由自主的討論孩子的懂事與學習成績。

父親總是說：“我們家麗麗，我從來沒管過，她爺爺奶奶也沒文化，都考了第一名”。隨後，人們都會一個勁的夸麗麗是的優秀的孩子。

看着父親談吐間揚眉吐氣的樣子，麗麗格外的滿足，總算沒有給父親丟臉。

第二天是趕集的日子，快過年的集市是每年最熱鬧的時候，父親帶着麗麗去趕集，走累了父親會背着麗麗。

背上的麗麗看着遠處眼眶子格外的紅，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父親溫暖的背與肩膀。她感到了眼睛裏里淚水快滿出眼眶，她趕緊抬起頭看着天空，生怕滴在父親身上被父親察覺。

到了集市，父親從口袋裏掏出了20塊錢給麗麗做為零用，麗麗接過錢：“爸，太多了，我不用這麼多”。

清華：“沒事，用不完自己放着”。

這次的零用錢與平時爺爺奶奶給的，簡直一個是天一個是地啊，這讓麗麗更羨慕遠在他鄉妹妹富裕的待遇。

溫暖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年後父親與麗麗去了舅舅家，姑姑家，乾爹家…拜年結束后，父親要回打工的地方了。

麗麗雖然不舍，但她卻不能挽留。接下來的每一天她都會很早起來，很晚睡覺，為的是能和父親多待會兒。

這天到了父親離開的日子，因為父親需要去鎮裏坐大巴到市裡坐火車，所以需要凌晨4點起床。

聽到爺爺奶奶起床的聲音，即使聲音很小，她依然坐了起來，爺爺奶奶忙碌的給父親準備家鄉特產，麗麗在一旁獃獃的看着父親，父親不斷的囑咐爺爺奶奶不能對麗麗太苛刻，要多給零花錢，女孩子要富養。

父親也不聽囑咐麗麗要聽爺爺奶奶的話，好好讀書。

麗麗：“知道了”。回答后淚珠不停的翻滾，父親走出房門的時候麗麗並沒有追出去，而是在爐子旁號啕大哭，哭着哭着她睡著了…